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

云朵

老四三十岁了那年，终于有人说媒取了媳妇。女人名叫戚桂花，身高体胖，长相还蛮漂亮，遗憾的是患有先天性癫痫症。老四家中排行老五，上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男尊女卑，女人不在排行之列，所以村里人习惯直呼他老四。他长的一表人才，但由于家里兄弟多生活贫困，又整日游手好闲吃酒打牌，能在而立之年取上这样的媳妇已经是祖上积德三生有幸了。

成家以后的他仍旧不改以往懒惰成性的毛病，依靠年迈的父母艰难度日。媳妇桂花勤劳善良孝敬公婆，唯有不足癫痫病时常发作。发病的时候，无奈的老四看了摇摇头，默不做声悄然离去。半晌回家，见媳妇倚坐在床头被母亲伺候着，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便直奔厨房掀开锅盖找东西吃。母亲见状唉声叹气沉默不语。儿子能取个媳妇实属不易，他不知道心疼自个儿媳妇，母亲不能再对来之不易的儿媳妇桂花不管不问。

　　第二年秋天，桂花在母亲的呵护下十月怀胎，生下一枚千金，取名小月，寓意像月亮一样美丽。家有喜事，全家人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小月在妈妈的怀抱里一天天健康快乐地成长，奶奶更是对她疼爱有加。小月的到来，为家里增添了许多欢乐。

天有不测风云。在小月三岁那年的一个阴雨天，老四不知又去哪儿打牌了，桂花与公婆一大早就去稻田里插秧，一人在家的小月因淋雨感染风寒，忙碌回家的爷爷奶奶看到正在满脸通红的小月坐在厨房的灶台旁无精打采，急忙把她送到村里卫生院。医生检查诊断后，开了感冒药和针剂。经过几天的治疗，小月非但高烧不退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了。全家人焦急万分。桂花抱着病重的小月，老四立即骑上自行车带着她们母子去往县城的医院。经过医生再次检查诊断，小月因感冒患上了严重的脑膜炎和急性中耳炎。小月住进了医院儿科进行治疗，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可是，感冒引起的并发症脑膜炎和中耳炎却遗留下后遗症无法根治。如雷轰顶的打击使得老四与桂花夫妻几乎崩溃，原本贫困拮据的家庭雪上加霜，再也无力承担小月的后续治疗费用。就这样，老四只好带着小月回家听天由命。

　　回家后的小月再不像以前一样和小伙伴无忧无虑地玩耍了，再不会学着自己穿衣吃饭，话也讲不清楚，连走路也颠簸着腿脚。同龄的小伙伴都去幼儿园了，只有她和奶奶孤单单地呆在家里。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着，小月在无知无觉中渐渐长大。两年后，母亲桂花又生下一名男孩。由于小月有奶奶照顾，老四和桂花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儿子，无暇顾及生活不能自理的小月。

转眼间，七岁的小月到了上学的年龄。邻家的小伙伴们高高兴兴地背着书包去学校，穿着开裆裤流着鼻涕的小月追着他们四处乱跑。白发苍苍的奶奶日夜操劳，无微不至地照顾小月的生活起居，为小月梳洗喂饭。小月在奶奶的精心照顾下，一天天成长，没有离开过村子半步。

在孤独中慢慢成长的小月渐渐长成大姑娘了。除了身高与同龄人相差无几，其他的依旧和儿时一样，智力发育水平永远停留在患病前期，甚至更显有些呆痴了。别家的姑娘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她却整日在自家院子里转悠，嘴里还不停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家里的鸡鸭猫狗成了她的玩伴，还追的满院子鸡飞狗跳。每逢家里来了客人，小月总会好奇的迎上去摸摸人家的衣角，趁人不妨玩弄一下别人的头发。同情她的客人善意的向她笑一笑，还有一些脾气不好的人，则冲她大喊大叫，吓的小月魂飞丧胆直往奶奶的背后躲藏。奶奶见此情景，摸着小月的头爱抚地搂在怀里，扯起衣襟抹把眼泪默默地领着小月进屋去了。

　　冬天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久病不愈的爷爷离开了人世。一年以后，疼爱她的奶奶也相继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她。从此，小月失去了奶奶的呵护与关爱，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日子。老四痛改前非，为了生计外出打工苦钱。贤惠的桂花的癫痫病复发频率也逐渐减少了，种田持家，抚养学业未成的儿子，除了按时给小月一口吃的，根本没时间照顾她。小月经常蓬头垢面地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躺在地上。每逢邻居的伙伴回家，非但没人搭理她，还远远地躲着她，嫌她身上有一股腥臭味。桂花农忙的时候，没功夫给小月梳洗，甚至忘记给她东西吃。小月不会表达，忍饥挨饿是常有的事。她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在院子里捡烟蒂和废弃的塑料袋塞进口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度过，小月也二十七八岁可了。离奶奶去世不到一年光景的一天夜里，小月躺在地上用手捂着肚子满地打滚，嘴里不停地大喊大叫。村里的成年人都去城里打工了，仅有几位老弱病残的人留守在家里。因为小月，老四和桂花再也没离家外出打工。年初的时候，夫妻俩靠在小镇东头开的一家超市过活。忙于生计，桂花每次回家给小月准备一些吃的东西，几天也顾不上回家一趟。孤单无助疼痛难忍的小月在黑夜里挣扎着呼喊，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饥寒交迫与痛苦难耐折磨着得死去活来，直到她再也无力哀嚎求救，奄奄一息地闭上眼睛睡去。

第二天清晨，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耀着躺在地上瘦弱的小月的身体，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微弱地呼吸着，嘴里发出轻微地呻吟声。

　　天色渐渐黑了，一轮明月从西边高高升起，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整个村庄，老槐树的树叶被风吹得莎莎作响，村里的狗吠与蛙鸣声在黑夜里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