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历史的墙头——登岢岚宋（北齐）长城怀古

吕梁胡文凯

万里长城是中华民族大一统的象征，同时也是是中华民族的精神象征！人常言“不到长城非好汉”，做为一个中国人，一个山西人，没有去过长城，的确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几次去北京与长城失之交臂，每次去大同的路上，在穿过雁门关隧道后，总会情不自禁的向远处山脊凝视，白草口长城从眼帘中飞快掠过，时间久了，便有了魂牵梦绕的“长城情结”。吕梁户外徒步协会组织岢岚宋长城徒步，终于了却了这一心愿，解了心中这一个结。3月11日，我们从离石出发，一路向北经方山、岚县，经岢岚宋家沟折向西到王家岔村，到达此次徒步起点。刚下车，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块石碑：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王家岔——荷叶坪）北齐长城遗址。

说起北齐长城，和我们吕梁颇有历史渊源。北齐的西线长城南起汾阳西北的黄栌岭，沿着汾河西岸的吕梁山主脉逶迤向北，至五寨县城南面而止，呈南北走向。吕梁山的西侧便是黄河，是北周和山胡的势力范围；东侧是平坦的太原盆地，这条长城的修建旨在拱卫北齐的陪都——并州的西翼，用来防御北周和山胡的进攻。

据史书记载，北齐文宣帝天保三年（公元552年）自黄栌岭“起长城，北至社平戍，四百余里。立三十六戍。”（《北齐书·文宣帝纪》）

黄栌岭，在今山西汾阳市西端，与离石市交接，主峰海拔1872米。《嘉庆重修一统志"汾州府》“黄栌岭，在汾阳县西北六十里，接永宁州界”。即今离石市吴城镇舍科里村东南的黄栌山。此地自古便是一条从山西平川到陕北、穿越吕梁山区的交通干线，刻着“永宁州东界”的石碑矗立在古道边。与汾阳三十里桃花洞相连，明弘治《黄栌岭碑》云：“黄栌岭，高峻莫及，岩石险阻，其路通宁夏三边，紧接四川之径，凡羁邮传命，商贾往来，舍此路概无他通也。”如此冲要之地，建关置兵，当在情理之中。前些年我曾在山脊见过散落的碎石，估计为北齐长城遗迹。

而我们今天到访的这段长城，是宋朝在北齐和隋朝长城的基础上修筑的。据史书考证，公元980年，杨业之妻折氏(世称“佘太君”)的从弟、宋朝名将折御卿在岢岚设置了岢岚军，并修筑了这段长城。

岢岚自古就是从太原到雁门关及内蒙古、陕北的交通要道，是保卫太原城的屏障。隋开皇年间，当地又沿北齐长城旧址重修了长城。宋代以后，由于不再有军事价值，基本没有再修建。从而为我们保留下了唯一的宋代长城。从王家岔到荷叶坪段大约十公里，多数保存较好，城垣最高处达4米以上，顶宽1．5米以上。

不仅这段长城遗迹与吕梁有渊源，期间发生的人物、事件也与吕梁颇有渊源。公元 960年，赵匡胤发动兵变，推翻周政权建立宋朝后，北方面临契丹、党项族的严惩威胁。公元 979年，杨业之妻佘太君（折氏）的从弟宋朝名将折御卿在县城北的天洞堡向东修筑了长城。杨业、佘太君就是我们吕梁人，如今柳林尚存保存较为完好的火塘寨，那是杨业驻守的地方，火塘寨后有杨家堡， 杨家堡后有石龙崖，石龙崖有佘家寨，相传是佘太君大哥佘龙的驻兵处。而佘太君佘彩花生活地方在佘王城，

 佘王城遗址在柳林县城西，座北朝南，方圆四平方公里，可驻兵800人至1000人。佘王城背靠八盘山，南有南山寺，东有清泉山，佘王城延伸出的左青龙，右白虎两道梁，而今被307国道切断了，断层中可见一千年前的生活痕迹，大量的陶片和炉灰层清楚逼真，形成一个活的地质遗层

三位驴友并排站在长城城头瞭望远方，我从下仰拍了这张照片。一千年前，戍边的将士也曾这样排列在城墙上眺望远方，或许他们目光在搜寻着北方惊起的狼烟，或许他们面朝南方，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乡愁，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们也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只是谁也无法割舍对家的思念。在家中的妻子也定在思念着他。有诗云：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本人对地理学比较关注，以地理学的角度审视长城时，我发现这段长城全部由片石构造而成，在遥远的古代，国力尚不能支撑使用青砖石灰，直到明代才大规模使用青砖建造长城。这从平遥古城也可得到佐证，平遥古城已经有几千年历史了，但直到明代中期才修筑了城墙。从秦汉到辽宋，基本上就地取材，石片基本上为砂岩和沉积岩，有明显的分层现象，上古时期定是一片汪洋大海，颜色以黄褐色居多，片石之间没有石灰，甚至红胶泥都没有，使用山土填充缝隙。而长城的倒塌应该与水土流失有直接的关系雨水从城墙顶部渗入，冲走了填充期间的泥土，进而侵蚀地基，从而造成墙体的松动。另一方面在冬春时节，雪水侵入墙体后结冰膨胀，更加剧了片石的松动，在自然的面前，没有什么可以说是不朽的！

在黄褐色的苍茫中，我们巡视着蜿蜒的连绵，跌宕起伏的长城，不知该从这千年静默无语的长城中解读些什么？当年戌卒顶着凛寒，穿着笨重的铠甲，持戈守城时，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长城，记录了中华民族千年来多少的荣耀，目睹了多少战乱的刀光剑影、烽火狼烟。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此刻长城也随山势而陡峭起来，加上今春“烈日”炎炎，让攀爬变得困难起来，部分驴友对长城有了爱的初体验后，知难而退，就此折返。静下来想想，当你的能力不足以支撑你的欲望时，带给你的只能是烦恼。调整方向，重新定义自己，才是明智的选择。

此行最不想看到但又不可避免的就是塑料袋矿泉水瓶等垃圾。偶然能见到的人迹就是留刻在墙体上的字迹。“XX到此一游”，以至于我犹豫是否要写此篇游记。一方面，担心难逃垃圾遍地的鳌太下场；但另一方面，却希望更多的人看到这样震撼且有民族象征意义的建筑。所以还是要老生常谈一句，除了照片什么也别带走，除了脚印什么也别留下！古迹、兽迹可存，人迹真不该留在这里，那些刻字的人，你还没有足够伟大，可以让长城为你树碑立传！

我站在垛口处，下面是巍峨而厚重大山，我幻想着自己是绝世武将，穿越到大宋，头戴金盔，身披银甲，手持长枪，镇守边关，但谁又能保证穿越过去后自己不是长城脚下那横刀立马的胡人？长城从秦汉战国时期一直到明代不断修建的历史，其实也是一部民族融合的历史，谁能保证自己血液里流着的是纯正的汉族血统。汉武帝击败匈奴后，匈奴分裂为南北匈奴，南匈奴南迁与汉人杂居，南北朝时期后汉皇帝刘渊本是匈奴人，但改了汉姓，定都在左国城，就在今天方山县峪口镇南村，北魏孝文帝改革更是大力推行汉化政策，加速了民族融合，正如柏林墙不能阻止东西德的统一一样，长城也阻挡不了民族的融合！

长城的历史其实就是一部中原农耕文化与北方游牧文化竞争的历史，一直持续了将近两千年。

在我们的历史记载中，游牧民族往往是施暴者，汉族为受害者，游牧民族总是越过长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让人们从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譬如五胡乱华时期记载，将汉人妇女称为两脚羊，抓住后都要吃掉，一次抓住一万多妇女，吃的还剩下八千人，实在吃不了，将其投入江河，江河竟因之断流。我对汉人学者写此书的真实性有所怀疑。在古代最重要的资源不是土地，而是人口，谁掌握了人口，谁就赢得战争主动。少数民族往往会掠夺汉人为奴，这样会带来农耕民族更先进的生产力生产方式，于其统治更为有利。历史有时就象一个纯真的孩子，你把她打扮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尽管这一路看到的都是沧桑，雄浑，厚重，正应和了我们读边塞诗的感觉，但在一处洼地，还是欣喜的发现了春的印迹。那一树黄绿色的枝条，未曾绽放的嫩芽，在这肃穆的城墙边中，显得那么的生机勃勃。

沿着岁月的足迹穿行，走过断壁残垣，穿过矮树丛，探访每一段历经风霜的城墙，欣赏这被历史雕琢的风景。

城墙靠北的一侧，已经形成了一片树林，草木总是喜欢生长在山之阴水之阳的地方，因为能得到充足的水分。但当年修长城时，断不会让树木生长在城墙下的，那样会阻挡视线，总要进行人为砍伐的。时过境迁，风光已大不同。

长城建造的一个特点就是根据地形依山而建，遇到陡峭之处，则会以悬崖为墙或劈山为墙，如同图中所示，既起到防御作用，又降低工程难度。悬崖上的山洞，或许就是戍边将士的居所或存放军用物资之处。

山脚下的长城由砂岩沉积岩构成，而到了山顶时，变成有第四世纪冰川特征的花岗岩。这种石头曾经在秦岭见过，在五台山见过，在孝文山也曾刚过。石头上星星点点的苔藓地衣，如耄耋之年的老人斑，提示着岁月的久远！

农耕民族相比较游牧民族，代表了更高的生产力和更先进的社会结构。无论是人口还是财力，以及生铁冶炼技术，农耕民族是占有相当大优势的，更多时侯游牧民族南下是遭遇了天灾或内乱，即使是现在这样发达的防灾减灾能力，内蒙古遭遇雪灾后，还是有大批牲畜冻死。古代遭遇干旱、雪灾、瘟疫时，如果没有足够的物资，只能等死，往北是无人烟的漠北之地，只能南下。在我国南北朝时期和明朝后期，正好遇到气候学上的“小冰河”时期，农业绝收，更加速了游牧民族南下进程。我觉得看待历史，一是要站在特定历史条件下来看，二是要跑出历史条件，以一定的高度来看。有时并非天生就是掠食者，只是生存的需要。

长城究竟能不能阻挡游牧民族？先让我们看看长城的长度，就今日遗留的明长城来看，长城的总长达到了八千多公里，这么长的地方如果要处处把守，需要的士兵数量十分庞大。而当时全国总人口不会超过五千万，就算是再庞大的军队，一旦分摊到如此长的防线，每一处的防守也必然会十分薄弱。显然这样的防守是不行，作为当时的统治者也应该明白这点。而且长城在很多地方很窄，有时仅容一人通行，并不适用于大规模排兵布阵。并不象电影《长城》中为防止饕餮的入侵而具有如此高超的防守措施。长城的作用，更多应该是充当警报器的作用，使得墙内的居民和军队能尽早察觉到敌人的入侵，因而及时的做出反应，将损失降到最低

碧云天，黄叶地，此时此刻我在想什么？什么也没想。君不闻“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也许这是我面对至情至景时最本能的反应吧。

这段长城的尽头便是荷叶坪。荷叶坪是杨延昭杨家将的军马场，还有杨六郎的“点将台”、“饮马池”等遗存！在古代马匹是重要的战争资源，游牧民族也被称为马背上的民族，在人口，财力及铁器上都不及汉族的情况下，马匹成为其优势，而在与游牧民族征战中，无不是以拥有强大的骑兵部队而取胜的。所以历来统治者都非常重视马匹的供给，象吕梁的四十里跑马墕是刘渊的军马场，云顶山曾是孝文帝的军马场。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在长城上煮一锅咖啡喝，想必是非常惬意的事，想想古代将士常年在此风餐露宿，肃然起敬！

古人有句话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中国版图上东有大海，南有雨林，西有高山，天然隔阻，唯独北方大漠有游牧民族近二千年的骚扰,其实并非坏事，游牧民族使华夏民族产生尚武精神.不断的南下侵略,使中原不得不拿起武器自卫.在文化上,与中华不断交流,中原人民受到游牧民族的影响,如胡服骑射,游牧民族不断南下侵略,使汉民族被迫南下,比如南宋,东晋，这使的经济发展重点南移,促进南北方的全面发展。

当夕阳的余晖映射在黄土高坡上一片胡麻田时，我们踏上了归程，这才发现，我们吃的油原来也来自北方，民族的融合体现在血液里，体现在风俗习惯上，体现在衣食住行等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国家的统一，民族的融合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这一趟长城之行收获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