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010101"> 「时光砌成回不去的故乡」<br><br> 对中国人来说,最重要的节日,除了春节,大概就是清明了。<br><br> 在这一天,我们和已经不在但仍想念的亲人,和还在身边想要好好珍惜的亲人在一起。<br><br> 这一天,你可以看到他们平日里不曾有的难过和脆弱的一面,看到存在他们内心深处的感动,后悔和遗憾。<br><br> 所以你会更加珍惜,你才更加懂得家人二字。这两个字在中国人心里,有多么重,又是多么轻。<br><br> 她轻得让我们平时都不会说我爱你这3个字,又重得,刻我们每个人心里,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总有一个地方,让你乡愁决堤」<br><br> 清明雨上,来回驱车上千里,直奔望城那个儿时的湘西北小乡村,回到我常常惦念的地方。<br> <br> 进入朱家村村口,无垠的田野,油菜花、微醺的空气,村口打铁匠的铺子。两位舅舅家红砖蓝瓦、绿影葱茏,两层小楼,带车库,有花园,带水池。刹那间的恍惚,还以为误入了法国的乡村。<br><br> 舅舅从堂屋中笑语盈盈的走来。莉姨从田间笑着归家,拾掇着花草的大舅憨憨在笑。屋檐下,孩子们呢喃,众亲和煦,大朵海棠开得甚是鲜艳。还是那个熟悉的乡村,只是,外婆外公已经不在了</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回家的路,是如此丰美」 <br><br> 一生中,总有些瞬间,让世间温暖。记得四五岁时,跟着父母去外婆家。日尽黄昏,周遭寂静,田野里燃起了寥寥炊烟。几棵橘树、开满水湖莲的小荷塘。从此,这就成为我们此生美丽的乡愁。<br><br> 时隔三年,我们终于心平气和的接受了告别。扫墓归来,家族的人忆起有关外婆外公的各种琐事和点滴,充满了甜腻和温存。我想,这大抵就是老一辈留给我们丰盈的财富。特记录之。</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 外婆家的味道」<br><br> 外婆家在湘西北与长沙交界的,没有什么大山大水,就像湘西北普通的农村一样安静,淳朴。 <br> <br> 记忆中,外婆家门口是一株枝繁叶茂的樟树,有三层楼房那么高。樟树下,是一家人喝水生息的老井。外婆家和两位舅舅家是连在一块的,西边是外婆的屋子。早晨醒来,常常能看到婆娑的树影。外公家屋外,有一片桔林,还有开满油菜花的菜地、盛开着水湖莲的荷塘。菜地里的长豆角摘回来掐头去尾,和米饭一起蒸煮,每每能烧出让人垂涎的豆角饭。<br> <br> 外婆的小房子里,一台老式的缝纫机、一把大剪刀、一把蒲扇和一个红漆的小柜子。缝纫机踩了又踩,很多年,直到最后寿终正寝。 <br><br>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无比留恋外婆家烧柴火的灶台。在湘南的乡村,大伙儿都是手砌的灶台。下面烧火,上面同时烧菜、温水、煮饭。贪恋灶屋各种说不上来的香味,我常主动充当烧火的人。尤其在冬日,这就是一个美差。烧柴的划火柴的那一刹那是神圣的,所以每次都要点三四根才能着。有时烟火熏天,眼睛都要熏得留泪。有时又突然熄火,要拿着个竹筒吹上半天,火苗又开始摇曳。</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上个世纪的大家闺秀」<br><br> 外婆,丙寅年生人(农历1926年正月22日),出生在望城县乌山友仁,家境殷实,老外公经商,在乌山有三个铺面,二十担田。家有四姊妹,外婆为长女。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外婆读过职业高小,算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br><br> 17岁,日本人铁戟打破了乡村的宁静。外婆嫁到离家不到50里地的朱家村。这个婚姻,在当时可谓门当户对。外公年少时读过私塾和新书,名副其实的高富帅,外号“朱一摩登”。外公外婆在进洞房前,未曾谋面。乡人用古老的媒妁之言、对八字的方法,成就了一段美满的婚姻。<br><br> 外婆17岁结婚,18岁生女。按乡人述说,陪嫁品可谓100只脚下地。雕花大床、大红漆柜,海参席。解放前,外婆生了三个子女。算是平平安安、不悲不喜。<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解放初期,外公外婆家人缘好,再加之外公家之前开米铺,常常救济穷人。并未挨什么批斗。即便这样,公公还是表现出出奇的智慧,用报纸做了几顶高帽子,出门带帽恭请低走乡间。 <br> <br> 1950年土地改革,迎来第一批“斗地主”。外婆陪嫁的红漆桌子、雕花床都被抄家抄走了。这次抄家很彻底,甚至连楼上的楼板都被搬走了,可谓一贫如洗。<br><br> 1960年,遇到三年自然灾害。村子搞食堂、过苦日子。外婆忙着在大队上做衣服,兑豆渣回来做一日三餐。三年自然灾害后,又遭遇1966年文化大革命,因富农出身,再次被抄家。</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江河水阔,大地静语,烟雨湘北入画」<br><br> 一贫如洗的家庭,就这样被大时代裹挟着往前。 遭遇上个世纪的诡异和荒诞,外婆未曾掉过一滴泪。用她的话说,被大时代辜负了,没甚么抱怨,要想得通。甚至每每有乡人来搬东西,外婆烟茶没有离过手。我想,外婆唯一有过垂泪是与子女有关。解放后,外婆后又生过2个子女。1954年怀细舅舅时,缺衣少食。另一个子女,则不到100天就夭折了。<br><br> 那个年代,淑外公在外读书清苦,家里全靠外公外婆撑起。上有两老,下有4个子女,家里8口人吃饭。过得好日子,亦能放下身段。<br><br> 大少爷外公学会了下水捕鱼,外婆则学会了裁衣服,奔走在乡间做上门功夫。三年自然灾害,穷到只有豆渣裹腹,一家勤俭度日。1976年,姥姥去世,8年后,佬公公去世。为补贴家用,外婆60岁还在外奔走,做上门功夫。直到70,体力不济,幸得舅舅舅妈细心侍奉,颐养天年。<br><br> 乡人说起外婆,都会心一笑,这个源于外婆一向的好脾气。外婆一生未跟人红过脸,更不肖说扯皮了。外婆口风甚紧,从不搬弄是非。挂在嘴边的话,常常是“吃亏是福”。上屋下屋,有什么扯皮不顺的事,外婆一去做思想工作,就顺了。</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外婆去世做道场的时候,附近几个村的老邻老舍都赶来了。其中,一个老乡亲风趣地说,朱一娭毑,真是个好人。她一世从不得罪人,连村里一条狗都未曾欺凌过。<br><br> 另外婆生性豁达宽容。一则是从未听闻她对命运不平有过半句抱怨,尽管自己也曾是千金小姐下地。二则凡事拉得起放得下。<br><br> 改革开放初期,村里有一阵流行掘墓。前村有学坏的大孩子无意间知晓姥姥带着一个很值钱的玉镯子下葬,趁月黑风高挖了姥姥的祖坟。事发后,外婆外公只是让犯事的大孩子在姥姥坟前叩头谢罪,并未执意追回玉镯。</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每一个人的乡愁里,都有一个慈祥的外婆或奶奶」<br> 一生清贫的外婆,出奇的爱“好”、爱精致。<br><br>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外婆没有华服,却长久保持着上个世纪淑女才有的端庄坐姿。记忆中,外婆个子不高,后背永远挺拔。<br><br> 不管刮风下雨,外婆喜欢穿有跟的鞋。衣服虽不时髦,却总是不大不细,没有丝毫皱褶。头发永远染得乌黑清亮,梳得一丝不苟。甚至80多岁身体不安住院期间,外婆还溜出医院偷偷染发。 <br> <br> 记忆最深刻的是旧屋,外婆的高柜上镜框里,贴着大大小小亲人的照片。每到过节,必要照相。对待照相,外婆向来一丝不苟,对着镜子拿着梳子梳着已经很顺滑的短发,直至自己满意为止。换上的必定是心仪的衣裳,在大家簇拥下,来到老屋井旁边的大树下,对着拍照的晚辈一再叮嘱:等一下,还没有准备好啦。好了,好了,不会比外公老吧。挺着瘦弱的身子,坚持着最美的姿态,咔嚓咔嚓瞬间定格在记忆的流里。</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br> 另如何持续经营好婚姻,这是一个未解的谜团,未来得及与外婆讨教。1943年洞房花烛夜,至今60 年有余,外公外婆是现世版的相濡以沫,白头偕老。<br><br> 记忆中,外公外婆没有拌过一句嘴,红过一次脸。最困难的时候,外婆尽心侍奉老人,抚养子女,是个当家理事的好手。<br><br> 记忆中,外婆年龄比外公略小月余,外婆对此讳莫如深。但或许是年龄接近的关系,外公总是很乐意听外婆的话。外婆去世的时候,外公老泪纵横,悲怆的哭出声来,我少了一个当家的人。 <br> <br> 2001年正月起,外婆起病。是湖南老人常见的高血压和心脏病。最后几年,外婆几乎每年都要去医院小住一阵。但外婆生性坚韧,很难从表情上看出她的病痛。<br><br> 长久以来,没听外婆哼哼过一声。天气好的时候,外婆会坐在荷塘晒晒太阳,聊聊家常。身体不适时,最多是不言语。外公到年老越活越像顽童,而外婆直至去世前,一直活得太过“清醒”。 <br><br> 常觉,象外婆这类老者,经历风雨内心豁达,无须修行,一举一投足间就是现世佛。外婆慈爱、善良、从不妄语;外婆克勤克俭、一生从不吝啬帮助他人,她虽不每日念经朝拜,却众举皆佛。</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时光砌成回不去的故乡」 <br><br> 有些生活片段被我们遗忘在时光的沙漏里。我们看得见的,不少;我们看不见的,很多;有些气味被我们遗忘在时光的沙漏里。我们知道的,不少;我们不知道的,更多。 <br><br> 外婆逝后,我常借读《西藏生死之书》来排遣思念。按图索骥,外婆此刻并非进入绝对虚无的境地,不过和我们走在各自的途中。死亡书中说,生活、生命是永恒不灭的,它只属于两个不同的循环。按照死亡书的记载,外婆此时此刻正坐在冥船之上,渡着地下的冥河。<br> <br> 冥河是一条壮丽的河流,我相信她会顺着静谧无波的河水,缓慢安稳的前行。度过了冥河,就到了永生之地。那些比之先到的亲人们,正等着她的到来——永恒的团聚。</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在故乡,我记住了雨水和泥土的芬芳」 <br><br> 记忆深处,总有一条路,通往外婆的家。幼时,从县城走40多分钟,离开喧嚣的城镇,尔后是无边的阡陌、秋收的稻田。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升起,一条笔直的乡间小路通向远方。周遭寂静,在拐角处,外婆在樟树下等我。长大后,这条路多次入游子的梦中来,包括大樟树的青苔、窗沿的蛛网、挂着的菜篮、甚至是废弃的灶台。甚至到长大后迷恋那如炊烟般美好的檀香的味道。<br><br> 故乡,永远赋予着我们以生生不息的希望。生者必死,聚者必散,积者必竭,立者必倒,高者必堕。<br></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宜珍惜眼前时光与人」<br> <br> 世事无常,人时很短。世界上永远不会改变的就是永远都在改变。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我们用清明这一天来和故乡产生精神联结。让过去过去,生者奋然,死者安息。<br><br> 清明,宜品茗,蹴鞠,踏青,放纸鸢,扫墓。宜思量生死,宜珍惜眼前时光与人。 <br><br> 图片︱手机拍摄 </font></h3><h3><h3><font color="#010101"> 部分选自老树画画</font></h3><font color="#010101"> 撰文︱岭南星空<br></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