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阳台是个多么好的地方啊!此刻,端一把椅子,不开灯,坐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卸下满身的疲倦,听着几首喜欢的老歌,看着对面渐渐亮起的灯火开始思考人生。</h3><div>这时的心境有点垂垂暮年,或许我该点起一支香烟,烟丝缭绕的时候我的故事才足够清晰。</div><div>夜色足够凝重吧,我花白的头发有点戏弄的在黑夜里耀眼着,睡意那么浓,似乎刚闭上眼睛就看到了曾经的一切。</div><div>那是多少年啊?几十年倏忽已过,可那个她还是在自己的心里鲜活着。</div><div>18岁,青涩而不羁的年纪,遇到她就像遇上了几千年难得一见的绝美的风景,她清纯、羞涩又明朗,她走过,好像一股轻柔净爽的风,那个时候,自己的心好像慢了半拍,然后又敲起紧密的鼓点,说是爱情来了,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但我确定,18岁,那时的我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那个和我同样年纪的女孩。</div><div>那时的我也血气方刚也风流倜傥,所有的爱恋都藏不住心底,还骑着有点破旧的单车在她家的楼前徘徊,熬了多少个夜晚撕掉了多少纸页总算写出了自以为很浪漫很真诚又很有文采的情书,最后还苦练了几个月的吉他在她必经的路上深情的弹唱着……</div><div>那么爱她,却像一场无疾而终的风,在一个下雨的傍晚,穿上了自己心爱的白衬衫,拿着她最喜欢的雨伞在那条走不厌的路上故意和她邂逅。只是,看到她的那一刻,也看到了她身边的那个他。</div><div>“夏阳!”我竟然喊了她一声。</div><div>“嗯,是你!有事吗?”她不经意的问。</div><div>旁边的男孩在若无其事的宠溺的看着她,到底是什么心理作祟啊,我竟然一步向前揽她入怀亲了她一下。</div><div>然后不等我回过神来,我就倒在了雨里,接着就是男孩愤怒的拳打脚踢,我似乎很享受,没有任何反抗,躺在泥水里,尝着嘴里泛起的丝丝血腥,雨水敲打的我睁不开眼睛。第一次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情绪,那是撕心裂肺,是沉于死海般的痛。什么是得不到?什么是失去?那一刻所有的滋味都尝尽。</div><div>20岁,成熟了一点。在还不错的学校接受更好的教育,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自己不算足够出色,但也锋芒毕露、气宇轩昂。</div><div>在学生会有不错的职位,策划活动,上台演讲、写字撰文……这些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很炫酷的事,自己处理起来却得心应手。</div><div>追自己的小女生好几个,自己好像也有喜欢的,不过这种喜欢很轻,就像湖面上偶尔起的涟漪,不过一会儿就平息了。</div><div>交往过几个女朋友啊?徐倩、刘静静、卓小溪……,一个月的,半年的,几周的,还有一个竟然只相处了两天。</div><div>什么是爱情啊?天长地久、海角天涯那么老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又那么不真实。年轻一次多么不容易,不假思索和好聚好散也是一种对待爱情的态度。爱过就好吧。</div><div>24岁大学毕业,想去外面闯荡,结果被自己固执的老爸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我太年轻,不知世事艰险,外面再好,可还是漂泊,回家就业有人脉,安稳而且还有家人陪伴。</div><div>我是很听话吗?看着老爸花白的头发,觉得他说的对,外面再精彩,可家里最温暖。于是我很顺利的进了父亲所在的单位,每天做着不太忙碌但也繁琐的工作。</div><div>28岁,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无数次相亲,很多次深夜买醉,在喧闹的酒吧里嘻嘻哈哈,和一群刚认识的人称兄道弟,酒瓶堆了满地,烟一根接着一根,所谓醉生梦死,不过如此。</div><div>后来在一个睡眼惺忪的早上,家里来了一个女孩,不,应该是一个女人。不算美丽,但端正大方,我妈喊我过去和她打招呼,还悄悄告诉我说那是她们单位张阿姨家的女儿,让我好好表现。我不知怎么了,也许厌了,也许倦了,转头进房间,拿出很久以前买的几十块钱的戒指,塞给她说:“嫁给我吧。”</div><div>我忘记了最后她是怎么回家的,只是记得她羞红了的脸和眼睛里惊讶而又飘忽不定的情绪,第二天就看到老妈坐在电话前喜不自胜的和谁交谈。</div><div>一个月后我结婚了,是张阿姨的女儿。结婚那天我又喝的大醉,洞房花烛夜我沉沉睡去,梦里有清风,有白色的裙子,有飘飞的头发,还有那个美的像仙女的她。大婚那天,我将近30。</div><div>32岁,迎来了生命中第一个孩子。在产房外面,听到一阵啼哭,内心震撼而又感动。我这一生,终于有一个人可以流着我的血,以我之姓诞生了。说是香火延续,我竟然也相信这种迷信而又封建的说法,眼里尽是自豪和骄傲。</div><div>38岁,我升职了,在单位里可以有足够的发言权和决定权了。家里好好庆祝了一番,妻子忙前忙后,叔叔、婶婶,老爸、老妈一大群人都显得异常开心,像我结婚那天一样。晚上,家里还来了几个单位的人,不请自来,拿了好多补品,我记不得大家当时是什么嘴脸,但我可能足够圆滑吧,所有婉转的好听的一语双关的话也许我都说了。</div><div>不过多久,这几个人可能或多或少都被重用了,加薪多少我说了不算,但他们脸上有面儿了。无关暗箱操作,世风如此,无伤大雅。没有谁足够光明磊落,也没有谁愿意去碰触底线,职场人生不过如此。</div><div>50岁,儿子悄无声息的长大了,个子不知不觉的窜的老高。似乎比我年轻时还要挺拔,只是他喜欢穿宽大的t恤和破烂的裤子,而不是一件干净洁白的衬衫。</div><div>他好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经常偷开我那辆不算值钱的大众,我说过他几次,结果他常常摔门而出。</div><div>有一次看见他房间里竟然有烟灰缸,烟头满满的。责问他时,他竟然和我怒目相对,气急之下,我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他别过头,两个拳头攥的紧紧的。“是要和我动手吗?”我在心里暗想。僵持了好几秒,他又摔门而出,走出去时不忘说一句“你算什么父亲?”</div><div>我可能老了吧,如果说还有什么痛苦而言,刚才那一句话也算足够扎心了吧。对啊,我算什么父亲呢?他的成长我除了砸钱之外好像并没做过什么,可他是我的香火啊,我的生命还要他来延续,以前的多少年,他都在我的影子里,某种程度上,他代表了我,他是我的一切。现在,他竟然明目张胆的要否定这一切。</div><div>我瘫坐在椅子上,点起他烟盒里剩的烟,烟丝入喉,莫名的苦涩袭上心头。</div><div>60岁了,儿子没有听从我的意见,去了很远的地方闯荡,在一家外企工作,还没有很好的成绩,但他干劲儿十足。隔三差五妻子会接到他的电话,我从没过问过什么,只是从妻子嘴里道听途说,听说他谈了一个很好的女朋友,和他在一个工作室,长的很美丽,而且善解人意。</div><div>62岁,几乎不用手机了,老了,也没意思了,没有人打电话,早晨、饭后会去公园转转,也不会走太远,偶尔遇到一两个老熟人,在路上多逗留一会儿,老伴儿的电话就打来了,耳朵不是很好,总是大声的在电话这边喊叫,这时路过的小年轻会投来异样的眼光。“瞅啥呢,谁没有个老的时候啊?”我在心里默默的反击。</div><div>65岁,孙女都好几岁了。我的眼睛有些不好用了,看报纸需要戴着厚厚的老花镜。这年年三十的时候,饭饱之后和儿子默默喝着酒,他一杯,我一杯,脚下的瓶子不知不觉又堆了一堆,像我28岁夜夜买醉的时候,儿子已有几分醉,他含糊不清的说:“爸,你和我较什么劲儿呢?为什么你总不相信我?”他说的气愤而又委屈。</div><div>我心里一颤,原来这么多年,他心里的不畅是因为觉得我不相信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这一辈子我对父亲言听计从,所有的路都是他替我安排的,像他说的,我过得安逸又顺利,但开心吗?我说不清,也许怨恨过,只是我从心底里还是敬畏着他,来自血缘的爱,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冲淡它的。</div><div>真是烈酒啊,内心被灼烧的悲怆,我用历经了多少沧桑的沙哑声对儿子说:“爸这一生,有你很骄傲。”儿子失声痛哭了,我老泪纵横。这场来自父子之间长达多年的对战就这样结束了!</div><div>被妻子扶进房时,不经意的说了句:“你怎么就不美?”妻子絮絮叨叨的说:“美美美,美能吃饭吗?”……</div><div>这一夜睡的很沉,好像又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有柔柔的风,有美丽的她,我的衬衫洁白的耀眼,她坐在我的单车后面,长长的头发随风飘扬。我带着她去了远方,很远很远,一路都是好风景,山山水水美成一幅画,像她一样,安静,素雅,明亮。只是我们不说话,我也看不清她的眼。</div><div>醒了,还是醒了。身边是酣睡的妻,嗯,确实不够美丽,似乎更加丑了。她睡梦中不忘扔胳膊扔腿,我轻轻的帮她盖紧棉被……</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div><br></div> <h3>后记:你要我活的清楚,可我还在梦里。</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