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1845年夏天,也就是距今170多年前,美国一个只有28岁的年轻人,走进了瓦尔登湖。在那里,他完成了自己一套完整的思想革命过程,对于从此之后的人类思想都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挑战。这一挑战的意义在当时和今天都同样的重大和严峻 ,不仅仅意味着我们如何理解自然,和大自然建立亲切和神性的关系,而且更加关系到我们的灵魂如何获得自由和幸福。所以,从寓言这一形式来看,梭罗和他的《瓦尔登湖》都为人类文明形态做出了无比重要的贡献。</h3><h3><br></h3><h3> 很有意思的是,有一天晚上,梭罗从玉米地回来,他带回来了一些地里的野菜,这一顿晚餐让他做了如下记录:</h3><h3><br></h3><h3> I have made a satisfactory dinner on several accounts,simply off a dish of Purslane which I gathered in my cornfield, boiled and salted.</h3><h3><br></h3><h3>他在这里讲到的 Purslane就是我们所知道的马齿苋。水煮加一点盐,这就是梭罗当时一个人的一顿晚餐。文字来得朴素,带着满足的喜悦。</h3> <h3> 马齿苋在我的老家湖南中部丘陵山区,几乎到处都是。走在田埂上,可以采一把,像父亲那种可以一天都浸泡在菜园子里的人,夕阳落山,竹林里已经炊烟袅袅的时候,他一定会带一大把马齿苋回来,于是,母亲会极高兴地炒出来,喊着我们兄妹,为日常生活的桌子上平添的野菜而多了几分说不大明白的喜悦。这样的日子似乎从小就伴随着我们,所以,对于马齿苋一直有分明得很的记忆。等到了新西兰,二十年的移民生活,借着新西兰四处蓬勃的马齿苋,而不曾断过食用这样的野菜。后来干脆在花园里专门设计了一个角落,得着雨水阳光的照顾,马齿苋生长得比什么都好。该开花的时候,就会有那种细小的黄花,也会吸引来善良的蜜蜂。这让我再一次证明了自己关于蜜蜂的认识:蜜蜂采蜜的花朵,都可以为人类所食用或者使用,比如薰衣草带来的安神的作用,比如万寿菊的金黄花朵直接可以做沙拉。而且自然界通过这样一种动植物之间和谐的美的形式,创造了并非人类可以真正理解的植物授粉的精美过程。每次看见蜜蜂一身绒毛,尤其是大腿上沾满了花粉,从一朵花飞到另外一朵花,从这一种植物的花蕊里钻进另外一种植物的花蕊里,就深为感动。这也就解释了自然生长的植物和人工在大棚里面快速培养的植物之间的差别,在那种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塑料大棚或者玻璃房里,我们是听不见蜜蜂的嗡嗡之声的,那种花朵被蜜蜂刚刚飞离后带来的颤抖的优雅形态,永远都看不见。</h3><h3><br></h3><h3> 就马齿苋来说,很快成熟的细小的黑色种子,就这样被蜜蜂的访问惊醒到地上,要不了很久,就会有一批一批的新的嫩芽出现。马齿苋的生命力实在旺盛,好像自然世界里越是小的种子就越容易繁殖,比如雏菊,比如车前草,比如麦秆菊,比如顾城在诗歌的门槛边近乎催人泪下的野草的种子。正是因为小,也就无论怎样的情形,都会给自己一个机会,遇见风,就飞,遇见阳光就发芽,遇见蜜蜂或者那种只要站在格桑花的细枝上,像荡秋千一样的翠鸟,就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做着安静的期待。</h3> <h3> 像这样细小的种子的力量,曾经被上帝赋予多情的赞赏,并且用以鼓励那些信念不足的生命。按照《生命的未来》这样一本伟大经典的记述,无数的动植物的生命短暂到来不及记述就已经不复存在。任何单一的植物本身就是一本了不起的传记,无限的丰富性一再令我们感动不已。比起我们人类有史以来的骄傲描述,植物失去关于自己的记录已经变得仿佛是一幕悲剧。因此,有一天,如果我们正好低下头来,看见一株野草,碰巧就是马齿苋,那么,我们对于这一能够提供我们营养资源的植物又有着怎样的了解呢?马齿苋与生俱来的淡约酸性,在放入煮面的锅里,或者切细了凉拌,或者和鸡蛋在一起炒,或者像我母亲一样,晒干,和紫苏叶,苦瓜干,甘草和在一起,做成老家山冲里的小菜,客人来了,抓一把出来,在冬天一炉地火的傍边,聊着朴素的家常……,在种种令人生都得以安顿的时间里,就会更加回味无穷,那种酸性,来得恰如其分,好像为了说明自己的存在一样,单纯得很……</h3><h3><br></h3><h3>(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