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西宁,请叫我凉都

简人(李云良)

<h3>  西宁是我此次旅行的第一站,黄河的支流湟水河自西向东贯穿市区,这座青藏高原上的城市就屹立在湟水两岸狭长的谷地中。尽管狭长,但西部城市涣散出的那份与生俱来的大气和开阔,却足以让人着迷!作为青海唯一的大城市,也是黄河上游最大的城市,西宁在青藏高原的东端默默矗立了两千余年,孤独、寂寞,如同海上的灯塔。</h3><div> 西宁四面环山,是青藏高原的门户。但这里似乎永远只是个驿站,来到这里的人大多只是为了匆匆奔赴下一个目的地。他们几乎遗忘了这里曾经是通往西域的要道,被称为"丝绸之路"的南道。</div> <h3><br></h3><div> 其实一到西宁,我就发现远处高山的峭壁上有座悬空的寺庙,但经风雨侵蚀,已经显露出了历史斑驳的痕迹。客栈老板告诉我,那就是北山的北禅寺。趁着天色尚早,登上无比陡峭的台阶,至山腰处,满眼的丹霞地貌凹陷成大小不等的洞穴,红崖、寺庙,栈道,楼阁与洞穴相连,洞中塑有佛道神像,而那些建在红土崖壁上的道观,让我想起山西恒山的悬空寺,苍凉的焦土上像是悬挂了几个原木制作的鸟巢,远远望去,不免令人心惊!郦道元当年登临土楼山,他在《水经注》中写道: "湟水东流,经土楼南,上有土楼,北依山原。峰高三百余尺,有若削成。"现在,我站在山顶俯瞰西宁市区,这座青藏高原上生机勃勃的现代城市,已经看不到唐蕃古道上文成公主入藏的车队和烟尘,只有林立的高楼下,湟水在城中无声地流过。</div> <h3>  西宁大街上随处可见戴白帽、留山羊胡的回族大爷,而女回民头上则裹着青黑色的头巾。东关清真寺因地处回族和撒拉族聚居的东关大街而得名,它与西安化觉寺、兰州桥门寺、新疆喀什艾提尕清真寺并列西北地区的四大清真寺。一路上我向戴小白帽的回民打听,他们总问:"是去做礼拜吗?"等到真正站在这座拥有六百多年历史,始建于明洪武年间,能同时容纳三千人做礼拜,富有浓郁的伊斯兰特色的古老建筑前,我不禁惊诧于它的精致与繁复,穆斯林建筑特有的白色和绿色对比强烈,却又显得简单而纯净。清真寺内极其安静,说话时的回音会让人有一种强烈的空旷感。时值初夏,在素有"夏都"之称的西宁,我丝毫感觉不到夏天紧密而热情的脚步,我的视野中总有许多小白帽在人流中闪烁,而穆斯林特有的蓝绿色的店铺,也在西宁街头凉爽地流淌想起岑参的一首唐诗:"渭北春已老,河西人未归。 边城细草出,客馆梨花飞。 别后乡梦数,昨来家信稀。 凉州三月半,犹未脱寒衣。"诗人岑参有一次由西到东路过凉州,已经是三月天气了,想起渭北的春天都已衰落,而凉州城里还没有脱下棉衣。是啊!西宁古属凉州,全年最高气温不超过二十六七度,夏季早晚仅有十八九度。街上的姑娘穿裙子并非怕热,而是因为爱美,在同一个季节里,你会在街头看到厚厚的藏袍和飘飞的彩裙。</h3> <h3><br></h3><div> 在市中心广场,大十字附近的"水井巷"是最著名的小吃街,各地的风味小吃,青藏高原的特产干货,全都藏在两里长的水井巷里。美食以辛辣为主,人头攒动,香气流溢。麻辣烫、羊肉手抓面、青海酸奶,我在藏族毛毯、佛珠和铜器中穿行,也让味蕾经历了一次奇妙的旅行。西宁人把面案上的师傅称为面匠,意即做面的匠人,也就是在面活中做绝活的人。好大一团揉好的白面,但在面匠手中如同一件随心所欲的玩具,当他从面团上随便拽下一块在手中倒腾起来,一扯一拽,几个来回下来,手中的面便魔法般地变成了线一样粗细、匀称的面条了。"走!"面匠师傅高喊一声,胳膊一扬,手中的拉面便飞进了开水锅里。先是打个旋儿,接着就沉下锅底,眨眼间又滚上水面,这时,用筷子一挑,正好一碗。在水井巷里,无论你走到那一家面馆,都会有好把式的面匠在恭候着呢。现在这条著名的食街上已进驻了天津、江西等地的小吃。在西宁,据说另一个美妙的去处便是莫家街了。</div><div> 如果追溯西宁的近代史,发现它几乎都是围绕着一个家族写成的,那就是在西宁飞扬跋扈几十年,以"西北王"马步芳为代表的马氏家族。我落脚的客栈离马公馆仅几步之遥,公馆始建于上世纪四十年代初,旧称馨庐,共有近三百间房屋,院落设计精巧,古朴典雅,可以看作是青海最为完整的民居建筑,马步芳本人在历史上的形象一直是狰狞的他是杀戮红军的刽子手。但西宁人传说的马步芳却是他的一些逸闻趣事。摩托车刚刚进入西宁的时候正值上世纪四十年代,马步芳拿到新摩托车就敢骑,一踩油门,摩托便一跃而出。马步芳惊呼:"谁能抓住摩托车?我给他个班长当!......给个连长!......给个营长!......给个团长!......"结果没有人敢抓。据说马步芳从自己东关的大本营一下子蹿到二十多里外西宁城东郊的乐家湾。著名记者范长江在当年采访马步芳时曾写道:"马步芳给予记者之第一印象,为他的聪明的外表和热情的情绪,并非记者平日所想象的青面獠牙第二个印象为马氏头脑相当精明,俨如受过新式军事教育。"</div><div> 就像青海很多居民一样,马步芳对玉石情有独钟。他的公馆里到处可见玉石砌成的墙壁、壁炉、门厅等,而且更有一幢玉石厅 由玉石盖起来的房屋。马步芳的后半生一直漂泊在外,传说上世纪六十年代,一位到麦加朝圣的老人曾暗访马步芳,弥留的马步芳已说不出话,两人用手势交谈。说到家乡时,老人出示一个羊头,一个马头和一个牛头,马步芳连连摇头。再问时,马步芳老泪纵横,他颤抖着指指天指指地又指指自己的心,马步芳在无限的乡愁中辞世,尸骨留在了数千里之外的沙特阿拉伯。</div> <h3>  去塔尔寺的路上,天空下着细雨。</h3><div> 塔尔寺藏身在湟中县的鲁沙尔镇的莲花山坳中。距西宁二十多公里。藏语称为"衮本贤巴林",意思是"十万狮子吼佛像的弥勒寺", 始建于明嘉靖年间,它是藏传佛教久负盛名的六大寺院之一,因为是格鲁派(黄教)的创派宗师宗喀巴大师的诞生地,成为藏传佛教弟子和信徒心目中最为神圣的地方。相传宗喀巴诞生以后,从剪脐带滴血的地方长出一株菩提树,树上十万片叶子,每片叶子显现出一尊狮子吼佛像。成人后宗喀巴到西藏求学,一去六年,其母盼儿心切,让人捎去一束白发和一封信,催宗喀巴回家。宗喀巴接信后,为学佛教而决意不返,给母亲捎去自画像和狮子吼佛像一幅,并写信说,若能在我出生的地点,也就是菩提树旁修建一座佛塔,见塔如见人。第二年,其母在信徒们的支持下建塔,后来扩建为寺,故取名为"塔尔寺"。</div> <h3>  塔尔寺的主要建筑有大金瓦寺、大经堂、弥勒殿、九间殿、花寺、小金瓦寺、居巴扎仓、丁科扎仓、曼巴扎仓、大拉浪、大厨房、如意宝塔等,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藏汉结合的建筑群。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大金瓦寺光彩夺目的金顶,无论站在哪个方向,它总闪烁着奇异的金光。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的那一刻,那来自金顶的光会让人突然感到身体的无比晦暗。</h3><div> 除了塔尔寺恢宏的建筑,它的"艺术三绝"更是奇妙绝伦。酥油花是藏族艺术的奇葩,取材于酥油,大都在天寒地冻的冬季完成,据说首先要用麦秸杆围成轮廓,用冷冻后的酥油定型,再加入天然矿物质着色,做工十分讲究,有的喇嘛在零下二十多度的高寒环境中长期作业,一副酥油画未完成,手却已冻残疾了。因此酥油花虽然美丽,但有另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名字"残忍花",现在塔尔寺的酥油花馆里就藏着很多喇嘛做的艺术珍品。 "壁画"也是塔尔寺一绝,藏语称之为"唐卡",用色鲜艳明快,表现手法多样,各种造形生动传神,人物刻画更是形神兼备,质朴典雅。"堆绣"所表现的内容大体与壁画相似,但所不同的是运用"堆"的手法而形成的一种刺绣艺术,用材于色布、绸缎,堆出的艺术品更具立体感,犹如一种丝织的彩色浮雕一般,据说这种工艺在塔尔寺已经失传。塔尔寺的古建筑殿宇气势宏伟,各式壁画、佛像、古迹文物琳琅满目,寺院中的转经者络绎不绝,那些木制的、铜质的、铁皮的各式转经筒上,都遍布着他们的指痕和体温。</div> <h3>  为了拍摄塔尔寺的全景,我沿着石阶上山,路上碰到一个叫扎娃的小喇嘛,我问他:"出家几年了?",稚气未脱的小喇嘛腼腆地回答:"三年!",我看他的样子不过十三四岁,旁边的一株小树比他还高出他一头,我说:"出家辛苦吗?"他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然后飞快地跑下石阶,我望着他宽大的绛红色的僧衣在风中飘荡,我想那是一个我无法深入了解的世界。</h3><div> 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眺望塔尔寺的全景,远处是成片的寺庙,而大小金瓦寺格外引人注目,两寺屋顶全用镏金铜瓦覆盖,即便在阴霾的天空下依然金光闪闪,我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少黄金才铸就如此的辉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