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师生的篮球情结

耕夫

　　随着时代的发展，中专学校执行国家任务招生早己成为历史，中等师范学校均已悄然退出历史舞台，昔日的辉煌成为沉淀于每一位中师生心海的骄傲而又忧伤的记忆！对于国家计划任务招生时期的平凉师范学生来说，在难忘的记忆中，篮球是我们共同的情结之一。

　　我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在平凉师范上学，同学绝大多数来自偏远农村，大家在读初中时，为了实现“跳农门”的理想，基本上都是“一心钻研文化课、音美体育皆应付”的“分数型”学生，对于篮球，只是在体育课上偶尔随便乱扔几下，完全不懂规则，从来不学技巧，那时电视机也罕见，也不知NBA为怎么回事。考入平师后，教学模式彻底改变，面对师范教育无副课的学习要求，音乐体育美术成了我们这群初中骄子的“短板”。但是，学校了解我们的底细，不急不躁，艺体教育从培养兴趣抓起，各种教学活动丰富多彩。我刚进校时，最爱看高年级体育班的学生和教工队打篮球赛，那时，教工队主要是朱成奎老师、杨怀剑老师、王万宝老师、任静国老师、曾雨平老师、李锦锋老师、司机赵敏学师傅等。朱老师基本功非常扎实，中投远投几乎出手不空；杨老师正当壮年，又是练武之人，步伐特别灵活，运球左冲右突进退自如，三步灌篮动如脱兔；王万宝老师身材魁梧却不失敏捷，擅长远投和突破冲篮，抢篮板基本上志在必得；曾雨平老师擅长快攻，裁判动作最是干练规范;赵敏学师傅能把篮球顶在指尖上拨得滴溜溜转。而体育班学生普遍身强力壮，初生牛犊不怕虎，进攻风驰电掣掩护传切，退守紧逼抢断围追堵截，比赛常常和教工队不相上下甚至获胜。在一次次的观看篮球赛中，我们这群山里娃不知不觉喜欢上了篮球，也不觉跨过了艺体教育的门槛。

　　上世纪90年代的平凉师范如日中天，也是教工篮球队实力鼎盛之时。朱晓忠老师、王万宝老师、朱成奎老师、李红学老师、周社社老师被誉为平凉师范篮球队的“五虎上将”。朱晓忠老师是控球后卫，运球过人如行凌波微步令防守者目瞪口呆，中投远投不失时机，突破上篮如入无人之境；朱成奎老师老成持重，没有多余和违规动作，典型的师者风范，抓住机会一次远投定能赢来阵阵掌声；李红学老师是西安体院毕业的高才生，被学生冠以“飞毛腿”“燕子李三”“拼命三郎”等称号，他反应异常灵敏，打球卖力又能自如应用各种战术技巧，和队友配合能心领神会，防守总能先发制人，面对高自己一头的对手却经常给人家盖帽，令对方叫苦不迭，他进攻时步伐多变，闪转腾挪，总能轻松避开防守得分；王万宝老师打球实惠，被观众称为“推土机”，常常在三秒区附近面对两三个人的夹击能毫不犹豫强行突破投篮得分，也擅长三分球，每投中一球时，他会习惯性地微笑着向队友连连点头和眨眼，甚是可爱；周社社老师多打中锋位置，不贪球、有全局意识，也长于防守，无论怎样强硬的对手，在他笑嘻嘻的软缠硬磨的防守下，总让对手哭笑不得，斗志全失；还有带语文课的赵润孝老师，技术全面，每场比赛不可或缺；后来又调来了何繁华老师，虽中等身材却弹跳力惊人，中投远投突破样样不弱，赛场上，他和李红学老师跑前锋，配合默契，比赛中被观众称为“黑白双煞”。记得有次在商城打比赛，朱老师后场长传出手却发现前场没有自己人，情急之下大喊红学和繁华，只见繁华在前红学随后两人箭一般朝着眼看飞出球场的篮球追去，在贴近底线的一刹那，繁华凌空跃起，空中拖球一个鹞子翻身回传，红学紧跟着跃身而起稳稳接球跨篮，进球得分了，全场观众自觉起立，掌声雷动。这场比赛过去已经近20年了，但这一情境深深映入我的脑海，每当说起球赛时会闪现于眼前，还是那样的令人激动。90年代后期又有樊初八老师分配到平师，他身高接近2米，上大学主攻篮球专业，立中锋稳稳当当。其时，平师教工队东征西战，称雄于平凉。体校、公安局、煤业集团、公交公司、自来水公司，你来我往，切磋交流。几届市全运会，平师篮球队力挫群雄，连登冠军领奖台。

　　看篮球赛曾是平师学生的精神盛宴。下午第二节课后，你漫步于校园，突然，会从篮球场方向传来震耳的长长的喊声——“好球”！肯定又有篮球赛了。跑到篮球场，四周已经围满了学生。比赛如火如荼，我方进攻，对方全场紧逼，朱晓忠老师身后换手运球过人，朝左前锋何繁华老师一个虚晃，球却飞到右前锋李红学老师手中，对方也熟悉平师球队，早有两人夹击红学，朱成奎老师不慌不忙过去来个挂人掩护，突然一个转身插向篮下，篮球已长了眼睛一般从红学手中穿过对方防守队员的裆部一个击地反弹落入朱成奎老师的手中，他轻轻一个舔篮，投中了，围观学生又是齐声呐喊——“好球”！对方队员还在相互埋怨，平师老师早已回撤严阵以待了。几个回合，比分已经拉开，对方教练叫了暂停，重新排兵布阵。裁判曾老师鸣哨了，对方后卫发球，想长传给前场埋伏的队员来一次快攻，谁料球一出手，就被等在中线附近的李红学老师腾空而起截获，人未落地球已飞向三分线附近的万宝老师，万宝接球，举球压腕出手，篮球在空中翻转移动，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唰”的一声，不偏不倚入筐，跟着又是震耳欲聋的呐喊“好球”和经久的掌声，在掌声和赞叹声中，万宝向红学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连连眨了眨眼睛又开始了回防。还有最后20多秒，平师队球权，对方教练着急喊叫指挥，队员也有点火气了，又是全场紧逼，且动作幅度不小，赵润孝老师发球，朱晓忠老师运球过中线，对方队员个个张开双臂，贴身防守，朱晓忠老师随意看了李红学一眼，突然做了个右边过人动作，何繁华老师和周社社老师相互掩护移向右侧，同时李红学猛然绕过防守队员沿底线起跑，刚跑过篮下时朱晓忠老师一个左侧弧线传球，红学接球的瞬间一个双手背投，篮球稳稳入筐了，只听球场四周“好球”“好球”叫喊声此起彼伏，终场哨声同时鸣响，平师队员已经列好队，齐声高喊：“向体校学习”“向裁判致敬”！

　　篮球是平师学生体育课程的必考科目之一，规定考试项目有10次运球上篮、10次定点投篮、10次三步上篮、10次2 人行进间传球上篮。由于有了兴趣，加上老师的认真执教，平师学生无论男女毕业时基本都能打篮球，即使打得不好也知晓各种动作要领和规则。在上述考试项目中，定点投篮和三步上篮相对有难度，各班考试前，是特长篮球的男生博得女同学芳心的好机会，在课堂训练和平时活动过程中，男同学尽展雄姿，做出各种潇洒投篮动作，不太会玩篮球的女同学早已暗暗记下了这些男同学的名字，中午或下午课外活动时间，会有一位或者两三位女同学略有羞赧地移步于男同学身边，“喂！教教我三步上篮行吗？”“当然行！当然行！”男孩似乎早已在等待着邀请却无故地脸红了。紧接着转身飞奔而去，待女同学反应过来时，已经大显交际本领为女同学借来了一个练习专用篮球，然后将篮球夹在腋下，两手插进裤兜，由几位女同学簇拥着自豪地向球场走去。从此，女孩每月节余的饭票有了固定的下家，男孩常会无缘无故地失眠。三步上篮考试不光令女生怯场，有些协调性不太好的男生也颇有压力。所谓三步就是上篮篮球出手前最后的三步，第一步就是持球点前那一步，第二步是持球点后的第一步，第三步是第二步完了再跨一步上篮。三步上篮有高手上篮和低手上篮，基本动作要领可用“一大、二小、三跳”六字来概括。我们班有位男同学文化课成绩很优秀，有保送上大学的希望，就是三步上篮学不会，一做动作就走步，眼看下午就要考试，考试不及格保送大学肯定泡汤，当然十分着急，中午吃完饭后，他边往宿舍走边拿吃饭碗当球复习三步上篮动作，并且口里念叨着“接球一大、二小、三跳投”，结果“投”字出口的同时吃饭碗也飞向空中了。

　　平师学生经常组织班级之间篮球比赛，班主任也普遍重视，把每场比赛看作一次提升班级凝聚力的绝好机会。且不必说班级间男子篮球比赛何等精彩，这里只转载学友岳琼女士关于幼师班和女师班篮球比赛的一段描写，以作为对我语汇贫乏文笔呆板的补救——“刚开局，幼师班就一窝蜂地拥上来围住了我们的班长6号大侠，抱腿的，堵截的，跳起来封杀的，大侠一个神龙摆尾，冲出重围，篮球脱手，传给了8号翠翠，翠翠一二三，三步跨栏，带球扣篮，“8号，2分！”……第二局，刚开始，负责跟人拦截的冬梅投球技术不行，跑得快，幼师班主力被她如影随形防得沾不上球，气得干脆蹲到球场边不动弹了。冬梅没有运动鞋，穿的她妈做的花格子布鞋，脚下一滑，直接一个劈叉，场外有人喊：“快看！那个女生会武术！”。打前锋的翠翠的裤裆又扯了，露出红色的线裤，不怀好意的九一届几个男生坏笑，说怪话，翠翠一边瞪眼训男生：“笑撒笑，没见过两个人走路咧！”，一边跑着去宿舍换裤子，打后卫的秦小红补了上来，秦小红素以身手敏捷而名冠篮球队，外号“闪电侠”，球一到她手里，大侠一声：“往后甩！”球就飞了出去，等对方反应过来，大侠早健步如飞，扣篮得分。幼师班一看慌了手脚，一见秦小红拿球，三四个人就忽地围拢过来，团团缠住，手忙脚乱，又抓又抠，秦小红左手带球，右脚上前，虚晃一步，骗过对手，一个鹞子翻身运球突出重围，到中场，“啪！”，一个漂亮的三分灌篮，“哇！”场外观众不由自主都发出一声惊叹……”。

　　每一届平师毕业生中都会产生数十位篮球健将，03届阿东是其中比较有传奇色彩的一位，他个头并不高但球性甚是熟练，身法非常灵活，赛场上快如风、猛如鹰、敏如豹，他在校期间率领03届篮球爱好者迎战了当时市内所有大中专院校的球队而无败绩，也参加过全市中学生运动会，在苦练和各种比赛中练就了乱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本领。参加工作后，有一年他们单位也组队参加市全运会，在关键性的一场比赛还剩2分钟左右时，他们球队一位主力被判五次犯规罚下场，控球后卫的脚严重扭伤不能继续参加比赛，此时比分落后于对方3分，全场认为他们败局已定，对方已经在准备欢庆胜利了。此时，阿东主动请缨担任控球后卫，他三两步运球过中线后，对方防守队员迎面来堵防，只见他突然加速，一个高手过人连贯一个背传，球精准地落在内线区附近自己一位球员手中，而他落地又恰当地掩护这位队员投篮，一个擦板，球投进了，全场哗然！还有1分多钟，对方球权，对方控球后卫一个干练的变向准备过了阿东，阿东才不上当，他不管对手虚招，早已判断准对方行进路线，在对方运球着地的瞬间侧移一步，左手轻轻一揽球已到手，快攻同时启动，对方身高超过1米90的得分后卫早已拉开架势尽力防守，阿东运球接近对方时突然一个前扑动作紧接着贴紧对方一个360度拉转，防守队员已被轻松甩在身后，阿东低手上篮，防守队员不顾犯规从后面大力封盖，迟了，篮球早已平稳入筐，比分反超1分。对方发球，推进，转移，投篮，可能太紧张了，球未投准，阿东队友抢到篮板，快速将球传给阿东，阿东推进过中线，对方教练大呼：“一防一紧逼”“注意断球”“保证抓板”，防守球员们个个圆睁双眼伸开双臂弓着腰相互呼应防守，可谓剑拔弩张，阿东瞅了瞅时钟，在三分区附近运球徘徊，突然，他一个给底线长传的动作，防守的队员一个鱼跃大盖帽，谁料球还在阿东手中，待防守队员下落的同时，阿东举球投出一个3分，篮球在空中翻转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精确地落入篮筐，红色的球网在轻轻摆动，阿东的手还是压腕动作定格在额前上方，防守队员双脚着地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前一声长长的哨声，裁判双手高举做着3分有效手势，紧跟着终场的哨声鸣响。体育馆已经基本失控，数百观众高呼“电大”“电大”“平师”“平师……”有几十位观众不顾场馆纪律从看台上跳入场内，把阿东高高抛起，一次又一次。不用说，高呼“平师”者多为平师毕业生，把阿东高高抛起者也多是平师生，真个是：球赛电大终于赢，乐坏了平师人。

　　我在平师上学期间，为了拿到毕业证，曾尽力克服对篮球的恐惧学习打篮球。后来在平师工作期间，我们曾组建过一个“爱好者”篮球队，王万宝老师被誉为“导弹发射架”，他久经大战，和我们这些末流队员在一起打比赛，非关键时刻很少到前场冲锋陷阵，他多坚守后场，要么截获对方长传球，要么控制后场篮板球，然后一把长传给我们任何一位队友，再微笑着看我们如何进攻，我们若投中一球，他仍然是轻轻一笑，点点头并连续眨眨眼睛；李红学老师是我们的队长兼教练，比赛担任控球后卫，他高超的职业技能和宽厚的胸襟在玩乐中也能体现无疑，和我们一起打球，他很少自我表现，而是设法基本均衡地给我们创造比较均等的进攻机会，同时，比较高超的体育技能和多年养成的对学生严谨执教习惯，使他对我们的迟钝和散漫甚为苦恼，我们尊称他“飞毛腿”，他是我们球队的魂；王小文老师当过兵，一直自称当年上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战场，看身手还确实可以，因防守卖力我们称他为“罗德曼”；张小平老师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双重好，能立中锋又喜欢投三分球，我们称他为“张三峰”；当时已经年近50岁的王连旺老师最为积极，防守进攻勇猛不减当年，有“连发王”美称；吕振杰老师最年轻，满场飞，快攻得心应手，不惧对抗，大家都给他起了个“小钢炮”的昵称；代尔惠老师是教物理的，耐力好，防守和拼抢总能先于对手抢到有利位置，三步上篮动作轻盈，大家叫他“神行太保”；我技术最差，好像只会三步上篮，当然被称为“高三步”了；还有胡进步老师、徐振军老师、王怀亮老师……我们几乎每天从下午4点一起一直玩到天黑。我喜欢瞬间一个变向运球过人的感觉，陶醉于超远出手跳投让篮球在空画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然后命中3分的激动，沉迷于抓住机会三步冲篮让对方目瞪口呆的自豪，痴迷于错步高手过人的潇洒，留恋于和队友一个眼神的交流然后一个巧妙的传切配合的美妙。

二十多年，弹指一挥间！如今，我早已离开了平师，而且平师也永远成了历史。“少年子弟江湖老”，也快有10年了，再也没碰过一次篮球。想我前文所述的那些老师们，好多可能也挂鞋不再战了。

别了，曾经美好的年华，别了，篮球！但我相信：许多平师人篮球情结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