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

浪迹天涯的粉笔君

　　三月初，和朋友一同去附近的小园林闲游，文艺地称"探春"。在此之前，我自以为已在老家狭小的院子或景区拥挤的长廊中赏遍了春的美色，从未想过要带着这番闲适纯粹的心情去触探春的乐意。

入园正值傍晚，游人渐少，园中的空气和着植物和泥土的气息，经过一天的酿造变得醇厚，绒絮般暖暖地包裹在脸上。或许正是这暖意的缘故，桃花早早地就开了，又密又嫩，远看细细的枝条都被隐去了，余下几团粉云飘摇在弯曲的主干周围，令人怀疑这是仙子落下的心爱的饰物。走近细瞧，无论是盛开还是含苞，都小巧玲珑，惹人怜爱。夕阳将娇艳的花瓣摩挲成了纯净柔和的透明色，像是形状奇美的水滴，轻轻触碰，指尖仿佛也沾得润润的。我们赏玩许久不忍离去，恨不能化为一颗小小的花托，将这珍宝融在心口。

　　顺着桃花漫步到湖边。环绕着湖泊的是一圈柳树，可惜还未成荫，只垂着细细长长的枝条，就算有些已经开始抽绿，也只是单薄的几丝。不过所幸还在正月，每株树上都挂着火红的灯笼，夕阳为它们点上了炽热的火焰，将柳枝的绿意也燃出了几分。打破这番难得完美的画面的是一群咋咋唬唬的绿头鸭。它们远远地袭来，将平滑的湖面揉成了皱布，停在湖中的小凉亭里。我不由玩心大起，踩着大石落成的路靠近凉亭，它们也不怕生，仍旧若无其事地梳理着自己乱蓬蓬的翅膀。我冲它们喝了两声，它们睨视我一眼，敷衍地应着，摆摆尾羽，傲然又婀娜地扭走了。我倒是觉得尴尬，拉着窃窃笑着的朋友离开了。

　　绕湖走到了园林深处，攀上一座岩石堆砌的假山，漫无目的地七拐八绕，能收获到意外的景致。不知何时钻进岩缝里的种子，探出不知名的草芽，风的吹拂令它摇摇欲坠，但透明的根茎还是努力地钩住了那几小粒泥土。假山顶端摆着一张干净的小石桌，几乎所有的游人都在这里留下过微小的纪念，或是孩子无意刮蹭的划痕，或是少女轻轻挥落的发丝，或是老翁遗忘在桌缝的白棋子常青的树木这时更是翻滚着晶莹的绿浪，将这些纪念物冲洗得焕然如新，仿佛这些物品的主人刚刚来过，刚刚留下了串串新鲜的欢笑。穿过低矮黑漆的石道，发现石壁一侧，凿着一个漏光的口子，斑驳的树影流淌在起伏的岩石上，像是旧时候放映在幕布上的黑白电影。不知什么植物留下了几缕柔软的枝条，水丝一般齐整地垂在石道口，它们已然枯透，却奇迹般地缀着鲜嫩可人的小黄花，明晃晃的，闪烁着生机。正要称奇，细看却只是新生的迎春花缠绕其间，失落之余更生感动，枯木逢春是奢想，但病树前头却定是会有万木争春。

　　走出洞口，正对着一轮斜阳，橘色的光扑在脸上。眯起眼睛，视野变的模糊，先前的景观在眼前的光芒里融合成一片世外桃源，独余我一人观赏。空气变得浓稠，迷香四溢。这时身体有些飘忽，撕去浮躁与烦闷，放松地把一切都交给了自然，顿时觉得自己已不再被自己把握，而是被这个世界，这个春天真真切切地拥有着。迷迷茫茫地想，我这时候是自己在触探春，还是把自己交给春去触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