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走川藏:从康定到新都桥

简人(李云良)

<h3>  尽管己是秋天,高原的阳光依然强烈。</h3><div> "朋友,是去康定吗?"路边的一位司机摇下车窗喊道。见是无牌的黑车,我就回答。"不用了,我搭班车的。"</div><div> "那你今天是搭不到的哟。"司机用略带嘲笑的口吻说。</div><div> 一路上,见我背着大包,拄着登山杖,总会有拉客的康巴司机,给你打着退堂鼓。他们不断描述着前途如何遥远,没住宿没餐饮,更别提班车了。其实从泸定到康定也就五十多公里,我继续在路上等车,正当对着大渡河发呆时,耳边听见出租车拉客的声音:"康定,康定!每人20,坐满就走!"司机姓彭,雅安人,高大威猛。大渡河上游正在修路,318国道改道,到处坑坑洼洼,他将出租车开得飞快,让坐在副座的我心里直发毛。两小时后,车子拐了几个弯,远远地我就看见了成群的楼房。</div> <h3>  康定是甘孜藏族自治州的首府,因为一曲《康定情歌》让这个峡谷中的高原城市闻名于世。其实,它真正的魅力是来自半藏半汉的康巴风情和独特的自然景观。从泸定抵达康定县城,一下车扑面而来的是跑马山和耳畔喧哗的折多河水,好象在不时地提醒我,这里是康定,一个茶马古道上重镇。旧时又有"打箭炉"、"炉城"的别称,传说三国时期诸葛亮曾在这里铸箭,它自古是西藏与内地茶马互市的必经之路,雅安出产茶叶,藏族人生活中又是不可一日无茶,于是这一带就成了茶马古道川藏线上最重要的集散地。藏族人中,尤以康巴人最善贸易经商,可能也源于此吧。从雅安到康定,文化上也呈现一种汉藏之间的过渡,被称为康巴文化。康巴人在藏语中据说是"大地之子"的意思,他们个高,肩宽,腰瘦,腿长,面部轮廓尤如刀砍斧削,古铜色的皮肤闪耀着丝绸的光泽。有着一副被上帝亲吻过的天籁般的歌喉,头发里盘着红丝穗,是传说中的格萨尔王的后代。西藏有句老话:"安多的马,康巴的汉"。现在,纯真、豪爽、粗犷的康巴汉子,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藏族男人的标志。</h3> <h3>  我在车上听人讲过:曾经有位浪漫的英国女子,想找极具男性魄力的人做丈夫,跑了许多地方都没结果,最后她在康巴地区找到了心中的白马王子。据说她把康巴汉子带回英国,按照贵族的礼仪进行调教。一年后,那位康巴汉子已逐渐适应英国的上流社会,但吃糌粑、喝酥油茶及盘腿而坐的习惯始终没有改变。英国女人无奈中只得忍痛割爱,康巴汉子又回到了生养他的故乡。故事中的康巴汉子无疑是西方女子心仪的对象,但他的秉性和生活习惯几乎与生俱来,不会因为环境而有所改变。</h3> <h3> 到了康定,就不能错过木格措,从县城租车约半小时路程。出康定,沿着山谷上行,河边秋天的灌木浸染阳光,随着海拔渐渐升高,木格措已经进入了我的视野。进山后,远远地眼睛就被一大片光亮所包裹,这光亮来自于木格措的湖面,湖面透过阳光的折射,成了天地之间平躺的一面镜子,镜子中遍布白云、阳光的碎片和时间的倒影。沿湖而行,空旷和寂静令人心慌,在湖边有种可以在瞬间就将天地唾手而得的幻觉。</h3><div> 木格措在藏语意为"野人海",一个波光浩淼的湖泊,静静地躺在原始暗针叶林和高山灌丛草甸覆盖的雪山、草地之间,它的湖水从一个端口冲刷而下形成一道美丽的河流,延着峡谷流淌成一长段美得令人窒息的水岸风光,沿着栈道下行,激流、浅滩、瀑布、溪水流水在这里以各种美妙的形态出现。天松罗和鸟鸣依然散漫地挂在枝头,我像在一幅国画中行走,只有在河水转弯的地方,在鲜艳的经幡出现时,在巨大的玛尼堆,绘着六字真言的彩色石头旁,在木长廊里穿过金色的转经筒时才突然想起这里是藏地,一个海拔三千七百多米的地方。 </div> <h3>  走过药泉池、瑶池,沿着千石峡而下,湖水宁静而寂寞,而我却有一种被突然照亮的感觉,到七色海时,景区的最后一班公交已经在岸边等待了。司机不断地朝我喊话,扬言再不上车就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我只好收起相机,回望匆匆邂逅的七色海,觉得它积蓄了千年的色彩仿佛都沉淀在湖泊深处,只是通过风中的微波轻轻捧出,但这块缤纷而斑斓的调色盘己让我无法言说,就像有人试图去诠释一个美丽的梦境。</h3> <h3>  旅行中有一句流行语:"不来遗憾,来了更遗憾"。这话如果用在《康定情歌》的故乡跑马山是最恰当不过了。跑马山位于康定城南,当地藏族称"拉姆则",意为"仙女山",是藏族著名神山之一。为纪念佛主释迦牟尼的诞辰(浴佛)日,当地群众每年农历四月八日都要在这里举行隆重盛大的纪念活动,称"四月八"转山会,并进行赛马活动。"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我在康定既没看到赛马,也无缘在登上跑马山时窃见一朵绵絮般明净的白云。</h3><h3> 这里是情歌的故乡,却没有一丝情歌的音符飘进耳际。但在康定,我开始感受到藏文化的气息,石头上刻的、经幡上印的、转经筒里藏的、信徒口中念的全是那著名的"嗡玛尼呗咪哞"六字真言。藏民将这六个音节用整整一生来吟诵。那些口念六字真言,一步一长叩地从家乡用身体丈量到远方布达拉宫的信徒,看着他们额头的那块结成老茧的血包,我心中有着莫名的感动。</h3> <h3><font color="#010101">  翻过海拔四千多米的折多山,便进入了地理意义上的藏区了。它是大渡河、雅砻江流域的分水岭,因此有"康巴第一关"之称。"折多"在藏语中是弯曲的意思,写成汉语就是"折多"二字。折多山的盘山公路确实是九曲十八弯,来回盘绕就象"多"字一样,不知拐了多少个弯,难怪当地有人说:"吓死人的二郎山,翻死人的折多山"。我乘坐藏族小伙子泽仁贡布的一辆七座长安面包车,后排车座上几乎被行李包裹占了大半,藏族姑娘卓玛坐在她男朋友桑巴的腿上,中排挤了四个人,当两个四川人靠着椅背的时候,另外两个人必须弯身前倾,否则身体便有挤成肉饼的危险。</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汽车沿着川藏公路南线前行,至新都桥已是下午,一个个典型的藏族村落积木似散布在公路两旁,清澈的小河与公路如影相随,车窗外是飞速掠过的白杨,星星点点的牦牛散布在新都桥的秋风中,远处的山脊,舒缓地在天空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向晚的藏式民居不时升起缕缕炊烟,放眼远眺,寂静而空旷的原野被高原的阳光赋予了凝重的色彩。高山、草甸、民居、河流和阳光都在云朵的移动下在草地上投下美妙的阴影,似乎一束风就能让草甸上金黄的阳光倏忽即逝。</font></h3> <h3> 新都桥的藏式民居极有特点,外形类似碉楼,有很宽敞的白墙院子和朱漆大门,房屋大都采用石料建造,每座楼房的每面墙壁上都开着三四扇窗户,窗檐上用红、黑、白等色彩描绘,屋顶饰以红褐色的图案,在蓝天白云下显得格外庄丽。路旁的树叶有的己经开始泛黄,倘若再过十天半月,这些青色的叶子将变得金黄,我不知道那时将会是一幅怎样的景象。</h3> <h3>  新都桥作为茶马古道上的重要通道,千年的马蹄声,已经不再回响,万队驮茶的马帮踪影,也已烟消云散,但不知从时起,这片田园牧歌式的土地赢得了一个美名摄影天堂、光与影的世界。</h3> <h3>   整个下午,我都沿着公路不断行走,不知走了多久,等到高原的远处隐约亮起了灯光,最后一抹霞光消逝在远山上。我才突然发现自己身处荒野,看着身边一辆辆呼啸而过的汽车,无论我怎样招手,却始终没有车停下,后来终于有部丰田越野车刹车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探出头,用南方口音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我看到他的车厢里己经挤满了人,他也只好无奈地说,如果需要水,他倒可以提供。天渐渐暗下来了,就在我彻底绝望的时候,一辆长途大巴终于停在我面前了,当我在新都桥镇上下车,背上三脚架,准备掏钱时。司机却大手一挥,我甚至来不及说声谢谢,大巴就在夜色中绝尘而去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