<h3> 中国绘画经历数千年的发展,形成了自己独具特色的面貌和语言,文化身份和历史血脉。3月17日,深博志愿者邀请到了浙江理工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李普文教授,为志愿者讲授中国画的历史脉络。</h3> <h3> 李普文教授长期从事艺术史、宗教艺术和美术馆学的研究,兼任国家艺术基金专家委员会评委、教育部高等学校艺术学理论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中国艺术管理教育学会常务理事兼协同创新委员会主任。</h3> <h3> 讲座以“中国绘画史的三个关键词”为主题,从中国画历史发展的角度,对“诗书画印一体”、“文人画”、“笔墨”论等关键词进行梳理,揭示人们意识中的“中国画”从观念到概念的演变,使志愿者们对中国画的特征有了新的认识,也对中国文人画的精神价值有了更深的理解。</h3> <h3> <font color="#ed2308"> 以下为李普文教授讲座要点整理,文中涉及的画作附后。</font></h3><h3> 中国绘画史的第一个关键词,是“诗书画印一体”。<br> 以郑板桥的《竹石幽兰图》为例,画有竹、石和兰草,有郑板桥题诗“乌纱掷去不为官,华发萧萧两袖寒。写去数枝清挺竹,秋风江上作渔竿”,同时有书法和篆刻款识,“诗书画印一体”这是中国画和西方画的典型区别,画家具有全面的素养,诗书画印皆通,诗既体现了书法,又揭示了画意。郑思肖的《墨兰图》也有题诗,“向来俯首问羲皇,汝是何人到此乡?未有画前开鼻孔,满天浮动古馨香。”画上还有大量后世收藏家的印章,例如乾隆的“三希堂精鉴玺”。<br> 但中国画是不是从开始就是这样呢?顾恺之的《⼥史箴图》,画中几位女子面对铜镜化妆,西晋文学家张华的《⼥史箴赋》说,人都知道要修饰容貌,但是很少人知道要把身心、品性、道德,像容貌一样加以修饰完善。西晋政治上外戚滥权,所以张华的《⼥史箴赋》就是告诫她们要学习历史上那些品性好的女性,把自己的品性道德修养,但是在画上题诗是比较少的。<br> 唐代周昉的《簪花仕女图》没有题诗印章,再看《读碑窠石图》,如果是明清画家的话,一定会在画面右侧空白处题字,但这幅画的题名几不可见,在图中石碑侧写有“李成树石、王晓人物”,文同的《墨竹图》,也是后人通过绢画的年代才认定为宋代。<br> 北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在空白处也无题诗,印也是后人的收藏印,因为台北故宫一位艺术史专家在画中树丛里发现有范宽两个字,才认定为真迹。<br> 所以,从中国绘画史可以看到,“诗书画印一体”是经过漫长的时间才形成的,从东晋到宋代的绝大部分时期里是不成立的,并不像在明清时期,如徐渭、郑板桥的画作中看到的那样,诗书画印天然的合为一体。</h3><h3><h3> 画中题诗、诗书画印一体是逐步形成的,范宽将题名隐藏起来,是担心破坏画面,到明清时期,诗书画印已成为整体,如果去掉诗书,画面的构图反而是不完整的,说明已经形成有机的整体。例如郑板桥,有时会在石上和竹竿上题字,作为画面有机组成部分,不仅仅是独立于画面的书法。</h3> 早期绘画是职业画家的行为,在宫廷为画师,在民间为画匠,后来有些文人喜欢画画,同时也喜欢书法、诗歌,例如郑思肖的《墨兰图》,在画完之后意犹未尽,再题写诗歌。<br> 中国传统文化上竹子的象征意义包括有节、虚心,四季常青、经冬不凋,有很好的寓意,是四君子之一,但这只是竹子最常见,最为人们熟悉了解的固定化的寓意。<br> 实际上每位画家画竹子时,往往有新的想法,例如杜甫写过一首诗,“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杜甫看到庭前松树新生,恨不能长到千尺,比喻为君子,而把竹子比喻成小人很多,在这里作为君子美好品德象征的竹子,反而成为小人的寓意。<br> 在徐渭的很多诗画里面,也都有新的想法,例如有一次徐渭看到竹子高高低低,像人世间地位有高低,风吹竹响,就联想到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常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风波”。郑板桥也写过,“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同样是竹子,艺术家随时随地有感而发,每次都不同,所以看画的时候,不宜用固定的思维去理解,这就是文人画和画工的重大区别。<br> 再看《吉祥多子图》,明清时期的宫廷画师、民间画匠,画的这些竹子荷花,总是大众熟知的吉祥寓意,例如画猴子代表封侯,画白头翁代表加官进爵,这些寓意都是固定化的,很容易读懂。<br> 但是如果不把涵义题写出来,文人画的寓意不容易读懂。例如郑思肖的《墨兰图》,“向来俯首问羲皇,汝是何人到此乡。未有画前开鼻孔,满天浮动古馨香”,作者借兰花自叙,表达自己超凡脱俗、清高自傲的襟怀。这种以诗配画的表现手法,缘物抒情,深化了题意,也是郑思肖常用的手法。画的左下角有一隶书印“求则不得,不求或与,老眼空阔,清风万古”。表示他的画不轻易送人,尤其是对前来索画的元朝官员,更是“头可断,兰不可得也”。<br> 因为画家是文人,能够通过诗句表达情感,而很多画匠可能连字都不认识,就像十几年前的深圳大芬村,很多画师可能刚刚初中毕业,一幅油画二三十元,采用流水线作业,这就是画匠和文人画家的区别。<br> 当把“诗书画印一体”当做中国画的特征时,也就是把“文人画”作为中国画的典型特征。<br> 也正因为如此,从东晋一路看下来,画作都是有色彩的。到了明清时期则以水墨为主,所以古籍中,以“丹青”指代绘画,例如《千里江山图》,但是到了《富春山居图》,到了徐渭、郑板桥,都是完全不用颜色了,唯一的色彩就是红色的印泥。从“丹青”到“水墨”,名词的变化也说明了中国画的变化。<br> 明代晚期的董其昌说过,“以自然之蹊迳论,则画不如山水;以笔墨之精妙论,则山水决不如画”的观点,表明画作的高下不以画的像还是不像为标准,或者说以模仿大自然为目标的画,是给外行看的。苏东坡也说过,“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内行看画,比如油画,看色彩、笔触、构图、机理,看中国画,韵笔、墨色,而不是看像不像。所以“笔墨”就是理解中国画的重要关键点。<br> 但是否离开了“笔墨”中国画就不能成立呢,也不完全是,敦煌壁画、木刻版画、年画也是中国绘画的瑰宝。但说到中国画的典型,是以“文人画”为代表,“诗书画印一体”的这种画,就要谈“笔墨”。当然除了笔墨,还要看寓意、意象、意境,内容上要了解画家的含义,艺术上看笔墨、构图、布局,通过这些理解中国画,都是有一个漫长的形成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经历了上千年的发展。</h3> <h3></h3><h3 align="center"><b><font color="#ed2308">讲座中涉及到的14幅中国画作品</font></b><br></h3> <h3></h3><h5 align="center"><b>《女史箴图》 顾恺之(东晋)</b></h5><h5> 在火烧圆明园时流失海外,现收藏在大英博物馆。顾恺之是中国绘画史上第一个重要的画家,中国绘画史上有两位最关键的画家,流传下来的作品没有真迹,还有一位是唐代的吴道子,《⼥史箴图》也是后世摹本。<br></h5> <h3></h3><h3 align="center"></h3><h5 align="center"><b>《簪花仕女图》 周昉(唐)</b></h5><h5> 周昉是中唐时期的画家,距今1200多年,作品现藏于辽宁省博物馆,描绘六位衣着艳丽的贵族妇女及其侍女于春夏之交赏花游园。作品是真迹还是摹本也有争议,大多数人认为是宋代摹本。<br></h5> <h5 align="center"><b>《读碑窠石图》 李成、王晓(五代)</b></h5><h5> 绢本墨色,现存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李成本为唐代宗室,世逢离乱,空怀才情,以山水画著名。如果要举出中国美术史上最重要的十位画家,李成应居其一,宋元明清,直到现代的山水画家都受到李成的影响。<br></h5> <h5 align="center"><b>《墨竹图》 文同(宋)</b></h5><h5> 绢本水墨,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文同,字与可,是苏东坡的表兄,苏东坡作有《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有“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也是成语“胸有成竹”的来历。墨竹是文人画中重要的题材之一,而文同正是北宋墨竹的代言人。<br></h5> <h5 align="center"><b>《溪山行旅图》 范宽(宋)</b></h5><h5> 绢本墨笔,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作品在中国美术史上的地位极其崇高,徐悲鸿认为这是中国美术史上最伟大的作品之一。德国哲学家将艺术风格分类优美和崇高美,范宽这幅作品具有中国美术中罕见的崇高美,历来受到艺术家和艺术史家的推崇。<br></h5> <h5 align="center"><b>《吉祥多子图》 鲁宗贵(宋)</b></h5><h5> 绢本设色,现藏美国波士顿美术馆。又名《橘子、葡萄、石榴图》,是一幅少见的有确切题款的南宋作品。在中国传统风俗中,这三种水果有多子多福的吉祥寓意。画面无微不⾄、精妙⼊神的刻画,写实性可以和西方最写实的油画相媲美。<br></h5> <h5 align="center"><b>《出水芙蓉图》 吴炳(宋)</b></h5><h5> 扇面画,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无款印,传为吴炳作。作品虽小,却画得精致生动,没骨画法,用笔轻细,敷色柔美,几乎不见笔迹,仿佛是相机的特写镜头,是南宋院体画中的精品。<br></h5> <h3></h3><h3 align="center"></h3><h5 align="center"><b>《寒林归鸦图》 佚名(宋)</b></h5><h5> 绢本设色,现藏美国波士顿艺术博物馆。此作无款识,亦无鉴藏印。作品蛀损严重,所幸未及寒林归鸦主题的景观,画面已作大范围修复。笔底清灵之气,高雅之思,洋溢画面,关于作者与时代归属,学者意见纷纭。</h5> <h3></h3><h3 align="center"></h3><h5 align="center"><b>《墨兰图》 郑思肖(南宋)</b></h5><h5> 现藏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是郑思肖留下的传世作品,南宋亡后,他忠于大宋的意志不改,平时都“所居萧然,坐必南向”,兰花无土无根,乃其一贯风格特点,寓意故国山河土地已沦丧于异族,无从扎根。反映了他创作思想和艺术造诣,也是画兰史上影响最大、最早的作品。<br></h5> <h3></h3><h3 align="center"></h3><h5 align="center"><b>《富春山居图》子明卷 黄公望(元)</b></h5><h5> 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是黄公望为师弟郑樗(无用师)所绘,以浙江富春江为背景,全图用墨淡雅,山和水的布置疏密得当,墨色浓淡干湿并用,极富于变化,是元代大画家黄公望的代表作。1350年绘制完成,后几经易手,并因“焚画殉葬”而身首两段,前半卷:剩山图,现藏于浙江省博物馆;后半卷:无用师卷,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br></h5> <h3></h3><h3 align="center"></h3><h5 align="center"><b>《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 黄公望(元)</b></h5> <h5 align="center"><b>《杂画图卷》 徐渭(明)</b></h5><h5> 徐渭多才多艺,在诗文、戏剧、书画等各方面都独树一帜,与解缙、杨慎并称“明代三才子”。是中国“泼墨大写意画派”创始人、“青藤画派”之鼻祖,不求形似求神似,山水、人物、花鸟、竹石无所不工,以花卉最为出色,开创了一代画风。<br></h5> <h3></h3><h3 align="center"></h3><h5 align="center"><b>《墨葡萄图卷》 徐渭(明)</b></h5><h5> 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水墨大写意,纯以水墨写葡萄,画面上方以草书题诗:“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表达了画家的狂放洒脱和愤世嫉俗,传达出一位落泊怅然的文人形象,葡萄在徐渭笔下,成了主体价值的象征。<br></h5> <h3></h3><h3 align="center"></h3><h5 align="center"><b>《竹石幽兰图》 郑板桥(清)</b></h5><h5> 纸本墨笔,现藏天津博物馆。以竹、兰为主题,体现了画家以“眼中之竹”观察、“胸中之竹”思考、“手中之竹”表现的创作方法,传达倔强刚直、孤傲不驯之气。徐悲鸿称:“板桥先生为中国近三百年来最卓绝的人物之一,其思想奇、文奇、书画尤奇。<br></h5> <h3><b>撰稿整理:郑宇劼</b></h3><div><b>讲座主持:董振芳</b></div><div><b>摄影:鲍静</b></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