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堆

海浪

<h3>  虽已是阳春三月了,但天气还是像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昨天的一场雪,一扫前几天春阳的温柔,把我们又拉回了冬天里的某一个角落。白雪将刚刚冒出头来的一点点绿意掩盖,望着这白雪,我若有所思。</h3><h3>  对于雪的记忆,我也就是三五个画面而已。记忆中最深的应该是小时候的雪,那时的雪来得是那么的频繁,那么厚实,那么洁白。每逢白雪飘零之后,我便和父亲一起来到院子里打扫满地的落雪。小小的院落之中,听不到我们的话语,只听到扫帚与地面的摩擦声:唰——唰——扫得累了,伸起腰来,呵几口白色的气来。干冷的空气里充满了冬季山村的宁静与安详,只有偶尔飞来的鸟雀在扫开的空地上蹦跳着寻找些干瘪的谷粒,或是家里的小黑狗悄悄地跟在身后,边摇着尾巴边用亮晶晶的小黑眼深情地望着自己的主人。</h3> <h3>当一堆堆的雪堆站在院子里时,我们的工作就算完成了。父亲一般不把雪运出院子外面,任由它们在院子里站着。有时,还没来得及融化多少,第二场雪又来了,就又给它们套上一层,一堆堆雪就更庞大了,父亲还是不管它们,它们就这样一直从冬天站到春天,直至它们一层层地融化在阳光里。</h3> <h3>这些雪堆在大人们眼里,扫起来以后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可是对于我来说,这些雪堆却是我充满想象与乐趣的所在。我会选一个最大的雪堆,把它当成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峰,也许它是珠穆朗玛,也许它是乔戈里峰,而脚下的一块小小的木块就是我的坦克战车,它会向着峰顶勇敢前行。前行的路途并不顺利,有时会遇到悬崖绝壁,有时会遇到冰塌雪崩,有时会遇到狂风暴雪,而我的坦克不会退缩,它会勇敢地冲上峰顶,骄傲地站在雪峰之巅。</h3><h3></h3><h3> 有时,我会在雪堆之中,掏出一个雪洞,再从另一边也掏出一个,想象着山洞的另一头就是外婆的家。那时,每年母亲总是带我到外婆家,到外婆家先要坐火车到天镇站,再转汽车到南山的贾家屯,非常艰难。父亲说,其实我们是绕了一个圈,如果直接去,外婆家是很近的。所以我常常望着东北方向的大山,幻想着翻越那座大山,找到一条捷径,来到外婆家,那样妈妈就不用再为去外婆而发愁。于是我就把眼前的这小小的雪堆当成是阻拦在我和外婆之间的那座大山,当两个雪洞贯通的那一刻,我是多么高兴,仿佛那一刻,我打通了时空,能在转瞬之间,从这头到那头,直达外婆家。多年以后,我才发现那座大山的对面,并非是我魂牵梦绕的外婆家,也明白那一堆堆矮矮的雪堆终究无法替代现实中的高山。即便你翻越了儿时的高山,又能如何?即便你打通了通往外婆家的栈道,又能如何?儿时的想法,幼稚而可笑,儿时的企盼,单纯而天真。</h3> <h3>春来冬去,日月轮回,一簇簇雪堆在阳光下慢慢地消融,消失在故乡的老宅里;星河流转,光阴荏苒,那一堆堆银色的留恋也消失在岁月的阳光里,而那份雪白却永久地留在了我的心中,那一份欢乐也永久地埋在我的记忆深处。时隔多年之后,每每愁苦满怀时,故乡的那一堆堆白雪就掀翻记忆,带着父亲坚实的扫帚声,带着母亲柔声的呼唤声走进我的心中。每到此时,我就会再次轻轻呵一口气,露出淡淡的微笑。</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