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冬天，我的铜火锅

伊人

在大同，一到冬天，行人便有些稀少，来来去去的人总是脚步匆匆，脑袋缩进衣领内，生怕风沙一个不小心就灌了进去。可街道却并不清冷，商店照样锣鼓喧天喇叭嚎叫搞促销，照例有人出来进去挨宰。马路两旁照例摆着零星的水果摊子，照例有人高一声低一声地吆喝。只不过冬天的水果摊子上平添了许多红黄间色的冻柿子，冻柿子外面沾了一层毛登登的白霜，变得更加晶莹剔透，格外诱人。也有些卖冰糖葫芦的老人扛着插满冰糖葫芦的大扫帚沿街转悠；烤红薯的炉子炉火通红，烤的酥软的红薯冒着腾腾热气，炉子边总是围绕着一群群围着彩色围巾穿着鲜亮大衣的青年男女，一个个举着半截红薯，脸吃的红扑扑的，相互调笑打闹着，给冬天的街道注入一股新鲜活泼的气息。 更能彰显北方冬天的是巷子里、街面前，一溜溜一排排的火锅店，昭示着北方冬天的火热和北方人生活的豪放。火锅店的招牌个个叫的响亮，有正宗老北京火锅，正宗不正宗也就那么回事；有大同铜火锅，铜火锅是大同手工艺的招牌，展览馆里就放着一个直径有十几米的铜火锅，每年正月灯展大同都开办千人大宴，那个硕大的铜火锅就是主角。还有秦妈火锅，宽板凳老灶火锅，一听就是泊来的重庆老字号火锅店。一家家火锅店热气腾腾，将整个街巷子笼罩在热气里，里边的食客个个脸红扑扑的汗流满面，各种吆喝声叫嚷声猜拳声挤在一处涌出来，让天空都变得一片燥热。这样的北方你还能觉得冷吗？地处塞外的大同人的冬天就是这样的，所以进入冬天的那一刻起，就仿佛已经跨进了沸腾的春天。 不知道大同人喜欢吃火锅是否和天气寒冷有关系，就如大同人都喜欢喝烈酒那样。但我之迷上火锅却是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的。那时候报社有一帮子刚出校门的大学生，个个新潮前卫。每到中午吃饭时候，总有人提议打一把扑克集资中午的饭费。大家抓紧坐下来一把一算，只出不进，半个小时下来饭费就凑足，于是兴高采烈地去吃涮羊肉。当时的火锅店最具特色的当属鲜美涮羊肉和清真涮羊肉，鲜美涮羊肉地处街中心生意好的不得了，要吃就得提前去占锅，迟了就别想吃了。几十张桌子几十个铜火锅呼呼地烧着木炭，露出红红的炉火，炉火将各个食客的脸照的有些扭曲变形，人们吃喝着叫喊着，热浪一涌一涌的，仿佛潮水一般。跑堂的都是一色小男生，在挨挨挤挤中燕子一样穿插来去，手上高擎着一叠盛羊肉片的盘子；一个人称老掌柜的老师傅手上提着一截两米多的铁皮炉桶，眼睛逡巡满场，看得那桌的火锅炉火不旺了就换上那截两米长的炉桶，呼呼地将炉火抽的火星四溅。街尾那家清真涮羊肉是一位穆斯林老人开的，特色是羊肉鲜嫩，羊肉都是从老家宁夏运过来的。那时候所有涮羊肉店的肉片都是手工切出来的，在店的一角有一个大台子，上边挂着一条条肥硕的羊腿，有的师傅卸肉，有的卷肉冷冻，有的则是拿着一尺多长的厚背大刀一刀刀地切肉片，货真价实的羊肉从缷肉到入锅都在你的眼皮底下进行，那份真实那份火热的氛围，不知道有多少年再也没有见到了。先是出现了机器切肉，而后酒精火锅再而后是燃气火锅。在看不到羊腿子的情况下吃涮羊肉，偶尔会想起电视曝光的假羊肉卷事件，吃火锅的心便有了几分迟疑、几分扫兴。尽管如此，羊肉火锅依旧是这里人冬天的首选，就是夏天也依旧乐此不疲。只不过逐渐的逐渐是各家自己开始买羊肉、卷羊肉、切羊肉、自己在家涮羊肉，只不过随着各家图方便为省事，将铜火锅束之高阁改用电火锅之后，那份烟火味却消失殆尽，吃火锅便少了几分热烈和神圣变得稀松平常了。不过随着烤肉串的电炉子进入各个家庭之后，北方的冬天却变成家家烧烤户户涮锅，另外具备了一样不同寻常的火热和闹腾。 当城市的饭店餐桌上的肉制品遭到质疑的时候，人们的眼睛瞄准了乡村，不远几十里乃至近百里到乡村吃一餐成为一种时髦。去年冬天雪落满地的时候和几位朋友回到老家，原本是想吃一顿当地的站羊火锅的。所谓站羊就是羊出生以后就分开单独喂养，不让与其它羊接触，如果是公羊羔子一律进行阉割。站羊肉外包着一层雪白的羊油，吃起来肥而不腻，味道特别鲜美，是当地涮羊肉的上等原材料。吃罢站羊肉火锅，酒足饭饱的我们有谁提议出去踏雪，趁着酒劲就信步走到村外的雪野里，看那一望无尽的银白色雪野的壮阔。路上碰到一条汉子，肩上扛着猎枪，枪上挑着几只野兔和野鸡走来，野鸡花花绿绿很漂亮，在风中翻出好看的波纹，野兔有一只是纯白色，一只是纯黑色，黑白分明，甚是好看。那汉子说野鸡野兔都是他下套捕获的，经过再三讨价还价，以每件三十元的价格买了两只兔子一只野鸡。那汉子当下取出刀就在雪地里剥皮开肠，把肉交予我们，自己用枪挑了皮子扬长而去。二哥说野兔野鸡肉太干，粗纤维食品，必须加几斤五花肉调和一下方好吃。当晚我们几人和家里的弟兄父老一起围在炕上大快朵颐，二哥还煮了几颗羊头，拌了一盆山药丝。酒是家乡的高粱老酒，度数高后劲足，每个人尽兴地吃喝，而后醉倒在热炕头上。这次回老家，用朋友的话说是玩的尽兴、吃的痛快、睡的踏实。一个个回来后便相约今年下雪之后再回去。 北方的冬天热闹舒坦，在农村还外加悠闲。我喜欢北方，喜欢塞外大同这块乐土，冬日里在这里睡热炕、喝老酒吃火锅那叫一个舒坦。即使是四季如春的昆明，即使是冬日里依旧花开满眼的海南俺都不不稀罕。俺要在大同过冬天，享受北方冬天那份发自内心的火热和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