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知青路(下)

李月眉

<h1><b>链接:</b><a href="https://www.meipian.cn/161tml4l" rel="noopener noreferrer" target="_blank">&nbsp;回望知青路(上)</a>谨请赐阅!</h1><p><br></p><h1><b> 十、塔头甸拾趣</b></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h1><p><br></p><h1> 一个冬天的下午,十分场放假休息。我和霖霖结伴去战校(一分场)看同学。我和霖霖小学同班,她是1969年6月温州知青第二批来农场的。在五连,我和加英、少媚、霖霖是吃饭在一起,结伴同进出的"姐妹队",按现在语言表述是"铁杆闺蜜"。到十分场后,少媚病退,加英调一连,我们的"姐妹队"在二连就剩下我和霖霖了。</h1><p> </p><h1> 战校离十分场直线距离很近,站在分场外面的河堤隐约可见那边的房屋和沙果园。不过,从马车路走,要绕很大一个弯,若直线走就近好多。我和霖霖觉得反正到处都是"冰冻三尺",任何地方应该都可过人,于是准备直接从堤下原来水汪汪,现在冻结实了的塔头甸子里穿过。</h1><p> </p><h1> 塔头甸子堪称是北大荒的奇观。在高处极目远眺,甸子里冰雪覆盖,白茫茫一片,似乎一片平坦,但人略走近,就看到星罗棋佈着许多从地面鼓出来的大黑包,当地人称之为塔头墩子。黑包的大小不一,分布距离不等,最小的直径差不多有二、三十公分左右,大的约五、六十公分。包上満是苔草细长的枯茎,丝丝缕缕缠结着仿佛一团凌乱杂发,上面覆盖着的冰雪,看去很像一个个随意顶着白头巾的巨人黑脑袋。这么多硕大的黑脑袋静静地不规则地杵在塔头甸子里,看去很诡异。灰蒙蒙的穹顶,广袤的雪原,若隐若现黑黢黢的塔头墩子,灰、白、黑交织成奇异秘境般的画面,呈现了远古荒蛮的冷峻肃穆和神秘,令人望之生畏。</h1><p><br></p> <h1>  捷径的诱惑,使我和霖霖还是决定从塔头甸子里穿过去。过甸子不能从塔头下面走,因为雪很深,我们听老农场人说过:没封冻之前,塔头下面是水,塔头高出水面几十公分甚至一米左右,水面结冰以后,积雪覆盖了塔头,其深度可想而知。因此,我们穿越甸子只能一个接一个从塔头墩子上跳跃前进。还好,我和霖霖那时候都很瘦。我当时身高一米六一,体重只有55市斤,瘦得像"蔴杆",身轻如燕够灵活的。我们俩一前一后,相距近的塔头一步跨过去。远的就要眼睛、腿脚协调配合,先目测距离,再用力蹦或 跳过去,要瞅准塔头上有雪的地方跳,才能站稳,没雪黑黢黢的地方有斜度且还有冰,不小心踩上就会打滑站不稳,掉到积雪窝里。</h1><h1><br></h1><h1> 一路在塔头墩子上跳着,身子跳的热呼呼,看看还有五、六个墩子我们就到堤岸了。这时,我正准备跳向一个塔头,跳起时,突然发现目标塔头上面站着一只小田鼠,我迟疑了一下,一脚踩空,"哧溜"就滑进了雪窝,倾刻间,人陷入雪中,积雪瞬间埋到了大腿,马上脚底感到寒气逼人,突然我记起这脚底下原本是沼泽地,如果雪窝下还没冻结实,我不是要身陷沼泽不可自拔了吗?想到这里,一阵寒意袭来,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好冷!此时,只见已经跳到前面的霖霖回头转身了,跳回到我旁边的塔头墩子上,俯身伸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我一点点从雪窝里拉到墩子上来。</h1><p><br></p> <h1>  我被霖霖从雪窝里拉上来,站在塔头上环顾四周,希望在这渺无人烟的塔头甸子里找到那个小生命。找到了!这小田鼠居然还在岸边的土坡上,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珠在看我。大概它也奇怪:在"鸟飞绝,人踪灭"的洪荒地,怎么还有活物呢?而我却比它还好奇:这小鼠它不冬眠吗?它这么呆外面没多久可要冻死的。此时,忽然我心里涌上一阵想保护它的冲动,全然忘记平时对这与人争食,窃取稻粮且传播病菌小精灵的厌恶感,跳到堤岸的斜坡上准备用双手捧起这只小田鼠,带它回宿舍,想给它温暖,给它一个家。然而当我靠近时,那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珠突然一惊觉,"唰"的一下从我身边窜过,一溜烟就不见踪影了,它, 怕我们! </h1> <h1>  此时,霖霖已站在堤岸上面,凛冽的寒风中,她头上绛红色的头巾边缘随风猎猎飞舞,天苍苍野茫茫中好似燃烧的小火焰,跳闪着,舞动着……</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 /></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br /></h1><h1><br /></h1><h1> 第二年,我们去草甸开荒时,我又见识了大地回春开冻后,塔头的另一种样貌。<br /> </h1><h1> 黑龙江春天来的晚,值全国各地初夏时节,三江平原才真正进入春天。此时,北大荒生机盎然,放眼之处青葱翠绿,碧草如茵。塔头下面低洼处全变成了水,墩子上的苔草抽出了细密碧绿的嫩芽,一簇一簇蓬松着,如发丝般柔润。冬天塔头怪异丑陋的黑脑袋,此时变身为清新秀丽的"绿发宝宝"了。</h1> <h1>  三江平原是黑龙江、乌苏里江和松花江三江汇流、冲积而成的沼泽湿地。在黑龙江省的东部,呈扇形分布,面积约为240万公顷,是我国最大的苔草沼泽湿地,也是闻名遐迩的"北大荒"。北大荒的塔头甸子是苔草沼泽的典型类型,有资料称约占湿地总面积八成以上。<br>  </h1><h1> 塔头由各种苔草的根系,在沼泽泥灰碳中,年复一年,生长、死亡、腐烂再生长周而复始,经过了万年乃至数万年时间形成的。东北三大宝"人参、貂皮、靰鞡草"中的靰鞡草,就是长在塔头墩上莎草科中的一种苔草。是以前东北人冬天絮在棉鞋保暖用的好宝物。</h1> <h1>  我下乡所在的莲江口农场,位于松花江下游北岸,是北大荒的腹地,分布着诸多的"塔头甸子"。经过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国家组织大规模开垦,已有许多可耕种的熟地。六十年代未我们知青去的时候,可以耕种的熟地已经很多,但农场领导还安排我们去开荒。听大家私下说,好像国家对开荒造田是有补贴的,也许这也是积极开荒的原因之一吧。</h1> <h1>  说到开荒,我们马上会想起纪录片里看到南泥湾开荒的画面:开荒大军抡起十字镐或锄头镰刀,在荒野上砍树枝杂草和翻土。</h1><h1><br /></h1><h1> 在北大荒开荒却不是这样的,我们只能用铁锨,铁锨头还要用磨刀石磨锋利。我们开荒的地方是草甸子,草甸子和塔头甸子有些不一样,草甸子上没有塔头,比较平坦。</h1><h1><br /></h1><h1> 到草甸子开荒没什么土可以挖的,和塔头墩一样,由经年累月生、死、腐烂、再生循环的草根,层层迭加纠缠交织,厚厚的像草根毯子一样。十字镐、锄头、镰刀根本无用武之地。只有铁锨,可以把这些草根切断。</h1><h1> 我们要做的工作,就是把草甸子划成若干的长方块,依次用铁锨进行立体切割,然后将切割出来的草毯片搬到甸子周围,叠垒成池埂。草毯层很厚,有二、三十公分厚,也有五、六十公分厚的。我们只能像切九层糕一样,一层层地切,要切好几层才能见土,把草毯全部切好搬好垒好,从深处露出了满是腐殖质黑油油的土地,跟我们平时耕种的土地颜色完全不一样,传说中的黑土地,总算让我们见到了"庐山真面目"。</h1> <h1>  我所在十分场的"老六号"场院后面大片草甸子开荒时,知青连长王晓冬就细心观察留意过,隐隐约约的能看出原先的池埂子,估计當时认为有机土层太浅,二十厘米下是白浆土,不渗水,后来就放弃了。</h1> <h1>  据王晓冬介绍:农场这边的水田其实最早是日本开拓团开发的。早年东北是不产大米的,是日本开拓团引进寒地水稻栽培技术。这片地也是日本人最早规划的,包括全国最大的抽水站和长距离引水渠。其中最大的引水渠就是从十分场到总场之间的红越,军队某部驻地前的陆上河。 </h1><h3> </h3><h1> 另据在十分场干过看水技术员的知青段长松说,这些"给排水"干渠是日本人侵华时抓中国劳工修建的,刚规划修建好干渠和基础设施,日本战败投降了。解放后劳改农场进驻后就续种水稻了。</h1> <h1>  劳动休息时,我们最乐意到草甸子附近的塔头甸子里玩,那里有许多我们没见到过的野鸭等飞禽及小动物。野鸭很喜欢把窝做在塔头墩上,我们就假装抓野鸭,把它们从窝里赶走,再去掏窝里的蛋。塔头甸子里的野鸭比较纯朴混沌,没受过"提高警惕"的敎育,我们扑过去,有时它们居然会束手受擒。也许它没意识到危险,也许它只是不愿离开窝里的宝贝蛋吧!这时,我们一般会放开鸭子,赶它走开。因为我们当时劳动时间很长,早上四、五点出工,晚上七、八点收工,吃的是集体食堂,无法收拾烹煮鸭子。野鸭蛋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有时,我们拣到野鸭蛋把蛋壳敲开就直接生吃了,虽然腥味很重,我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h1><h1><br /></h1><h1> 后来,野鸭蛋越来越难拣到了。想想也是,几百号人在草甸开荒,休息时一哄窝都去捡野鸭蛋、鸟蛋的,又不是养殖场,哪有这么多的蛋好捡哪!而且,野鸭们也"吃一亏,长一智"学聪明了,来得也少了,所以就不是经常能捡到,只能看各人当天的运气了。</h1> <h1>  渐渐地,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塔头墩子上的苔草越来越茂盛,细细的草丝象头发一样披散开,鲜绿鲜绿非常靓丽。野鸭蛋少得简直可以用"绝迹"来形容。因此,我们也少了些劳动之余追逐捡拾之趣。</h1> <h1>   有一天,我们上工时,忽然发现塔头甸子边金灿灿一片,一簇簇喇叭型的花朵在竞相开放,争奇斗艳。懂的人告诉我,这是黄花菜,学名萱草,花可以食用,将含苞欲放的花蕾釆摘晒干烹煮食用,口味最徍,而且还有养颜血、平肝、健脑的功效。我们温州人称其为金针菜,是逢年过节必备的美味菜肴之一。我因有刚到北大荒釆摘车前草的"水土不服"经验,所以这些黄花菜,我不敢轻易采摘。<br /></h1> <h1>  黄花菜还有个名字,叫"忘忧草"。也许,这是大自然恩赐给我们的礼物,让我们这些远离故乡的知青们,在北大荒艰辛的"修地球"劳动中"忘忧"吧!</h1> <h1><b>十一、 酱油葱花汤</b></h1><h1><br /></h1><h1> 1972年秋天,我被调到二连食堂。到北大荒莲江口农场几年时间,大田里的农活,无论整地、插秧、割稻、脱谷……我此时不仅熟悉,而且样样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很熟练,但在高强度的水田劳动中,我患上了关节炎,拖着病腿劳动,虽然还是风风火火干得起劲,但体力上已经明显有点力不从心了。去食堂做管理工作,应该是十分场领导对我身体状况照顾关心之举吧。不过,换了个工作环境,从"面向黑土背朝天"的大田一线队伍中撤下来,对我而言,乍一开始面对食堂新工作环境,茫然不知所措,还真有点"找不着北"的感觉。</h1><h3><br /></h3><h1> 还好,炊事班长孙秀英和副班长"老李头"都是分场食堂过来的,每天为连队百多号人准时开饭是没问题的。为尽快熟悉食堂工作流程,我每天腰里挂着一大串食堂及小仓库的钥匙,凌晨三点起床,给炊事员出库当日用的大米,然后就跟班给炊事员们当下手打杂。</h1><h3><br /></h3><h1> 与我岁龄相仿的女青年孙秀英,是农场职工的子女,人长得很清秀,做事干净利落。李大爷,是农场老职工,人很和善,大家都称他为"老李头",我一直叫他"老李头",却把他的大名给忘了。到食堂以后,"老李头"也不把我当他的领导看,很亲切地喊我为"小李子",他那东北口音的喊法,让我听去感到十分温暖和亲和。</h1> <h1>  我第一次看到炊事员在大锅里煮飯的情景,颇感新奇:食堂的灶台砌得好低,只有二个台阶这么高,上面并排安放略高于灶台平面,直径约一米左右的大锅,烧煤的灶口是在地面下挖出的。烧饭时,先把大锅的水烧开,两炊事员直接站在灶台上,将一上班就用水泡在淘米桶里的大米,用漏勺捞出一勺接一勺地往滚水里洒,然后拿着像铁锨样的锅铲进行搅拌,搅匀了以后,他们就在锅子中心将米挖个凹坑,锅子里多余的米汤水会集中到陷下的凹坑里,炊事员就把这些米汤舀掉,盖上锅盖焖一些时间,饭就熟了。</h1><h3><br /></h3><h1> 在温州读初中时,我暑假曾经勤工俭学在学校食堂帮过厨,看见食堂师傅用一层层摞得高高的大蒸屉蒸饭,同样的大米,南方与北方食堂的烧法完全不一样。只见过蒸大米饭的我,看到北大荒农场食堂"大锅饭"居然如此烧法,感觉大开眼界。</h1> <h1>  老李头在食堂后面空地上搭了个窝棚,养了几头猪,那些煮饭时舀出来的米汤都被拿去喂猪了。这些米汤(温州人称之为"粥影"),按我们温州人家的说法,是米饭粥中最精华的部分,营养丰富易消化,在物质匮乏年代,是婴幼儿和体质虚弱之人的最佳食物选择。回寝室和知青战友们说起,大家觉得将其喂猪实在有点儿可惜。</h1><h3><br /></h3><h1> 于是,我每天在炊事员烧饭时,就给自己舀一碗米汤喝下。有时装一饭盒带回寝室给室友喝。过了二个多月,我这个原本又黑又瘦"蔴杆"一样的人儿竟像面包发酵了似的,变得又白又胖,而且从此还开启了我的胖子基因密钥,形影相随至今。这无疑全拜米汤的"功劳"了,因为老李头养的几头猪也喝米汤,虽然毛色仍是黑的,却也是胖嘟嘟的。</h1><h3> </h3> <h1>  当我给炊事员帮厨的"刀功",从只会一刀刀切,到能拿着几斤重的菜刀很娴熟地在案板上"笃笃笃……"有节奏又快速地切出纤细均匀的土豆丝时,北大荒当年气候也入冬了。这时,老李头带了几个炊事员在食堂旁边挖出了一个地窖,把准备过冬吃的大白菜、萝卜、土豆、茄子、卷心菜等蔬菜在地窖里分类一层层垒好贮藏起来。能干的孙秀英已经让炊事员在食堂饭厅的"火墙"边,挨墙一溜摆上好多个半人多高的腌菜缸,压缸石下紧紧实实地压了新腌制的酸菜。</h1><h3><br /></h3><h1> 同时,大家都期待老李头养的猪长得快一点、肥一点,宰杀以后,连队的战友们就可以"改善生活"(伙食)了,原本不知多少时间才能吃上一会肉,现在自力更生养了猪,到年底,就有可能额外多吃一点肉了。酸菜烧五花肉的农场名菜"川白肉"(籴白肉),此时俨然成了炊事员聊天和向往的热门话题,而平时翻炒得滚瓜烂熟的"土豆炖白菜","熘炒土豆丝"、"红烧白菜"等菜肴均已不在话题范围了。老李头养的几头猪也成了大家重点关注对象,每天炊事员们(包括我)除喂食外,都会刻意地到简陋的猪圈那里"巡视"一番,目测这几头猪有没有长肥。不过似乎每一次都会为猪未达到我们的期望值而失望,从而绞尽脑汁给老李头"献计献策"怎样快速把猪催肥,大有巴不得即时拿一个打气筒,直接去把猪的肚皮吹得鼓鼓囊囊的架势。</h1> <h1>  天气越来越冷,下雪结冰了。天寒地冻,在没火炉取暖的猪圈里,老李头养的猪无法挨过寒冬,只有择时宰杀了。杀猪那天,全连"改善生活"(伙食)。我们拿大米去种麦子的建设兵团换了小麦面粉。将猪肉、面粉以每人定量乘以实际人数发到连队各班去包饺子。这天,整个连队战友们仿佛过节般开心,每班都包出了形态各异大小不同的饺子来,炊事班负责给各班煮饺子,煮好的饺子没地方盛,每个班都拿上自认为洗干净的脸盆装饺子去,尽管平时洗脸、洗脚、洗衣服也是这些洗脸盆,此时,谁也不管什么卫生不卫生了。 </h1><h3> </h3><h1> 那天的饺子堪比如今的饕餐盛宴,全连的战友们吃了直呼过瘾,听说有个绰号叫"小迷糊"的男知青,居然创纪录的吃掉了七十二个饺子,让大家惊叹不已。</h1> <h1>  然而,天有不测之风云!这一年冬天快过去时,我们农场遭遇了"大烟泡"(强暴风雪)的猛烈袭击。我们二连食堂贮存过冬蔬菜的地窖灌进了冰雪,一夜间,所有的菜都被冻得像石头一样,冰融化后就成了一滩烂菜泥,根本不能吃。这时,估计离春天大田里割第一茬波菜的时间,足足还要等上二个多月。当下,食堂里唯一能吃的只有东北干大葱。</h1><h3> </h3><h1> 此后,每一顿,炊事员烧好了饭,就往烧菜锅里舀上小半饭勺大豆油,等油加热飘起缕缕青烟,将切好的一饭勺大葱放入油中,随着油爆葱花的"哧啦"声和香气,马上加入几勺酱油和大半锅的水,急火烧开,酱油葱花汤烧好了。开饭的时候,早餐是白米饭,酱油葱花汤(农场种水稻,我们是吃大米的);中餐呢,也是白米饭,酱油葱花汤;晚餐,还是白米饭,酱油葱花汤。明天、后天、大后天、若干天后……都是千篇一律反来复去的酱油葱花汤,葱花酱油汤。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h1><h3><br></h3><h1> 眼巴巴看着战友们,每天吃着白米饭喝着碗上飘着零星葱花的酱油汤,我整个人也像被泡进了酱油汤,两眼湿湿的,这汤汤水水似乎都变成泪水默默地从眼眶溢出。我觉的对不起战友们,让他们在已经很艰辛的环境中还承受无菜可吃的困苦。而我面对这种"柴米油盐"的困境却一筹莫展束手无策。终于有一天,我憋不住了,找到刚从战校(一分场)调过来,曾经干过食堂管理员的邢指导员,大哭了一场。认定自己不胜任食堂管理工作。坚决要求回一线劳动。</h1> <h1>  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指导员给我指点了迷津,于是我们就带着炊事员到佳木斯,将满城的副食品商店狠狠搜索了一通,虽然当年物资极度匮乏,但我们还是搜索到了一些粉腸和所谓的红腸(淀粉多于肉)等副食品,虽然价格贵了一些,但总比没有好。又拿了一些大米去兵团换面粉,做些馒头,做些葱烙饼,刀削面之类的面食。让主食有点变化,同时添加点副食品,再从农场搞些豆腐,搭配酱油葱花汤,感觉好多了。就这样,一直坚持到春天最早生成的波菜和韭菜收割了,食堂才彻底告别了酱油葱花汤。</h1><h3><br></h3><h1> 近半个世纪过去了,这酱油葱花汤还是葱花酱油汤,总还在我脑子里不经意地翩然而至:一碗碗酱褐色的汤,上面漂浮着些许油爆过黄焦焦的葱花……</h1><h3><br></h3> <h1> <b>十二、车前草</b></h1><h3><br /></h3><h1>  初到北大荒时,我隔三差五会流鼻血。农场医务室赤脚医生的诊断是"水土不服"。 </h1><h3><br /></h3><h1> 作为南方知青,从东海滨城温润宜人的城市环境,一下到了北疆满目苍夷的荒原野地。吃、住、行方式与老家截然不同。按我家邻居田阿婆的说法:北方鸟儿叫的声音和南方也是不一样的! </h1><h3> </h3><h1> 當时温州靠海人家,不管家里经济条件有多困难,餐桌上配饭的菜或多或少都会有点鱼鲜海味,可到了北大荒莲江口农场后,食堂里除了"甩袖汤"(海带蛋花汤)勉强可算海味,基本上几十天也闻不到一点点鱼腥。南北相隔几千里的地域、气候、饮食的差异,对我这喜食海鲜无鱼虾不欢"属猫"的人来说,身体不适是难免的。(火车一出山海关,我就一直鼻血不止,茶饭不思,晕乎乎地在火车病号铺上一直躺到莲江口农场。)不过,我们同来的几位温州女知青却认为这是因为北方天气干燥,令我"上火"了,应该用凉茶降火。无奈在农场找不到温州人家常用来泡制凉茶的草药,只得作罢。</h1> <h1>  一个休息天早上,温州女知青阿玉(胡永玉)很高兴地跑到我房间来,拉着我的手往十多米远她住的房子门口跑。她门口有条短短的小水沟,沟沿长了一簇簇有我们膝盖这么高的植物,椭圆形翠绿的叶片长得呈莲花座样,中间抽出穗状茎枝,籽实饱滿且挺拔。</h1><h3> </h3><h1> 阿玉指着那丛青草兴奋地说:"月眉!这是白脚蟆衣(温州方言车前草的叫法)。你看,长这么高,在温州,我看到的都只是贴地皮的一点点高,这里长得这么高,我差点都不认识了。我们现在拔来煎凉茶,你喝了就不会淌鼻血了!"边说她就边拔,须臾间,手里就一大把根须白白叶子翠绿的车前草了。我们一起把采来的硕大的车前草拿到小河里洗干净。阿玉让我不用操心,她负责去借锅子把车前草煎好。 </h1><h3> </h3><h1> 午饭后,阿玉给我端来满满一搪瓷碗的车前草凉茶,我一口气就喝完了。没成想,下午三点多钟开始到晚上,我就不断地到"一号"(厕所)报到了若干趟,腹泻不止。</h1><h3> </h3><h1> 第二天碰见阿玉,她很不好意思地说,她也和我一样。她还说这车前草长得太大,肯定很凉的。下次我们用的量要少一点可能会好些。然后呢,不过没有"然后"了,我们是谁也不敢再喝这"穿腸凉"的北方车前草"凉茶"了。</h1> <h1>  若干年后,我患了双肾结石,经常血尿。當时中医师推荐我平时以车前草或金钱草作茶饮。时值敎授巜诗经》的老师给我们上《诗经.国风.周南.芣苢》一课。 课余,读着课文,喝着车前草茶饮,我不禁忆起在北大荒喝车前草"凉茶"之趣事。故对几千年前《诗经》里描述的,初春时节我们先民唱着歌儿,在阡陌间溪沟沿,釆撷药食两用的这种野草,印象颇深。</h1><h3><br /></h3><h1> 《芣苢 》 <br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br />采采芣苢,薄言有之。<br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br />采采芣苢,薄言捋之。<br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br />采采芣苢,薄言襭之。</h1><h1><br /></h1><h1> —《诗经.国风》</h1><h1><br /></h1><h1> 《芣苢》(fúyǐ )是《诗经》里面的一首古民间歌谣。"芣苢"既车前草,这是当时古人采车前草籽时所唱的歌谣。用白话文翻译大致如下:</h1><h1><br /></h1><h1>采了又采车前子,<br />采呀快去采了来。<br />采了又采车前子,<br />采呀快快采起来。<br />采了又采车前子,<br />一枝一枝拾起来。<br />采了又采车前子,<br />一把一把捋下来。<br />采了又采车前子,<br />提着衣襟兜起来。<br />采了又采车前子,<br />别好衣襟兜回来。</h1><h1><h1><br /></h1> — 古诗文网<br />(WWW.gushiwen.org)</h1><h1><br /></h1> <h1> 车前草(别名:牛舌草、蛤蟆衣草、车轮草等)。据传:汉代名将马武,出征武陵攻打羌人。正值酷暑,天旱无雨。出征的将士、战马都得了尿血症,战斗力大减,却一时找不到对症的治疗方法。</h1><h1><br /></h1><h1> 一个叫张勇的将士,发现有匹马居然不尿血,仔细观察,看到拴马位置的周围有一种牛耳状的野草被这匹马吃光了。他就釆了这些野草,给自己和大家吃,居然治好尿血症。后来将军召张勇询问这立奇功的野草哪儿有,张往前一指说:"就在大车前面。"马武将军哈哈大笑道:"好个车前草!"就此,大家就管这种治病的野草为"车前草"。</h1> <h1>  后来人们还发现车前草不仅全草和籽均可入药,其嫩叶还可以作菜,春天踏青时亦可尝鲜。试想古人在阳春三月,沐浴着温暖的阳光,采摘鲜绿的嫩叶,品尝清甜的春天味道,岂不悠哉乐哉!难怪我们的先民用手捧,用衣襟兜,边釆边欢快地唱着民谣"釆呀采呀釆芣苢"了。</h1><h3> </h3><h1> 车前草属草本植物。以中医的说法:味甘,性微寒,归肺、膀胱。有利水通淋,清热解毒止血、止咳作用。可以治疗隐性肾炎血尿、痛风病等。</h1> <h1>  车前草因其性寒,大量服用会引起腹泻,所以在北大荒农场,阿玉后来分析讲的对,我们当时喝的"凉茶"是用量多了,才会腹泻不止。不然的话,我们也可以像古代先民那般,哼着小曲儿去釆撷北大荒那壮硕的车前草了。</h1> <h1>&nbsp;<b>十三、恰同学少年</b></h1><h1><b><br /></b></h1><h1> 每年七月,莲江口农场十分场在中耕过后 ,因水稻要分孽抽穂,稻田里的农活就少了。我们知青这段时间不下水田,在旱地干活,十分场旱地较少,所以,大部分时间以连队为单位在场院干"脱坯"的农活。</h1><h1><br /></h1><h1> 劳动间歇的时候,我们就在场院旁一垜垜的草堆边休息。这时,连队里安排的政治学习也开始了。从中国共产党"九大"闭幕后的若干中全会一系列重大喜讯不断传达、贯彻和重温,全国人民都在这种浓浓的政治学习氛围中生活工作。我们知青也一样,政治学习、武装训练、出工劳动,已经构成了"雷打不动"的必修课,我们全部生活都是围绕这三个方面而转动。</h1><h1><br /></h1><h1> 北大荒的夏天, 白日骄阳似火,碧空如洗,时而飘过来一团云,带来微风习习,草垜的遮阴之处,可是凉爽怡人,与汗流浃背的劳作相比,知青们更乐于在草垛旁,边休息边学习。</h1><h1><br /></h1><h1> 分场和连队领导抓政治学习可谓轻车熟路了,总能想法子把所有知青调动起来参与进去。每次都会搞一些主题 ,规定分排讨论,毎个排再推一人代表作汇报发言。这下把许多人的神经都给绷紧了。每个排长最紧张,为了在大会发言好好表现或不被落下,在讨论时就要物色推荐准备发言的人,基本由大家推选。当然,对要发言的人,知青们都有约定俗成不成文的标准:首先,此人劳动表现要好,其次,要有革命激情。有时推荐的发言人只会苦干却言拙,不擅长写发言稿,大家就让文筆好的人撰稿给代表发言,而既是发言代表,又能自己写稿的人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少的,这意味着此青年"文武双全",在知青群体里相当引人瞩目。</h1> <h1>  有一天,草垛讨论 正在进行,我听到离我们十多步远的另一个草垛讨论声相当激烈,其中一个略带沙哑很有激情的声音特别活跃,讨论的话题好像是南京长江大桥。</h1><h1><br /></h1><h1> 1968年12月29日,代表我国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重要经济建设成就的南京长江大桥通车。5万多军民,100多辆彩车欢聚桥头,庆祝飞跨南北,天堑变通途的大桥建成通车。《人民日报》头版用三分之二版面,浓墨重彩地报道了这历史盛况。这座我国自己设计、建造的铁路、公路双层桥梁,给当时因文化大革命运动导致全国停工停产、经济停滞的疲态似乎打上了强心针,令人振奋,也让我们看到了"抓革命促生产"的希望。</h1><h1><br /></h1><h1> 作为南方知青,我对南京长江大桥是有切身感受的。"文革"初期"大串连"去北京,体验过南京长江火车轮渡。1969年5月支边黑龙江时,我乘坐的知青列车北上,就是从刚通车不到半年的南京长江大桥铁路桥经过的。那刻的激动和自豪感是我们久久挥之不去的情怀。</h1><h1><br /></h1><h1> 关于南京长江大桥的话题中,多了些亲历体验,南方知青应该更熟悉,对那天另一草垛积极发言的男知青,我想当然地认为是南方知青。不过,我身旁的北方女知青告诉我,这个充满激情很活跃的发言人,不是南方知青,而是当时十分场大名鼎鼎的佳木斯知青王晓冬排长,我顿时为之刮目相看。</h1> <h1>  王晓冬是1968年下乡的佳木斯知青,三分场四连和五连合并成十分场时,他担任排长,后来很快升任我所在二连的副连长,和另一位佳木斯女知青沉稳温和的张淑兰指导员一样,是最早当连队干部的知青之一。</h1><h1><br /></h1><h1> 王晓冬这个人长得比较有特点:1、个子高,在队列中足足高出其他知青半个脑袋;2、脖子长嗓子沙哑,大家背后悄悄开玩笑说像"公鸭嗓子"。3、能说会写。在十分场他以"能干、能写、能说"出名。每次在分场大会上发言,总是激扬文字意气风发,每次的发言不仅才思敏捷行文流畅,发言时语调抑扬顿挫,热情洋溢活力四射非常有感染力,而且所有的发言稿均为他自己所写。其文才令许多知青钦佩不已。可谓是分场里"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也成了我这个积极要求进步,分场"学毛选讲用代表"的学习榜样。 </h1> <h1>  1973年, 我因风湿关节炎加重,回温州治病。回城后,身体健康状态很糟糕。时不时人会昏厥休克过去的症状愈加严重,那种突如其来强烈窒息感,心脏快速悸动引起的昏厥,每次都令我感觉像经历溺水濒死似的(我初一时曾溺水过)。</h1><h1><br></h1><h1> 此时,我一个初中好同学,在黑龙江建设兵团生了红斑狼疮被病退回温州治病,回家几个月就去世了,才二十二岁,走的前一天她还跟我说:"我这个毛病,是血里生了冻疮,把疮毒清除掉我就会好的。"她的死深深地刺激了我,由此联想到自己的病情,那时,真感到绝望和无助,整个人的情绪坏透了。</h1><h3> <br></h3><h1> 在这期间,王晓冬给我写了一封信,洋洋洒洒三张纸,从头到尾都是"为革命事业奉献终身""扎根广阔天地干革命"之类满怀革命激情的豪言壮语。作为我的连长及心目中知青的榜样,我满以为能看到革命队伍里领导对战士的关心和问候,然而,来信满纸豪言挺让我失望,心里充满了委屈和不满,一时性起,觉得我这个"黑崽子"(所谓"右派"的女儿),拼命地在北大荒赎罪似地奉献青春牺牲了健康,换来的却是病魔缠身"生不如死"的结果,什么"扎根农村接受再教育,为革命事业奉献一辈子"对我而言已是空谈。"破罐子破摔"的冲动之下,我就给王晓冬回了一封信,信里对我们知青现实处境抨击了一番,发了一通牢骚,最后还引用了美国著名作家马克.吐温的名言作结束语。</h1> <h1>  信寄出一段时间后,冷静下来,我有点后怕:如果王晓冬把我的信交给分场领导,我可能会因言获罪难逃一劫。我见过连队有几个男知青偷偷掰了几根刚成熟的玉米烤了吃,就被劳改管教干部出身的连长扣上"破坏青苗反革命份子"的帽子,在田头现场批斗。</h1><h1><br /></h1><h1> 然而,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农场那边却风平浪静。直至1976年,原五连王有本指导员(时任十分场主任)让女知青胡永玉帮我办理病退手续回温州为止,农场那边都没有任何对我不利的消息传来,由此看来,王晓冬没把我的信交出去。</h1><h1><br /></h1><h1> 我正式病退回城后,陆陆续续听到一些关于王晓冬的消息:知道他和梁永珍(佳木斯知青)我同宿舍的战友,在农场结婚生子。他们夫妻俩是"知青大返城"后,最晩离开莲江囗农场的知青,在农场呆的时间最长。离开农场时,王晓冬还是连长。我当时心里纳闷:王晓冬在知青中表现算是突出,为什么招工、上学都没他呢?后来在他写的回忆中才得知,五十年代末,他父亲被错划为右派,全家从北京部委被下放到佳木斯。右派子女嘛,是革命队伍不被待见的另类,招工、上学等"好事"当然轮不上了。1979年他父亲平反后,他们夫妻俩才得以落实政策调回佳木斯,而这其间他们经受了多少精神煎熬和生活磨难是不得而知的。</h1> <h1>  若干年后,王晓冬在《知青回顾》回忆文章里写到,对我当时去信里说的话和观点,他是认同的,只是碍于当时语境不敢说。还认为能写信给他说这些,说明我是信任他的。也许,同为不被待见的人之间,会有一种无形的心灵相通和信任吧!</h1> <h1>  至今,四十多年过去,当年的少年少女弱冠红顔,如今都已成老头老太花甲皓发了。2015年4月,黑龙江莲江口农场十分场南北知青相约重聚温州白鹿城。</h1><h1><br /></h1><h1> 筹备聚会期间,王晓冬在十分场南北知青微信群上,相继撰写了二十多篇《知青回顾》和《两江絲雨》的文章。都说"文如其人",虽然经过了偌多岁月的侵蚀,那份文才激情依然。他将北大荒农场知青战友的故事一一讲述娓娓道来,真实生动地写出了他对战友的拳拳之心。他对每个知青战友的关切,对农场这片土地、对知青本身命运的思考……点点滴滴,字字句句,一片赤诚之心跃然纸上。因此,我每次读后都为他写战友时的真情流露而流泪。我想:如果他把自己的农场经历写出来,肯定更感人。但在他的文章中,惟独没写他自己。作为"知青",我们的人生都经历了磨难。可當我们还沉湎于个人往事记忆时,王晓冬却在书写他身边曾经一起的战友和农场的故事。岁月无情初心不变,弥为珍贵。若无大爱之心,且能做到?</h1><h1><br /></h1><h1> 他写的这些文章我都收藏了,为什么呢?就是为了那份感动!我为有这么一个充满正能量的战友而感到骄傲!</h1> <h1>  我们这群在北大荒的知青,是1966年5月开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中,本该正常毕业,继续求学或就业的66、67、68届高中、初中毕业生(还有数量不少的小学毕业生),由于文革期间工矿停工、学校停招,在城市里求学、就业无门、无路可走,无处安放青春活力十足的身躯,只能在家里吃"闲饭"。因此,无论是自愿还是不自愿,都是"被"上山下乡到农村这个"广阔天地",接受不知期限的"再敎育"。从此,群体命运多舛,历经磨难坎坷。</h1><h1><br /></h1><h1> 毛泽东主席1925年在词作《沁园春.长沙》中写道"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似乎就是我们这代集体经历上山下乡知青的写照。到如今,近半个世纪光阴流逝,我们知青走过了下乡、返城;待业、就业、下岗;为生存奔波,为生活苦熬;差不多大部分人一辈子就这么过了。知青经历让我们从中收获了什么?也许只能再长叹一声:"……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h1> <h1><b>附录:知青回顾(二)</b></h1><h3><b><br /></b></h3><h1>作者 王晓冬</h1> <br /><h1>李月眉,你好吗? </h1><h1> 这次知青聚会,我最遗憾的是李月眉没能来。听霖霖讲她老公有病需要照顾离不开。她叮咛转达对我的问候,并邀请我到南方溜达转转,在那里好好聚聚。这令我很是感动。</h1><h1><br /></h1><h1> 李月眉是温州知青中最能吃苦,也是最受苦的人。她待人热情,爱说爱笑,没有地域观念,所以人缘极好。她任班长的女班是全连最活泼、最有朝气的班组,每次会战都冲在最前面,叫我们这些"爷儿们"都咋舌佩服。</h1><h1><br /></h1><h1> 由于不适应东北寒冷干燥的气候李月眉患了严重的风湿病,每当她拖着变了型的双腿走在通往"老六号"的小路时,我心情十分复杂、难受、怜悯、怨恨、迷茫……,这么多有才华的知青到这里究竟为什么?</h1><h1><br /></h1><h1> 李月眉返城后给我来了一封信,信中对知青下乡这个"敏感"话题表述了看法,对当时政策和做法进行了激烈的抨击,认为这是对知识青年的摧残和迫害,耽误了整整一代人前程,对这些话我是认同的,只是不敢说,或者还强迫自己去"反省",她能写信说这些"反动言论"可见她相信我们的心是相通的,碍于当时的政治气候,我们不能早些坦诚地沟通,我真恨自己。</h1><h1><br /></h1><h1> 可是我一直认为李月眉是最有资格说这些话的,因为她最能吃苦,都说新一届中央领导人最理解百姓疾苦,很重要的原因他们曾是下乡知青。</h1><h3> <br /></h3><h1> 听王树清从南方回来说,李月眉工作干得十分出色,人也胖多了,我由衷的高兴,一点也不吃惊,遭过这么大罪都能挺过来的人,没有什么能难住的,这是下乡知青一生最大的财富。</h1><h1><br /></h1><h1> 常想起、常唠叨、常梦见,但容貌越来越模糊了,这次聚会又翻遍了老知青带来的昔日照片,也没找到月眉倩影,心里很不是滋味,让昔日的"俏淑女"清晰起来,让当下的"女汉子"靓丽起来,是我和永珍一个心愿。</h1><h1> 愿李月眉永远年青、愿下乡知青永远年青。</h1> <h1><b>十四、选择</b></h1><h3><br /></h3><h1>  支边黑龙江农场,由于劳动积极努力,我基本年年都是连队"五好战士",有几年还被十分场推选为"学习毛选讲用"代表,出席总场和合江地区的"讲用"大会。</h1><h1><br /></h1><h1> 那个年代的"讲用"代表,其实有些类似于当下的"先进工作者"或"劳动模范"。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政治挂帅,对工作较出色的人不用"先进"之类名称,是将其称为学习毛选(毛泽东著作选集的简称)积极份子。而"讲用"代表呢,指的是被选为积极份子的人,要把自己在工作中好的表现与学毛选联系,去向人们宣讲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心得体会。</h1> <h1>  总场的大礼堂,满眼的红色,台上横幅、条幅是红的,背景幕布是红旗,墙上标语牌底色也是红的。而在台上发言的代表,个个嗓音洪亮激情飞扬,精心准备的讲用稿被发言者演绎的抑扬顿挫淋漓尽致,其豪情满怀的情绪让台下的听众深受感染,到精彩之处,时时会引来掌声轰鸣,大会现场气氛十分热烈红火。</h1><h3><br /></h3><h1>  二分场一个温州女知青的大会发言令我印象深刻。 我至今仍记得,她在发言中描述了参观鹤岗"万人坑"后的感想:当她站在"万人坑"前时,看着那骷髅满坑的惨状,似乎听到千万冤魂的控诉,由此联想到在万恶的旧社会,她那资本家的父亲,就像吸血鬼似的,高高地坐在穷人的累累白骨上面,张开血盆大口,吃穷人的肉,喝穷人的血,榨干穷人血汗,面目十分可憎,因此,她积极要求进步,坚决与这样的剥削阶级家庭决裂,划清界限,投入到革命队伍的怀抱。</h1> <h1>  黑龙江鹤岗矿区"万人坑",我们分场的知青都曾经参观过。那是日本占领中国东北期间,日本侵略者在鹤岗矿区大肆掠夺煤炭资源时所造成的。据当地统计:那时,釆一吨煤要死4到5个中国劳工,人死太多了,日本人就集中挖一个大坑埋了,尸骨日积月累就形成了骇人听闻的"万人坑"。</h1><h3><br /></h3><h1> 二分场温州女知青的身份,以当时的说法是属于"可以敎育好的子女"。其发言时对家庭恨之入骨的仇恨感和凛冽绝决的革命态度在会场上引起极大反响,许多与会代表都报以热烈的掌声,纷纷认为二分场这个代表太"典型"了。会后,她被莲江口农场当作典型代表,选入总场讲用团,到各个农场巡讲。后来,听说还被总场作为"工农兵学员"推荐到北京大学读书。</h1> <h1>  在会场里听那女知青的发言,我眼前似乎浮现出青面獠牙的吸血鬼,盘踞于森森白骨之上的画面,心里就感到瘆得慌,不寒而栗。心中暗忖:难道"可以敎育好的子女"只能把生养自己的父母比喻为面目狰狞的吸血鬼,才能被革命队伍接受吗?这些想法我当时是不敢说出口的,因为我也属于"可以敎育好的子女"。</h1><h3> </h3><h1> "可以敎育好的子女"是那个时期人为划定的一种特定群体。主要指家庭出身不好,父母或祖辈在1949年后被划为地主、富农、反革命、坏份子、右派的"黑五类"(文革时增加了叛徒、特务、走资派、知识份子,变成"黑九类")子女。按文革风行"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逻辑,这类子女血液中流淌着父母辈的"黑血",似乎是一出生就带有原罪的异类。 </h1><h3><br /></h3><h1> "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的提法,源自毛泽东主席1968年的指示:"即使是反革命分子的子女和死不改悔的走资派的子女,也不要称他们为黑帮子女,而要说他们是属于多数或大多数可以教育好的那些人中间的一部分(简称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以示他们与其家庭有所区别。"</h1><h3><br /></h3><h1> 那时通常的作法是:让这些子女对父母检举揭发,划清界限才能得到法外施恩,被革命阵营予以认可。</h1><h3> </h3><h1> 从总场开会回来后,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二分场这个温州女知青"榜样的光辉"犹如红外射线似的会辐射着我,影响着我。</h1><h3> </h3><h1> 大概是二分场成功推出这个轰动莲江口农场的温州女知青典型,触动了十分场领导的某根神经。分场领导授意当时我们二连的季传江指导员单独找我谈话。对我晓之以理明之以义,希望我作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也要像二分场这个女知青一样去和家庭划清界限,向革命组织靠拢。给分场类似家庭出身的知青作个榜样。</h1> <h1>  在温州的时候,知青支边黑龙江时有几个去处,一是生产建设兵团;其次是国营农(林)场;还有就是插队落户。兵团是准军队,政治审查严格,像我这样家庭出身有所谓"污点"的知青,去兵团是没资格的。只能去农场或插队。&nbsp;</h1><h3><br></h3><h1> 然而,我大哥在温州郊区插队,勤劳苦干能挣生产队里壮劳力一样的工分,却经常要饿肚子,这样的窘况,家人太清楚了。同时,我妈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国营农场每月有工资,温州"知青办"准备让那些文革中被打倒的"走资派"、"反动学术权威"子女去,因为他们的父母,根据当时"革命"需要,有可能随时会被"解放"出来重新变成革命干部。父亲是"右派份子",我面临的也许只有去插队一条路。</h1><h3><br></h3><h1> 为不复蹈大哥前辙,妈妈就带着我去找驻我们学校的"工宣队"(他们掌管着本校学生上山下乡的去向),请求他们将我分配到国营农场去。当时,我妈领着我这个身高161公分,体重只有55市斤,又黑又瘦17岁还没发育的"蔴杆"姑娘,一次又一次地到温州仓河巷口大榕树旁的工宣队长家里去请求,终于有一天,队长动了恻隐之心,答应安排我去国营农场。</h1> <h1>  出身不好,属于可以敎育好的子女,尽管彼时报纸一再宣传"出身不能选择,革命道路可以选择。"可是现实中,我们似乎被披挂上了一件沉重的盔甲,上面烙着父辈反动及卑贱的标示,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同龄人中的异类,在生活和学习中承受着歧视和低人一等的待遇。</h1><h3> </h3><h1> 我只能更老实本分,更加勤勤恳恳工作,努力参加各种政治学习,卖命地劳动,想为不是自己的错误赎罪,争取个人得到平等对待的出路。</h1><h3> </h3><h1> 读小学一年纪的时候,我从邻居大人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隐隐约约得知我爸爸"犯了错误"被劳动教养了。从小学到中学,我成了家庭成份有问题而不受待见的学生。至于我父亲具体犯了什么样的错误,我却不甚清楚。 因此,季指导员提出让我和家里划清界限,提高政治思想觉悟,争取早日入党的要求,促使我提笔给爸爸写信。去问问他倒底犯了什么错误。只有搞清楚我爸爸的情况,我才好向农场的党组织汇报自己的思想认识,争取得到认可。</h1> <h1>  父亲的回信令我意外!他在信中写道:自己在解放初期是个学校刚毕业的医科生。反右时,人家检举他有言论问题,把他送去劳动敎养。本来是一年时间,因为在劳教农场他不承认错误,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不停地申诉,管敎干部认为他没改造好,于是又被关了四年,才结束劳敎释放回家。</h1><h3> </h3><h1> 在信中,他一再强调自己是清白的。他说自己不是"黑五类",不是右派,不是阶级敌人,不是专政对象,因为他没有右派的帽子,依据是在漫长的数年申诉过程中,他曾向派出所提出申请要摘掉右派的帽子,公安干警告诉他,他根本没有右派的帽子,而且他有选民证。</h1><h3> </h3><h1> 在我的印象中,他时常被人揪去批斗的罪名是这样的:</h1><h1><br /></h1><h1> 1、反动天主敎徒。</h1><h1> 2、翻案右派。</h1><h1><br /></h1><h1> 而来信中,父亲却告诉我:他是一个没有右派帽子的"右派";他没讲过右派言论,是一个多少年来一直为自己的冤屈申诉的"右派"份子。我的父亲,清白或有罪,孰是孰非?</h1><h3> </h3><h1> 我选择了相信父亲!我相信爸爸的实际情况与信上所写一样,是冤屈的。从小到大,我看到的父亲是一个本分耿直诚实的人,应该是有人陷害的。我此时觉得无法去与自述"清白"的父亲"划清"界限。我也做不到像二分场女知青那样决绝,把家人描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吃人恶魔,来换取自己的政治前程。</h1><h1><br /></h1><h1> 而所谓"划清"界限带来的某些结果,我也见到过:母亲在父亲出事被劳敎时,就要与我爸离婚,理由是与我父亲划清界限,会给子女一个好的政治环境。我父亲解除劳敎后,母亲如愿以偿,离婚成功,但作为子女,我们的政治环境并没改善,反而还增添了父母离婚带来的世俗歧视。而父亲也因天主敎敎义不允许信徒离婚,连到敎堂去做祷告寻求心灵安慰的资格也没了。另外,还有一个很现实的考虑,我若选择与父亲断绝关系,那么回温州,我就无家可归了!</h1><h3><br /></h3><h1> 我选择了相信父亲,所以,后来季指导再找我谈话时,我就说,我爸爸说他没有问题,是清白的。既然是清白的,那么也就没法"划清界限"了。</h1> <h1>  十分场欲再树一个"可以敎育好的子女"与家庭划清界限典型之事,由于我的不配合无疾而终了。估计我的做法,令分场和连队领导很恼火。后来,连队里的其他知青都加入无产阶级先锋队组织进步了,而我却还在组织的大门外原地踏步不得其入。而后,无论我如何带病努力坚持劳动,拼命地在劳动中表现突出,但什么招工、上学之类"好事"都皆与我无缘了,一直到我因病重离开北大荒。</h1><h3> </h3><h1> 我知道,这是我选择相信父亲的代价。</h1> <h1>  一九七九年,我父亲第一批被温州市人民政府平反。据市落实政策办公室叶主任说,我父亲确实是被冤枉的:</h1><h3><br /></h3><h1> 1958年他单位的一位保卫科科长,因搞不正之风,被我父亲公开批评,怀恨在心,趁反右运动,就指使了二个同事造假,去检举我父亲,说我父亲曾有"大米每月要用粮票计划,家里子女多,饭怕不够吃。"的言论,明目张胆反对国家的粮食统购统销政策,是右派言论。再加上父亲所在单位,受过外国敎会学校医科教育的人较少,从此,父亲就"莫须有"地变为档案上的"内定右派",成了公安干警密切关注,严密监视和控制的对象,而且还被送去"劳动教养"(罪名够不上"劳动改造",只能"劳敎")。</h1><h3><br /></h3><h1> 落实政策时,办公室工作人员看到我父亲二十多年来的申诉报告,再调案卷去重新核实,这才真相大白!还了我父亲清白。</h1><h3><br /></h3><h1> 无辜蒙冤二十一年,一个九口之家妻离子散:父亲劳敎数年,没了工作也没了收入,本为富家"先生姆"的母亲只得独自一人撑起这个家,维持八口人生活,日子过得十分艰辛。又逢六十年代初国家困难时期,为能活下去,五岁的小弟被送去农村人家当养子了。</h1><h3><br /></h3><h1> 一个信奉"博爱"教义,受过良好敎育安份守己的殷实富裕家庭,被重重地抛进充满歧视的冷漠世界,卑微到尘埃,此情何以堪。</h1> <h1>  如今,虽然尘埃落定阳光普照,但心底的痛隐隐依然在。父亲八十六岁去世,弥留之际,他说:"原来害我的人都死在我前头了!能活着看到他们死,拼谁的命长,我知足了!"也许,这就是他下半辈子生活的目标吧。</h1><h3> </h3><h1> 在北大荒,我选择了相信父亲……</h1> <h1><b>十五、执子之手 </b></h1><h1><b><br /></b></h1><h1> 2015年4月20日, 北方驶来的客车到了温州!来自黑龙江哈尔滨、佳木斯、鹤岗的四十多年前老"知青"们,一路欢歌笑语,乘着歌声的翅膀,从松花江畔千里迢迢南赴瓯江之滨,与温州當年在北大荒共同"战天斗地"的知青战友们,再次相聚。</h1> <h1>  南北方知青时隔数年重相见,昔日青春年少,如今都是两鬓染霜岁月留痕了。相拥握手嘘寒问暖之时,我拉住小美(谢守行),刘娜奇、张淑兰双手的那刻,仿佛施了魔法似的,四十多年前的记忆碎片如万花筒一般瞬间炫丽。友情之手拂去了岁月的尘封。一小片一小片记忆碎片迅速拼连,触动了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感动。当年同吃、同住、同劳动,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战友情,变幻成一幅幅记忆画面小片。而画面的主线就是那些年,给我无限温暖和力量 ,难忘的一双双兄弟姐妹般的手……</h1> <h1>  收工了,在漆黑的夜晚,我们列队走在坑坑洼洼,高高低低的田间小道上,高度近视的我,只觉得眼前影影绰绰,模里模糊,一脚高一脚低,踉踉跄跄,无奈加无奈……是你用十五岁明亮的眼睛,用你稚嫩但有力的手,将列队排在你后面的我,从黑暗处牵领到连队住地。这兄弟般的手,就是战友仲伟的手! </h1> <h1>  静静的宿舍里,病中的我,躺在火墙边尚有余热的炕上,昏昏沉沉……迷糊之间,有几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随之,一双略带凉意的手轻轻放在我的额头,随后是邱加英的窃喜低语:"还好,没发烧!""加英,大夫说过,月眉是严重营养不良!病号饭只有面条。我们今天在草甸子捡的这几个野鸭蛋好大,腌咸蛋给她吃吧。"这是小美(谢守行)的声音。又一声音"我们用针给蛋扎几个眼,这样可以腌得快一点!"得到了胡永玉等好几人的轻声响应,接下来是一阵悉悉嗦嗦声。我微微睁眼,只见炕头窗台前有好几双手凑在一起在忙碌着。 这是我离别南方家乡到北大荒,第二年某天所发生的一个场景。当时我悄然泪下,泪湿枕畔。</h1> <h1>  白茫茫一片冰雪世界,三江湿地的塔头甸子,星罗棋布突兀着黑乎乎的塔头,我在塔头墎上一个接一个地跳跃前行。脚底一滑,塔头墎下的雪瞬间就埋到了大腿。这时,一双手伸过来,使劲将我从雪窝中拉出来。是霖霖,小学同班同学的手,在北大荒亘古的雪原中拉住了我。</h1> <h1>  秋收割稻子的一天,我左手姆指被锋利的镰刀拉开了一个大口子,我捧着手,看着血不断往稻田滴淌,红红的一滩,不知所措,傻了!此时,一只缺残了手指的手伸过来,用后掌往上托起我流血的手,简短一声"举高!",另一只正常的手里拿着一条不知从那里来的布条,一边用牙咬住,一手给我包扎。同时又简短地命令:"到卫生员那里去!"。这双残疾手的主人,是当时我所在二连的指导员朴京集,一个经历过抗美援朝在战场上失去了手指的朝鲜族老兵。 </h1> <h1>  若干年过去了,人生之路,一路走过,一路风景。走过、看过、经历过体验过。蓦然回首,其实往事并𣎴如烟!所有这些记忆画面至今仍都栩栩如生,刻骨铭心!</h1> <h1>  当四十多年前,我在温州人民广场,放开了长途车窗前亲友们一双双送别的手时。我只知道,没有父母,兄弟姐妹至亲之手的牵领,无论前路几多艰难,我都将会孤身面对。</h1> <h1>  然而,在北大荒的日子里,却有战友们一双双温暖之手牵我前行,"执子之手"不是亲人,胜似亲人!</h1> <h1><b>十六、那些年,我们曾经一起走过</b></h1><h3><br /></h3><h1> 悠悠松花江,缓缓流经佳木斯。佳木斯的江对岸,有一个小火车站,小站名叫"半截河"。 </h1><h3> </h3> <h1>  从"半截河"车站下火车,就可以一直走到兴发屯。黑龙江省汤原县莲江口农场十分场的驻地就在这里。</h1><h1> </h1> <h1>  上世纪六十年代未,这里汇聚了来自佳木斯、鹤岗、哈尔滨和浙江温州的南北方知识青年。那时候,我们告别父母远离城市,青春年少稚气未脱。</h1> <h1>  那些年,我们南北知青曾经一起开荒种地,屯垦戍边,同甘共苦,战天斗地修地球! </h1> <h1>  那些年,我们曾经一起咬牙喊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口号,跳入早春刺骨的冰水里整地。</h1> <h1>  那些年,从未干过农活的我们,拿起锨翻土;拉上犂中耕;挥起镰刀割稻麦;抡上大镐修水利。</h1> <h1>  那些年,飘舞在田间地头是火红的知青战旗;</h1> <h1>  那些年,我们满掌血泡在金秋的稻田里挥汗收割。一起领敎了夏天沼泽湿地"瞎蜢""小咬"的威力;一起见识了冬天冰雪世界里一坨坨黑乎乎"塔头墩"的奇观。 </h1> <h1>  那些年,穿在我们身上的是烈日晒、泥水泡,穿了补、补了穿,补丁累累找不到布原色的"知青劳动服";戴在头上的是一顶顶泛黄的草帽;行走在弯弯曲曲千古荒野上,是出工收工的知青队列。</h1> <h1>  那些年,想家了,我们一起坐在宿舍的窗台上,放声大唱"我的家,在……",歌未唱完泪滿面;</h1> <h1>  开饭了,大米饭、杂粮窝窝头,土豆炖白菜,大葱酱油汤……没有鸡、鸭、鱼和蛋,一月改善生活时吃回肉。黄瓜、番茄、水箩卜,装在脸盆里大口大口的吃,六十五度北大荒白酒盛在搪瓷碗中豪放地喝,温州酱肉生吃都无碍,而田边长得半人高的车前草,煎水喝了居然闹肚子。</h1> <h1>  那些年,我们曾经一起在草甸子里捡野鸭蛋;大晴天套着长筒雨靴防蚊子;唱着陕北风小调的"……猪啊,羊啊……"列队去出工。穿着大棉鞋笨拙地在冰冻的小河道上滑"哧溜"。</h1> <h1>  那些年,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的青春岁月。那些年,我们知青互帮互助共渡难艰,从此结下深厚难忘的战友之情。那些年,是我们心灵深处似乎忘却但无法抹去的青春记忆。</h1> <h1>  光阴似苒,物转星移,数十年过去了,知青战友们,如今,大家过得还好吗?记得否,那些年,我们曾经一起走过!</h1> <h1><b>附录:知青臧荣荣的微信评论:</b></h1> <br /><h1> 佩服月眉的勤奋自勉,佩服月眉的文思泉涌。洋洋洒洒连续多篇"回望知青路",使我们从不同角度回望当年的知青生活。那些年,我们从懵懂少年一直到迷茫青年,期间流过汗也流过泪甚至还有人流了血。我们的努力,对农场有多大的贡献,没人评估过,所以不好说。只知道,那是一段蹉跎岁月,但我们也并非一无所获。起码,我们学会了吃苦,收获了友谊,懂得了珍惜,知道了担当。我们没有机会获得太多的知识,但我们有太多的机会锻造我们的品质,以致于在后来的日子里,哪怕再艰难,我们靠着这种品质,闯过来了。我们把那段青春留给了苦难,苦难锤炼了我们。所以,我们的过去值得回忆,值得书写。月眉笔端弥漫的是历尽苦寒的芬芳,能使过来人再一次清醒地神游那个年代,也可使后来人清醒。</h1> <h1><b>作者寄语:</b></h1><h3><br /></h3><h1> 本人"回望知青路"系列回忆录连载,今天告一段落了。二个多月的时间,承蒙大家厚爱一路陪伴支持。有了你们的支持和鼓励、我才有勇气坚持连续书写知青往事。也许,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情节,也没有什么引人入胜的故事,但都是我亲历的记忆,很普通很不起眼,不过,对当事人却是刻骨铭心的。</h1><h1><br /></h1><h1> 在此,我给各位喜欢拙文的好友们,致以最诚挚的感谢!今后我仍将努力用心书写生活,谨请大家继续关注与赐阅!</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