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幸福的童年</h3> <h3>对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人来说,提起自己的童年,大多数人首先想到的是衣着破烂,吃糠咽菜,挨冻受饿的苦日子,那辛酸,那苦涩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有人甚至不愿再提起。而我的童年却是满满的快乐和幸福。</h3><h3> 我出生于1962年,也算是三年困难时期吧,可我对那苦不堪言的日子却没有刻骨铭心的印象。我们姊妹六个,我最小,是我妈妈四十多岁时生的。那时候好多人叫我"老生女",我只知道是姊妹中最小的意思,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现在回过头再想,就不那么简单了。老生女不仅仅是最小的意思,它还意味着得到的宠爱也最多。不是有句俗话说"猫老吃儿子,人老惜儿子"吗?人越老对子女的爱越深。老生女不仅被父母亲当成心肝宝贝,疼爱有加,而且还被哥哥、姐姐们百般的呵护,格外的照顾。</h3><h3> 打我记事起,大姐就出嫁了。大姐长我二十三岁,把我像子女一样宠着。那时,大姐在佳县李家湾(她婆家村)当民教,每隔一两周必来寺沟坐娘家,每次来时都会给我带点好吃的,或饼干,或糖果。我也特别期盼大姐的到来,看见大姐格外亲。稍大些,我便懂得回报了。那时候家里穷,有什么好吃的总是分开吃,就连煮玉米棒也如此,一人一个。每当分到玉米棒,我便不吃,给大姐留着。父母便把他们的一份再分给我吃。过一两天,棒子有味了,我只好把它吃掉。有时候,昨天煮了今天又煮,我便吃旧的留新的。这时候,父亲总会拿他的新棒子换我的旧棒子吃。秋天的时候,每到星期六,我会摘几颗红枣给大姐留着。大姐深受感动,对我的疼爱又增了几分。我上四、五岁的时候,大姐常常带我去她家。她上班时,就把我带到学校。农村孩子都好客,加之大姐是学校的老师,从没有人欺负我,而是把自家的杏呀、桃呀、果呀、梨呀、枣呀……拿来给我吃。大姐还背着她那严厉的婆婆,托人在集市上买了烧饼,一切四块,每天给我吃那么一两块。吃的时候还少不了要嘱咐一句:"回去不许对婶婶说"。我便信誓旦旦地说:"肯定不说"。</h3><h3> 有一天,她们家吃蒸酸菜洋芋擦擦,锅底下坐半碗小米粥,往熬锅水里一搅,稀汤不溢的,再加上熬锅水那特别的味道,我实在吃不下去,便想起学校放的那几块烧饼,就对大姐说:"姐姐,饼子吃完吃什么呢?"大姐狠狠地瞅了我一眼,厉声道:"吃黑豆!"我不识趣地又问:"那黑豆有饼子好吃吗?"吓得大姐出了一身的冷汗。</h3><h3> 大哥那时虽然已经分家单过,有了自己的儿女,但在几个弟妹之间还是最疼我。他的力气很大,人们说要是放在如今的社会,肯定是个好举重运动员。他出门时总是爱把我举过头顶,架在他的脖子上走。记得有一年冬天,他去大姐家接我。二十来里山路,他就把我架在脖子上走,冻得我上下牙齿直打颤,我说:"哥哥,我的牙为什么老打架?"哥哥这才意识到我受冻了,赶快把我放下来,把他的腰带解下来缠在我的腰间,抱着我走。那时候,人们穿棉袄里面没有内衣,冷风一来,直往肚子里吹。所以大部分人用一尺来宽的布条做腰带来保暖。哥哥把他的腰带在我腰间缠了几圈,我立马就不那么冷了。</h3><h3> 我妈人懒散,做生活慢,所以我们家开饭的时间总比别人家的迟。大哥吃饭时,常常端着饭碗来我们家吃,见我们的饭还不熟,便把他的饭倒给我吃,再磨蹭一会儿才回去舀第二碗饭,省得嫂子唠叨。有时候,他家的饭比我家的好,他会把他的饭倒给我,换一碗我家的饭吃。</h3><h3> 二姐比我大十一岁,我基本上是她带大的。白天,她无论去哪里玩儿总是带着我,晚上我就和她睡一个被窝。多少年了,好像成了习惯,晚上跟谁都不睡,就感觉二姐的怀里最温暖,最安全。二姐十七岁上出嫁的。她结婚的那天晚上,我睡觉时好像失去了依靠,再也找不到那个温暖的怀抱了。不要爸,不要妈,站在头灶圪崂嚎淘大哭,那哭声惊动了上院的大哥、三叔,吵醒了下院的五叔、六婶,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跑来问原由,弄得爸妈都泪流不止。</h3><h3> 二姐家的生活水平比我家的高。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二姐一有机会就把我接去,一住就是一个来月,吃的是小米钱钱饭,䄻黍(高粱)米饭,比起我家那扎得喉咙难受,难以下咽的红高粱糁糁饭不知强多少倍。有一次,村里来了个爆米花的,二姐便爆了一大盆䄻黍花让我吃,那才好吃呢,越吃越香,那味道直到现在我都记得。 二姐夫会挂挂面,家里常存放些手工挂面,若有人要就能卖几个零花钱。有时,二姐还会趁人少时给我煮碗挂面吃。 每次送我回家时,二姐都要把她家的高粱米装在用碎布片弥成的包包里给我带上,回去掺在高粱糁糁里吃,有时也拿几把儿挂面。从那时起,每逢我过生日,母亲总会给我煮碗手工挂面吃。</h3><h3> 我二哥大我七岁,由于父亲有病不能参加集体劳动,二哥十三四岁就辍学给生产队放羊。我九岁上的学,那时父亲的病已痊愈,二哥又返校读了二年。有二哥在校护着,所以也没人敢欺负我。二哥知道上学的机会来之不易,学习很刻苦,成绩很好。每次期中、期末学校开会颁奖,都少不了二哥的。那时我也挺争气,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我们兄妹二人站在领奖台上,会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和啧啧的赞叹声。可惜因为超龄,二哥没能上高中。后来,实行开门办学、半工半读也让我的学习成绩变得一踏糊涂。</h3><h3> 二哥是我们姊妹中最馋、最不爱劳动的一个人。家中只要有点儿好吃的,母亲哪儿都藏不住,大多被二哥偷吃了。一盒饼干,母亲干脆放在明处,天天照着,可到用的时候,早已成一个空盒子了。秋天,红枣打回来后,母亲总会把大枣、好枣挑出来,放在一个大筐子里,挂在窑码子上,以备日后行门户,给外地工作的亲戚,或招待家里来的客人,还要给过年淘米馍用。可二哥总能想出吃的办法,有时爬上窗户去探,有时,拿根打枣杆在筐底戳个窟窿,把枣漏下来。二哥有了好吃的常常给我吃,隔三差五的总会给我点儿小惊喜,什么桃呀、杏呀、梨呀、果呀,有时还会给点烧烤的小麦、黑豆、玉米、洋芋等等。这些大多数不让父母知道。</h3><h3> 去年秋天,我回老家帮二哥收秋,说起村中的一个婶子来,我说那人真厉害,那年不知什么人偷吃了她家的老果,她站在果树地跳起来骂,骂得可凶呢。二哥略带愧意地笑了笑,说:"那是我和来运几个人干的。"因为受不了那人的气,当天晩上,他们几个把人家的果子全日踏了。没想到,我最敬佩的二哥还有这么邪恶的一面呢!</h3><h3> 三姐大我四岁,是我的玩伴。我们俩一起跳绳、抓骨子、踢毽子、踩方格……有时姐妹俩为一点小事也会大打出手,三姐每次都是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有一次,我竟拿着烧火铁锨打三姐,疼得她直哭。父亲一边为三姐揉着打痛的地方,一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琴珍,以后不能打你三姐。她是亲你、爱你,舍不得打你,不是打不过你。她要真动手打,两个你也不是她的对手"。我静下心来想想也是,三姐那么大,每次和我打架,她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原来她是让我呢!</h3><h3> 在三姐身上,我常常显得很霸道。我三四岁的时候,我们俩同时当糠彩(麻疹)。我睡在炕上,脚老探的蹬三姐,探到就踢,就打。 母亲劝不住我,便把我放炕头,三姐放炕尾。几天过后,三姐的病痊愈了,而我却因为睡在炕头上火、发热,咽喉发炎,声带受损,四十多天都发不出声来,有时,别人看见我在哭,却听不到一点声音,差点变成个哑巴。现在声音沙哑还是那时落下的病。有时,一大家人聚在一起还拿这事取笑我。</h3><h3> 农村的孩子干的活儿多,所以早早的什么活儿都会干,可我直到现在还这也不会, 那也不会。我小时候在家干的活儿很少,地里的重活儿干不了,可我就喜欢在地里干,有时队里分洋芋,别人家的孩子帮大人往回背,可二哥就是不让我去背,生怕把我累着。家里的轻活儿我又不想干,如扫地呀,擦洗家具呀,我看见就烦。三姐让我做的最多的活就是洗家什。那时,三姐十四五岁,已辍学,每天下地干农活,参加集体劳动,修梯田、打坝墕,什么重活都干。回到家,还得做饭、喂猪、喂羊……虽然那时母亲还在世,可常有病,所以许多活儿三姐都包了。现在想想她也累得够呛,怪不得常让我洗家什呢!三姐叫我洗时,我常无动于衷,爱理不理的。 她便说:"以后咱俩一人洗一天。你今天洗还是明天洗?"我毫不犹豫地说:"明天洗"。可到了第二天,我又不洗了。三姐数落我说话不算数,我还津津有理地说:"我说我明天洗,又没说我今天洗,是你弄错了,我的笨三姐"。三姐知道我在耍赖,也没办法,只好一边洗,一边嘟嘟囔囔地骂我。遇到这样的情况,父亲只是笑笑,也不说什么。也许,我不爱做家务活,不会做家务活的毛病就是那时候惯的。</h3><h3> 有这么多人宠我、爱我、疼我、惯我、让我,我哪还懂得什么是忧愁,什么是痛苦呢!心中全是满满的幸福。</h3><h3> 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我也将奔向花甲之年了。每当我想起童年往事,心中便充满了感激,是父母,是哥哥姐姐让我的童年幸福无比,快乐无穷。而我可怜的大哥在我还无力回报,不懂回报的时候就因病离开了人世。我们兄弟姐妹六个再无团聚之日。 每每想起这些,我便怅然若失,潸然泪下。对于还健在的几位姐姐、哥哥,我虽有知恩图报之心,但又能回报多少呢。我只能祝愿他们快乐生活,健康长寿而已。</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