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那年当兵

舞阳书生

舞阳书生作品

　　每当这首《绿色的军衣》响起，眼前就会浮现出四十三年前那次应征入伍的经历......

那是一九七五年，我下乡成为知青的第二年冬天。一个暖日的下午，知青队来了两个身穿四个兜的军人，一时引得男知青们骚动不安，要知道，那年月，知青返城的重要途径一是参军入伍，二是招工进厂，三是推荐上学。而参军入伍则是三种途径中曲线回城的捷径。在部队干得好能提干，穿四个兜；提不成，退伍最低也能安排进国企或事业单位。

在大队干部的带领下，军人走向男知青房舍。我住路旁第一间，近水楼台先得月。当他们进来时，我正在专心拉二胡，琴声悠扬，闭目陶醉，直到大队民兵营长高声唤我，这才猛醒止曲立身问候。那身穿四个兜的大高个军人面露微笑，摆手示意我坐下，和蔼地询问叫什么名字？可否能再奏一曲，这正好迎合了我的表现欲，略思索，稍定神，操琴曲鸣。

　　一曲激昂奔腾的《赛马》一下子就把大家带入辽阔的大草原上，那万马奔腾、引颈嘶鸣的气势在我的弦弓飞舞中被展示得淋漓尽致。一曲毕，激情投入的我还未从沉醉中回醒，那四个兜的大高个军人和大伙便鼓掌叫好，一时让我喜上眉梢，脸上光彩一片。

大高个军人问我想不想当兵？报名没？我放下胡琴，立整道：“报告首长，报效祖国本是男儿志向！”军人满意地点点头，让随从在小本本上记了些什么。我心中窃喜：是不是把我列为了兵源的重点？！这事有点门！

　　盼望着入伍体检的日子。

这天，应征体检通知终于到了，体检站设在一个叫黄台岗的公社中学里，距离我下乡的地方三十来里，那时穷，木钱坐客车，便约知青队叫永建的男知青同骑自行车前往。那时农村自行车稀少，一个村子上百户也不一定有一辆，最后找到大队通讯员，通过干部说情，才借得一辆加重永久牌自行车。

第二天一大早，我俩合骑一辆匆匆出发。那时年轻，不惜力，人实诚，木啥心眼，我骑他坐，乡下土路，坑洼不平，蹬车十分吃力，且上坡不断，弯腰狠蹬，车晃蛇行，十几里路，骑骑推推，费了不少时辰。行至公路，浑身大汗淋漓，心脏狂怦，实在蹬不动了，便换永建骑行。

　　国道虽不如现在宽敞平坦，但好骑多了。很快就到了黄台岗中学体检站，

体检站早已是人山人海，每排教室前有众多的待检应征青年和陪同的家人。待检的青年们满脸兴奋，信心满满，陪同的家人们边鼓励，又有些忐忑不安。

放好车子，还没顾上咋休息，体检便开始了。在一排排的教室里，从目测、身高和五官开始，各科项目有序进行。

那时十八、九岁，人正当年，能跑能吃能睡，不知啥叫感冒？自恃身体木事。一关关通过，一个个方型“合格”红章似乎离参军梦越来越近了。可在内科听心脏时似乎不太顺利，医生听得时间久，而且从他凝神蹙眉的神情可以看出有些问题。

最后到了综合评审室，我看到了穿四个兜的大高个军人和一名军医。地方医院的负责主审医生看了看体检表后，拿起听诊器细听了一遍，而后将听诊器递给一旁的部队军医，军医轻声嘱咐我：“放松别紧张。”他在胸部不同部位听得很细，听完后，他与主审医生小声商议，我隐约听到军医与主审医生在争辩：年轻人有时劳累后也可能会出现这症状，可主审医生嘴里嘟囊着“心律不齐”，摆手摇头。军医和大高个军人无奈地看了看我，脸上现出不舍与惋惜之色。

“呯！”主审医生那枚“体检不合格”的印章，重重地扣向体检表，彻底地终结了我绿色的从军梦！

　　真不知道我俩是怎么回到知青队的，我垂头丧气，一路上不言不语。

知青永建坚持要骑车带我，我知道他已验上，心情自然好，只不过是在顾及我的情绪，不敢有所表现。一路上，只听他说话：“谁知道是啥兵哩？！听说有种兵是掏山洞，一座大山三年木掏通可退伍了！”我知道，他是在宽我心，安抚我，可这有啥用？！能改变我被淘汰的结局吗？！

半月后，批准入伍通知书下来了，永建如愿以偿，我彻底死了心，跑到地里大哭了一场后，回屋操琴奏起了《赛马》，直到拉得精疲力尽，倒头便睡。

第二天请假回城后直奔医院，想知道什么是“心律不齐”，有无大碍。医生让我站立蹲下反复活动数次后细细听诊心脏，告我，青壮年劳累过度后都会出现短时心律不齐的症状，休息后即可恢复，无大碍。拿着诊断单，走出医院，望着蓝天白云，我有点哭笑不得，又有些忿忿不平，命运就这样在人生的关键时刻给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让我此生与绿军衣擦肩而过，无缘军营！

　　那次我们大队入伍五人，两名知青，三名回乡青年。三个月新兵训练结束分往各部队后，五人都迫不及待地给我寄来了照片，三人汽车运输兵，两人气象兵，属当时的二炮部队，驻军湘西怀化群山。

听人讲：“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这次的应征经历，真的让我有这种感觉：男儿不当兵，人生不完整！未能从军，成为我一生中最大的缺憾和心中永远的伤痛！

军营，是我魂牵梦萦的向往。因此，后来，当一家部队单位招录时，我毫不犹豫地报名，并且以高分被录取，虽未真正穿上军装，也算是满足了军旅情结，可以聊以自慰。 再后来，女儿专门考上了军校，成了一名军官，替我圆了军旅梦！

二十多年后，我带军车去贵州出差，途经湘西怀化时，特嘱司机专停一宿。当晚辗转反侧，思往难寝。次日早起，独自漫步山下，深情凝望被轻纱般晨雾笼罩中的群山，似闻阵阵军号悠扬，神飞军营，泪眼模糊，怅然无语，久久不愿离去......

2018年孟春写于南阳

（第二排右五为作者）

作者简介：

舞阳书生，河南南阳人，供职于某军事单位。下乡老知青，总想讲些知青岁月里的经历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