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故事

春天

　　春天就这样来了，如约而至，寒梅依旧颜笑，迎春花却也绽放。家燕飞来飞去，在楼房前的电线杆上排成了一行，槐花开满了一树是在草木如织的原野上。

楼房后面的秦岭山脉，经历一场春雨的洗礼，越发显得郁郁葱葱。上一次，去山上玩的时候，还是去年的秋天。从山沟里採了一朵野菊花，夹在书本里珍藏了一个隆冬，花瓣已经印到了书页上，翻开书页就会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围墙外的杏园，杏花盛开，粉色的小花丛丛簇簇，瑰丽万状。坐在围墙上如同漫游在花色的世界，捻一叶花瓣，温润了唇边又吐露着沁人心脾的芬芳。小歌吹着口哨，悠扬的旋律在杏园里飘荡，却引来了一条黄狗从远处跑来，跑到围墙下冲着我们狂吠不止，做出要扑向围墙的姿势。红胜冲着黄狗唱起了，“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伙伴们在围墙上乐着，那是少年时代的欢乐。也是在那一年，在教室做完作业，我们再一次游历在围墙上，围墙外的杏园里，杏树已经枝叶繁茂，但杏子已经很少了，只是在枝头的顶部零零散散的有几个，很显然杏子已经被农家摘走了。红胜说：“咱们比一下，看谁能摘到最顶端剩的那个杏子”，伙伴们说“好”。这样我们陆续从围墙上跳下，爬上那棵树奔着树的顶部攀去，可就在此时，杏园里传来狗的叫声而且越来越近，小歌喊到”狗来了”，我们慌忙跳下杏树，朝着杏园门口跑去。我是第一个冲出杏园，身后是那群伙伴，在后面是那条奔跑的黄狗。跑出杏园，黄狗也不再追我们了，只是还在园子里冲着我们吼叫。走在园子外的小径，晚霞落满了田野，落在绿油油的麦苗上。小歌一路上都在琢磨，在足球场上或是百米跑道上，我是跑不过他，为什么黄狗在后面追我们时，我居然能够跑的那么快。

夏日，五彩斑斓的天地，暑期对我们来说，应该是纯粹的暑期，没有老师投过来的粉笔，也不用担心课堂的提问。清莹欢快的田野，阡陌交错的乡间，折一枝艾蒿草，手心里留下了醉人的味道。荆棘丛中，一只蚂蚱在跳跃，跳到了蒲公英的花絮上，蒲公英的花絮随着风飘到了天空。

夜幕低垂，夏天的夜晚轻快却又生动。三层楼房的楼顶，一张凉席，一个枕头，仰望繁星在夜空里闪烁，夏风在身边轻轻的荡漾，从古老的传说聊到八百里秦川和涓涓流淌的渭河，话题总是没完没了，却也总是那么美好。红胜早已准备好了，手电，盐巴和两根细细的钢丝，我们一行从楼顶下来，穿过家属区与校园分界的大门，来到了我们父母工作的地方，一所医学院校。大哥哥大姐姐们已经放假，校园里静静悄悄的，只有虫子在花圃里欢快的呢喃。图书馆的楼下，两排高耸的梧桐树，树上的叶子在风里的簌簌的作响，白天这里便是一处荫凉。而此时也正是幼蝉，我们习惯的称”知了猴”破土而出的时刻，有的爬上了树根，有的已经爬到一米多高，顺着手电的光芒，一个接着一个被我们捕捉装进纸袋里。小歌拎着袋子去冲洗，我们几个则准备生火的东西。梧桐树下的石桌上我们点燃了柴火，“知了猴”被穿成了串在火焰上烘烤，不一会空气里就弥散着烤肉的芳香。红胜拿出了墨水瓶嬉笑的嘬了一口，我们知道那里装的是酒，因为，红胜经常将他父亲喝的酒，偷偷倒进刷干净的墨水瓶里。银色的月光，梧桐树下，“知了猴”烤熟的肉香和辛辣刺激的美酒，此时整个校园只属于我们了，属于我们无忧无虑的欢乐。品尝完知了猴的美味，一路哼唱着《小秘密》登上了夜幕里的楼顶。清晨，一轮红日在俊美的山峦间升起，温暖了楼顶。朦朦胧胧中醒来，天空清澈的让人着迷，青鸟在树上跳跃，树枝已经超过了楼顶，几个伙伴还在睡着，楼下则传来华阴老客卖甑糕的吆喝声。

　　秋雨连绵，淋湿了枯去的黄叶。秋的季节田野寂静的让人有一些惆怅，仿佛少年的情怀又会随着四季轮回而欢快或是失落。站在天桥上，绿皮火车拉着刺耳的鸣笛吐着白雾在桥下驶过，驶向远方。仿佛那时的远方是那样的神秘又是那么遥远。竹林边的小溪旁，一支铅笔在绘画着竹节和翠绿的竹叶。几位班里的女同学嬉笑着从身边走过，花色的衣裳宛若艳丽的杜鹃花开放在竹林丛中，不知道她们是看着摇摆的竹叶在笑，还是看着我们在笑，应是多情的少年，多意的光阴。

窗外已是冰天雪地，窗户上的水珠结成冰化作美丽的冰花，透过冰窗，雪，纷纷扬扬在银装的世界里飘洒。楼道外常年滴水的管道，被一条条晶莹剔透的冰溜子包裹，掰下一块含在嘴里，那是透彻的冰凉却也是那般的有趣。

　　窗内炉火还在燃烧，火苗映红了炉子，温暖却有一些沉闷。小歌从进们就一直坐在那里，目光里显露出淡淡的忧伤。我们一再追问，他说：“他送红艳艳的女孩，（红艳艳是一种野生植被的果实，汁液丰润，酸甜爽口）他的初恋”。就在昨天那位女孩告诉他，女孩要去完成她的梦想，而且要求小歌也要努力学习，如果有缘的话，几年以后他们会在浪漫的大学里相见。小歌讲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多么动人的分手誓言，可听上去却又是那么苍白，那些年，女孩子总会借这样婉转的借口拒绝痴情的少年。忽然间，我莫名其妙的也想哭，当初的一幕是多么的美妙。一个英俊少年捧着在野外采摘的红艳艳，痴情的凝视着楼上的窗户，窗户里貌美的女子羞涩的望着少年，可此时这个少年却在忧伤的哭泣，小歌失恋，那年小歌十五岁。红胜已将鸡蛋在炉火上炒好，炒鸡蛋的香味暂时缓解了沉闷的气氛。我们端到小歌面前，“小歌你吃一口吧”，“不吃”，小歌边说边咽泣，我们再次劝他吃的时候，小歌擦干眼泪接过了盘子，不用筷子手抓炒鸡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眼看着炒鸡蛋被他吃下了大半盘。红胜眼疾手快，迅速夺下了盘子。因为，还有六七位伙伴在盯着盘子里的炒鸡蛋。那个年代，鸡蛋是相对珍贵的食物。吃过炒鸡蛋的小歌，仿佛情绪稳定了一些，他喃喃的自语道：“鸡蛋真香”。爱情故事总是在迷人的开始和忧伤的落幕时演绎它的美丽，欢笑与泪水总是伴随着少年多愁善感的情怀，或许又会伴随着少年成长的岁月。

　　少年的时光，是匆忙却也是恍惚的，那些，徘徊在别人的故事里，也游荡在自己世界里的日子，是自我却也是纯真的。可以在围墙上奔跑，可以在麦田里学着古人的模样背诵着古诗，可以在雨夜守候着窗棂，聆听雨滴的声响，可以在无垠的旷野望着蓝天去呐喊，可以……可以……

年华似水，岁月如歌，虽然那些日子已经远去，可是在记忆的过往中，仿佛就像昨天，仿佛一直未曾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