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姑娘

时光

作者：谢志红

　　2017年春，因扶贫工作，我幸运地与小何姑娘成为同事。在一年的共事时间里，我们相互学习，相互感染，彼此都感觉收获颇多，她成了华坪90后写作者的代表，并在华坪首届文艺奖中获奖，获奖篇目是《又到芒果成熟时》。她的家在华坪芒果圣地果子山，在办公室里随时听她讲述种芒果的故事，吃着她带来的芒果、芒果干，深切感受到华坪农村生活的变迁，感受到好的产业政策对地方经济的影响。

金沙江边的华坪，属南亚热带低热河谷气候，春节前后，木棉花便红遍山野，而如今，立春前，从荣将沿途经果子山，满山遍野的芒果花就早已俏然枝头，虽不及高高的木棉花鲜艳夺目，但成片的芒果花独有一种隆重的仪式感之震憾。

小何曾说，在华坪如果拥有一块地，那么一定要种上一棵芒果，不论你辛勤与否，它都会为你开花，虽然它没有娇艳的模样，但稍加伺弄，一定会硕果累累。

　　2018初春，我和小何又要分别，她将回到新闻采写的第一线，而我则继续留在扶贫工作岗位上。当我们坐在鲤鱼河畔边喝冷饮边感叹一年工作的酸甜苦辣时，何妈妈的电话来了，声音仓促：“小慧还在掐芒果花呢，这个丫头，早上就出去，中午饭也没回来吃，现在天都晚了，还说要掐完了才回来，急死人了，也不和我说你爸没和她在一起，也不要我去接她，你快叫她回来了！”

“妈，没事没事，我打电话给她就是了，你脚崴了，不要去接她了，我叫她快回去！”。

挂了电话，小何向我做了个鬼脸，拔通了妹妹小慧的电话：“小慧，你还在山上吗？天晚了，快回家了吧！明天又掐吧！”

“只有六棵小树子的了，我掐完就回了。姐，你在干嘛呢？”

“我在喝冷饮”

“哦，冷饮啊，什么冷饮啊？”

“是芒果汁”

“呵呵，好喝吗？我马上就掐完了，掐完就回家，你开心玩哦！”

……

听到这里，我的眼眶湿润了，这么晚了，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还在芒果山上掐芒果花，还带着甜蜜的语调，令我好生感动。小何说，这没什么啊，我们家里人都这样勤劳的。我家里除了我妈妈比较向往、喜欢城里的生活外，我爸爸，我、妹妹都很喜欢农村生活，特别是现在，家里的地全种上了芒果，一年四季都在着芒果园转。春天的时候掐花，听着蜜蜂嗡嗡的叫，夏天的时候施肥、打药，和各种自然灾害战斗，然后到秋天看到满树金黄的芒果沉甸甸地缀着枝丫，就很有收获感，满足感。

　　小何继续说道，你不知道，我小时候上学很远，到学校要走一个多小时，我们去上学，爸妈就到田地里干活，中午放学后只能自己做饭，又只会胡乱做，能吃的菜只有西红柿，天天顿顿的吃，都吃到吐，所以，我现在看见西红柿就腻了。直到我2013年读大学的时候，华坪县政府把我们果子山做为全县芒果示范种植基地，把柏油路修通到果园，水引通到果园，我家里就把全部的地都种上了芒果，再通过县政府每年举办的华坪芒果节的大力推介和宣传，芒果销路宽了，价格提高了，销量增加了，我家的收入也增加了，现在我家种芒果的收入一年大概有十几万，比起前十年的传统农产业经济效益翻了十番。我爸买了摩托，我妹妹上学的条件就比我好多了，粮食、蔬菜、肉都买来吃了，所以啊，你没见我妹比我漂亮，比我聪明呢，她这次的科目考在班里第三名呢，说这些的时候，小何脸上洋溢着为妹妹骄傲的神色。

我问她，为什么要在早春时节把芒果花掐掉呢？她说并不是所有的第一季花都要掐，而是要看地方的差别和气候，比如石龙坝镇的海拔较低，气温高，适合种植早熟品种的芒果，这样就不需要掐第一季花，五六月份芒果就成熟了，而我家种植芒果的山地海拔稍高，气温相对低一些，就比较适合种植晚熟品种的芒果，就要把早春时节的第一次花要掐掉，这样趁着春风再开的第二次花就会更好，果子也才会大，卖上好价钱。所以啊，春节一过，我们家里就要忙着掐花了，这时妹妹放寒假在家，正好可以做一些事，等她开学回校了，我们就要对芒果树施肥、打药，浇水等这些事，所以我周末都要着急赶回家做一些，这样，我爸妈就可以轻松一下了。

　　捧着黄色的果汁，听着对面的姑娘滔滔不绝的说着她家里的事，我陷入了沉思。这个和我共事一年的姑娘，她对工作和生活的热情时常让我感动。办公室的活，不管哪个领导安排的，哪个同事请求帮助的，她都爽朗的应承下来，并最快最好的完成，哪怕加班加点时，她都从不抱怨。闲暇的周末，就赶回家和父母一起在芒果地里忙，所以，时常会看到她周一来上班时，手腕上总会有一些洗不掉的芒果枝叶上的浆汁，对于青春期的少女，她也爱美，但她并因此感到难堪。

在2017年底开展的市级、省级扶贫成效交叉考核工作中，她作为业务骨干，背负着全县的重托参与到省市交叉考核检查工作中，在工作中白天要走村入户，晚上还要整理汇总资料，工作量非常的大，但每晚她都会以爽朗的笑声和我聊一下天。我想，她这种热情和精神应该是长期在日出日落的芒果山锻炼造就的。

虽然她也曾对我说，要不是因为我的感染，她也不会开始写作，也会有动摇在扶贫岗位上坚持工作下去的信心。但我觉得，这首先还是缘于她有着丰厚的文学素养底蕴，只不过在恰当的时间里恰好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来点燃，也许，命运安排我们的相遇就是相互的点燃，相互的成长。

　　2017年，小何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创作了大量散文，并在《丽江日报》文化周刊上发表了多篇文章，受到了市文联的关注。年底，应丽江市文联《壹读》杂志邀请，我和她进行了一期关于“文学与生活”话题的访谈，我们在其中也谈到了一些关于华坪芒果小镇建设的话题。据说，我们这期的访谈刊发后，得了到许多文友的赞誉。

在扶贫工作岗位上，她手里最后的一个工作是写一份调研报告《价格信号上涨可能对脱贫攻坚产生的影响》，要求从建材价格上涨、农产品价格上涨、农村物价上涨、生产成本价格上涨四方面做综合调查分析来写。辅助材料只有一份2017、2018年的分类产品价格信息。 

她让我给她一些建议。

我说只能一方面一方面的分析来写。从价格信息看，一年里我县的各类别产品价格变化不算大，但从全市全省乃至全国看，这个价格肯定是有地区间差别的。在市场经济中，我们不能仅看一个地方的价格信息，因为我们的市场是开放的，从消费者来说只会选择物美价廉的产品和服务而并不管它是本地市场产品和外地产品。

从农户来说，农产品价格上涨，生产成本下降，农户的种养殖才能创收，但我们不能忽视外地农产品进入本地市场，而且确实也是存在的现象。如果外地规模化农产品进入本地市场，也是会导致本地农产品价格压制下降的，但同时也会促使我们的职能部门要规划调整产业结构，并引导农民进行规模化生产。

农产品价格下降，也是农村农动力转移的一个根本原因，相应的还会引起农村空巢老人、留守儿童的社会问题，都是不容忽视的，这些问题，都应该在报告里提及。

建筑材料上涨，会让我们的农危改政策，易地扶贫搬迁政策都会受到影响。在补助资金不变的情况下，建材价格上涨造成了房屋整体造价上涨，动员农户改造房屋的工作将会难以开展。

　　如果要讲一个特例，可以以芒果产业的发展来讲。“华坪芒果”虽已渐成为一种品牌展现给中国，但如果不注重品牌意识保护，不展示华坪芒果的特点、亮点，也将会被市场淘汰，这些都要引起重视。而目前正在进行的芒果小镇的建设，将会提高华坪芒果的知名度，同时带动华坪旅游业的发展，宣传部门应该在这方面大力作文章。

任何地方的产业经济都不应该是单一的，而应该呈多元化发展，以应对变化的市场。虽然华坪的大部份乡镇都适宜种植芒果，但像永兴、通达这些高寒山区是并不适合的，所以在这些地区我们要考虑发展壮大花椒、烤烟、核桃产业，也可作为芒果产业的后备产业。

最后，我对她说，有建设性的调研报告，可以对上级政策的制定提供参考的，不管从工作角度或是写作角度，所调查的事实必须真实，所提的建议必需合理，这样，才算一份好的调研报告。

改不了好为人师的毛病，和小何说了一大通，她也和我交换了一些看法，也许离题千里，但我相信我们的初心都是希望能为华坪的发展建设提供更多更有效的建议。

　　夜幕降临，华坪沿街的新安装的芒果灯发出温暖的光，鲤鱼河边的霓虹灯把华坪夜色妆扮得绚丽多彩。春去春来，芒果花开花落又花开，眼前的芒果姑娘让我感到华坪明天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