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方木兰

老彭

深切怀念母亲方木兰。

母亲生于1931年11月21日农历十月十二晚饭后，2018年2月28日正月十三晚上八点三十二分仙逝，享年八十八岁。

母亲属羊，怕水，年轻开始因为劳动与水密切相关，得了一身病痛，又两次差点殁于水：在我出生不久，也是母亲最悲苦的日子里，母亲曾经半夜给襁褓中的我盖好薄被，抚摸了我的面庞，徘徊之后掩门离开，步入村边水塘准备自尽！万幸的是水淹到胸部母亲想到我醒来没有奶吃会啼哭，才流着泪回头！第二年盛夏的一天，为了大炼钢铁，母亲到河对岸山上挑松枝，天快黑了返回，依旧需要涉水过河，河水涨了，河床改变了，母亲和那一大挑松枝一起被水冲走了！危难时刻还好有同行的社员大声呼救，才被在河边劳动的人救起。看见一身湿答答回来的母亲，我竟然只懂得搬一张小竹椅让母亲坐下，说我要吃奶！……每一次说起这些，我和母亲都潸然泪下，现在我的眼泪又来了……

这是我们能够看见的母亲最早的照片。1949年前家境不错。

莆田，华亭，霞皋村，曾经俗名下花，现在名声更大的是华林工业区。霞皋村，过去说是离城十五华里，现在，我们村庄和城区都连成一片了。我父母亲祖上就是这个村子的，我们兄妹三人也都出生在这里。

这条大街就是华林路，左边是村部，莆田公交车2路、22路28路直接进村，交通非常便利便利。

霞皋，又叫下花，是莆田有名的大村庄。据说最早建村布局也是依据八卦，我们属于塘尾片庙前方家，我们这个院落叫汉后，母亲就在这里出生，祖父方景舜又给她买了童养男，长大后留在方家变成媳妇，照顾夭折的大伯景魁香火。

院子坐东朝西，这是院子的北廊道。

汉后院子有自己的水井，在进北廊道之前右拐就是，我们这支的柴草房就在水井旁边。这口井的泉水照见了母亲的童年、少年、青年的容颜，也寒浸母亲勤劳的双手和十九岁后悲苦的心。

小时候我经常来挑水，偶尔来冲凉。

就是这半个大厅加上厝里和后房，还有井旁边部分柴火房，竟然就成为地主！我小时候这屋子住着我方家奶奶（也是外婆），我父母，两舅舅，我和我弟弟，一共七口人！夏天，两舅舅常常抱怨小阁楼是火笼！

这房子文革后是外婆和大舅一家七八口的栖身之所。

看看这房子，梁柱没有任何雕饰，基础和墙裙是块石垒砌，廊边石条大小不一，够寒酸了吧？我们见过许多过去富人的老房子，那是名副其实的地主老财家；我也见过村子里一些老宅，墙裙是齐整的花岗岩或者是考究的红砖，廊边石是七八十公分宽的绿豆青石板，甚至还有附属二三层楼房，主人却是贫下中农。

这个家，就是世世代代勤劳的耕读之家：男人年少时读书，成年后经商或者外出谋生，或者在家务农；女眷几乎都要下田劳动，祖母和二婶婆都是田里主力，母亲从小里外辛苦。

这厝里是祖父母的房间，我小时候和祖母也曾经住这。

所谓厝里，就是厅旁正屋，阴暗得很。

这廊道只有柱础石稍微讲究。

汉后正屋走廊原来左边有拓谷的栏（莆田音），很早闲置破坏了，我小时候记得那是竹片和黄泥块构成；右边就是这座粗笨的石磨，我们磨过米浆和豆浆，也磨干豆粉，死沉！

老屋荒败了，要不是春节表弟回乡写了对联贴上，这里真是毫无生气。

没有见过老族谱，这是近年重修的，去年冬天回乡唯青姨复印赠送给我的。

汉后高祖镇侯生四个儿子，以“仁义礼智”命名，我们这房排行第二，是宗义的后代。曾祖宗义名副其实，以仁义闻名乡里。

方家高祖镇侯，曾祖宗义，祖父景舜，祖母郑坂林氏（双磨厝）；父亲永钦，母亲木兰；当年按辈分我起名方茂国，弟弟方茂忠（这名字后来大舅的长子使用）。

我将用方茂国之名发表印刷此篇，以纪念母亲，因为她一再表达：她不是出嫁，大儿子应该姓方。

祖父祖母遗像。

祖父方景舜（1911.11.19九月二十九～～1950.4.18二月二十八）。

祖母林氏（？～～1989.2.17正月十二）。

下间（是不是可以叫厢房？）是祖父的两个同胞弟弟景新、景奇和同父异母弟景秀的房子。

现在院子像菜地了。

院子里共用的石臼，那臼槌不知道在哪，记得也是死沉！

过去，母亲在农历七月半都争取摏米糕给我们解馋……

院子里一个叔叔家也有种我母亲最喜欢的香雪兰。永安，这两年我的小花圃里香雪兰主要是我种养，然后在花开时节剪插在桌上给母亲欣赏的。这花🌸永远让我睹物思人了，思念我的母亲方木兰。

这是南廊道，小时候的夏夜我们喜欢在这里纳凉，听老人家讲故事，一些吓人的鬼故事听了不太敢回去，甚至夜晚独自不大敢走出这个廊道，因为出去就是一大片砖头埕（晒谷坪），埕西是一小片蓊郁阴森的老荔枝林，林下有牛栏，有些故事据说就发生在这里。

距离老屋汉后不到三百米的永兴阁可以说是村里庙宇中比较精致的。

永兴阁和巽离宫檐角高昂。

永兴阁的隔壁就是巽离宫（巽，音同迅），坐北朝南，这里是霞皋老村的中心，是八卦中心双鱼的位置，这附近俗称庙前。

每年中秋前后这庙里菩萨的巡游活动都是从这里出发，成为本村以及周边村庄的盛事。十年前父母亲回乡观看了一次。

这是庙前正对面的巷路（方言），通往地势比较低的下街。巷子左边是人丁旺财富少的方家聚族的中心院落，右边一大片是村子里曾经最富有的郑家，土改时已经破落，但是房子相当豪华，注意看那百年前的基础石条和红砖。

👀春节前全村开始排污管网建设，所以大小街巷当中都被剖开了。

这里是村庄里曾经的商业街，这小阁名称我忘记了，母亲说过这里与民间某个祭祀活动有关。

大炼钢铁开始，我们汉后房子被征用做生产队食堂，一家人被赶到这里挤在一间屋子里过了几年。

莆田不少房子是打土墙的，也有用土坯砖垒砌，这些活少年时我都尝试过，记得我家的薯柜、猪栏、兔子窝就是我和母亲用自己印制的土坯砖垒的。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初，我们一家四口搬迁到塘尾彭家大伯文修赠送的两层小楼居住，为此我们全家感念大伯恩德，母亲在最后的日子里还想起大伯，赞叹大伯伯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小楼在这个小巷里头，巷口这房子是二伯文革期间修建后来卖给别人了，这房子建起来之前石块地基已经砌了一部分，然后空置好几年，空地东南角原来有一棵毛桃树，我从来没有看见一个果子能够熬到成熟。

正中左侧就是我们的旧居位置，母亲44岁在这里生下我的妹妹，这里有我们一家的许多记忆。可惜的是八十年代大伯家道中落又疾病缠身，我父亲把这房子卖了三千元，把钱💰都给大伯治病，从此我们在家乡就上无片瓦下无寸土了。

这是塘尾土地公旁边的水井，我们家都在这里取水。

这土地庙不大，但是在村子里算是大型的土地公啦！

这是塘尾三一教祠，大舅永谋晚年常在这里喝茶谈天。

灵应东社，相当于塘尾片的城隍庙。农历九月二十一是社公生日，我二舅舅也是这一天生日。

以下母亲照片多数是我拍照的。

这是1981年，我们住水电学校材料实验楼，母亲在学校食堂做家属工。

八十年代初，背景是水电学校大礼堂。

这是母亲端庄的标准像，衣着朴素。

这是在大同路住房的平台上，心情不错。

八十年代某个夏天，水电学校大同路宿舍院子花坛。

大同路宿舍院子的花坛改为假山了。

笑容灿烂！

在江滨公园学习双剑。

母亲登上桃源洞观象台。

游览桃源洞。母亲晕车，极少去风景区，这次我是用自行车驮老娘去的。

忘记了这是在龟山公园还是在哪里。

带母亲参观水电学校新建的办公大楼。

办公楼大堂里的大瓷瓶让母亲惊讶。

办公楼大堂的红豆杉木雕凤凰牡丹，母亲赞叹不已。

母亲到龟山寺进香。

母亲喜欢运动，那时学习抖空竹，这个好像是逗狮子的彩球。照片背景是老水校医务室，百年老别墅，据说是美国传教士的。

幸好母亲有发小方秀珍阿姨，才有了五十年后再次福州小住的机会。母亲第一次到秀珍阿姨那里，是从永安探亲结束带我返回莆田经过福州，那时候我可能才四岁，现在年过花甲了。

母亲这些照片应该是在福州解放大桥附近的江滨公园，背景是中洲岛吗？

福州江滨公园，一定给母亲留下了极其美好的记忆，每次我去福州老太太都提醒我去那里玩玩。我必须去走走，多拍一些照片，可惜母亲再看不见了。

这些照片质感不够，我翻拍的效果也只能如此了，遗憾。

母亲这次福州之行是老妹海英全程陪同的，感恩！

发现在我拍照，抿嘴更显喜悦。

让母亲拿着小灵通做打电话的样子。

插卡电话也试试。

大同路住房隔壁就是文庙，这里是母亲最经常去的。

文庙，有几年每个月初一十五母亲都到文庙进香，保佑家人平平安安，孩子有好的发展。

晨钟暮鼓，文庙东侧挂钟处张贴永安每年高考前十名，母亲会问“有你的学生吗”。还好，这上面我的弟子还不少。！

母亲虽然没有文化，但她重视读书，也关心我的工作，还曾经问我：“听说你们一中好老师都去厦门了，那你算怎么样的老师？”我一时语塞，然后很认真地告诉母亲：“确实有不少优秀老师离开了，但是留下来的优秀老师还很多，我算还可以吧！😄”其实母亲知道我，因为还是有人在她面前夸我的。😎😎

文庙鼓台前。

文庙大门，朱红色，母亲喜欢的颜色。

文庙门外享受冬日暖阳。

我也在晒太阳，同时偷拍。

哪一年菊花盛开，市标下。

这摇椅是母亲喜欢的，曾经给她带来快乐，后来更多是看曾孙在上面摇摇摆摆而开心，享受天伦之乐。

2015年元宵节，豪门御景。

红红火火的新年。中国梦。母亲的梦想从来就是祈盼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康快乐，祈盼年轻人事业有成。不知道我做得是不是让母亲欣慰了，我希望晚辈们好好努力，告慰老太太。

成年以后，就是这一次，中午，在豪门御景2#1501，我和母亲睡在一起。今后，再没有机会了！

这是2015年除夕。

母亲喜欢热闹，这类广场演出老乡叫上她，这次我跟去了。

近些年母亲最常见的健身运动是柔力球，在家，在户外，都喜欢舞起来，八十好几了，技术还是不错。

站着舞，坐着也能够舞，厉害！

这一张是在大同路水校宿舍阳台，母亲从1984年开始在那里生活了三十年。

这张色调我特别喜欢，准备放大一幅。

母亲七十岁以后才开始出现白发，这方面我没有遗传母亲，我四十几岁开始白发开始老花！

以下几张都是2017年春天回水校老房子的情景。

特别灿烂吧？我一直以为母亲可以这样年复一年长命无绝期！

我忘记了高处是什么吸引了母亲的目光。

这是在关心她种的花花草草。

这是说起快乐的事情吧？

母亲脸色红润吧？

橱子里还有不少母亲没有穿的衣服，她没有带到我学校房子，又怕被我扔了，来了就顺便检查检查。

这照片是曾孙子启航拍的。

2017夏天，母亲似乎消瘦了。

2017年母亲行走更加困难，有时一个月难得下楼，下楼了顺便指导我种花种菜。

母亲的快乐是我最大的心愿。

这次母亲虽然行动不便，还是到操场看曾孙子玩耍。小孩子永远是老太太最大的快乐来源。

2017.12.5外孙女小白妹回来，我抓拍了母亲的喜悦感。

生命不息运动不止。母亲从来不去医院，尽量不吃药，老太太不怕死。她努力运动的时候往往就是身体状况不好了，这几张就是她腰腿疼痛厉害时在坚持运动，她曾经说再不动真的就不行了。

这张帅气吧？双拍，前后传递球。

看看，母亲其实气短，但是不放弃！

母亲是坚强不屈的楷模。

2018春节，母亲脸上有些浮肿了，人也有些沉默，胃口大不如前，可是依然坚持，坚持，坚持！我以为，老太太坚强不屈，像过去一样，会熬过去的。

运动，运动，与生命抗争！

运动，运动，运动！

抗争，抗争，抗争！

站着困难了，坐着，继续运动，继续抗争！

继续，妈妈！您应该继续啊！继续啊！

2018年正月初三，龟山公园。这是母亲最后一次出门。

2018年2月28日，正月十三，母亲永远睡着了……

2018年3月4日，正月十七，我们护送母亲骨灰回家乡安葬。

4月4日，清明节的前一天，我们按照家乡习俗回家乡祭扫。

亲爱的母亲，愿您在故土长眠，安息。

妈妈啊！送您回家乡安息福山后的那个晚上，我在家乡的有线电视看见这个平台，我忍不住悲从中来：妈，没有让您在有生之年回家乡养老，天天可以通过电视看莆仙戏，时常有机会到戏台前看莆仙戏，这是做儿子的不孝啊！无法弥补了！我愧疚啊！

母亲从年少起就喜欢看莆仙戏，过去辛苦艰难没有太多机会看，文革时期传统戏剧大多数被扫进垃圾箱，1979年因为农转非彻底离开家乡，再没有机会现场看家乡戏了！

这两年，母亲思乡日切，我还打算春节过后，天气暖和了，陪母亲回去……现在…………

今后，我只能到福山看您了，妈妈！

母亲，年少时开始，我就觉得您特别高大漂亮。妈妈，您永远漂亮！

难忘母亲音容笑貌……

学习母亲勤劳俭朴仁爱坚忍的优秀品格！

终生感恩母亲！

永远怀念母亲！

母亲走了，我再听不到呼唤我的声音了！

母亲走了，我真的也成为没有妈的孩子了！

母亲走了，我原本想记录整理的村庄故事成为泡影，因为给我讲故事的娘没了！

母亲走了，我很快整理编辑了三组照片存在我的美篇里，分别是：《我的母亲方木兰》，《母亲和我们在一起》，《七十年相伴，相当多朋友》。本想尽快写些文字，纪念母亲，一次次动手，却每每心痛语塞，不能完成一篇。

这几天稍稍整理了凌乱的思绪，完成第一篇，在母亲离开七七四十九天之际恭恭敬敬呈献给母亲温热的灵魂。

义女手绘的香雪兰，母亲您一定很欣赏。

那天晚上八点三十二，母亲在我怀里睡着了。

母亲，妈妈，老娘，姆妈，您永远活在我心里！

2018年4月17日三月初二

于福建 永安 东坡路 公寓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