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我的书画情节</h3><h3>徐秀康</h3><h3> 12岁时,同桌送我一本颜真卿的楷书字帖《勤礼碑》。自此我便与书法结下不解之缘。无缘拜师学书,只痴痴地临碑写帖。坚信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我的老家,在蜀南自贡一个叫汪家冲的偏僻角落。母亲朴实贤惠,不识字,以我13岁能写对子而自豪乡里。每年写春联,她总在一旁为我磨墨。母亲与村里人闲话,一有机会便插上一句,我二娃大字写得好哦!为此我可没少埋怨母亲。她觉得我铁定将来有出息,希望我长大能跳出农门,有个好工作。</h3> <h3>母亲挑担高粱到镇上去卖,买回一张柏木料做的八仙桌,换下以前吃饭用的三屉柜,给我做了写字台。寒来暑往,读唐诗宋词,临右军法帖,乐在于志。我把能够找到的报纸都收集起来,第一遍用淡墨写,第二遍用浓墨写,最后丢进桌下的箩筐,母亲经常一筐一筐地拿到灶房引火。那时,《九成宫醴泉铭》我能临写得差不多一模一样。村支书见了,啧啧称奇,说我将来不跳出农门,他用手心煎鱼给我吃。母亲听了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h3><h3>母亲供我们三弟兄读书,生活拮据。她还是从牙缝里剔点钱出来让我买宣纸。镇上是买不到宣纸的,县城才有,我曾走27公里的山路到县城买纸。</h3> <h3> 有一次,我送作品到县上展览,评委老师说我的字还行,就是用墨太差,装裱起来效果不好,而不让入展。穷困潦倒的我,苦笑一下,不禁怅然,直点头说是是是。第一次在《书法报》发表书作,我拿着样报雀跃,看啦看,不释手。母亲在一旁陪着我,看得出一副激动的样子。晚上家里磨豆花吃以示庆贺,我自豪地告诉大家,过几天还有稿费寄来呢。盼到稿费我很失望,才10元钱,母亲却说不少呢。她不知从哪里知道,字写好了可以加入书法协会,那才叫有出息。时不时问我,入会了没有?入了会,关多少钱一个月?</h3> <h3>复读初三,我考上中专。曾获得全市中专生书法比赛一等奖。想当年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有理想有激情,在校园的木棉树下想象远方和未来的风景。</h3><h3> 时光荏苒,岁月易逝。儿子出世的第二天,我上街给老婆买鸡,收到出版社寄给我的信,说我的书作被收入"书法名人大辞典",要寄50元工本费可得样书。我当时是热血沸腾的,一冲动把买鸡的钱给出版社寄去了,空手而回,全家人还都没有责怪我。只是至今我都还没收到所谓的样书。儿子的出世,我一下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同时又觉得心口像压着石磨,越来越觉得生活远比书法来得真实。像这样赋闲在家,天天涂呀抹的,会有出息么?经与老婆商量,决定南下打工。</h3> <h3>母亲专门找人给看了出门的日子,我收拾行囊,装上几本字帖。大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篷蒿人"的气概。母亲送我到车站,一路走一路叮嘱,出门在外,别忘了写大字。</h3><h3>打工的日子,辛苦且繁忙,我深感谋生不易,空闲的时间少了,却从未放弃过临帖。工厂集体宿舍无桌子,便在床上垫报纸练字。探苏黄米蔡珠玑,寻羲献钟张风神,乐此不疲。管宿舍的广东人见了,嘻嘻的笑,说我三十岁的人还练大字,怎不去学电脑。打工六年,两口子省吃俭用,回家在县城买了套房子,找了家私营企业上班。母亲逢人便说:"二娃从广东调回富顺上班了,我早就说他不是吃红苕的命"。</h3> <h3>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次我回老家,年逾七旬的母亲身体大不如前,不知何时已两鬓秋霜。我告诉她我加入四川省书法家协会了,母亲却一点都不惊奇,我想在她眼里这是一种必然吧。</h3><h3> 记得那年春寒料峭时候,下着小雨,一大早我回县城。刚到车站,母亲上气不接下气的追来,手里拿着那本封面封底都扯掉了,墨迹斑斑的《勤礼碑》。"二娃,我在床底下找到的!"母亲说。站在雨中的母亲,头发淋湿了,贴在头上,裤管沾满了泥点,拿字帖的双手,干裂得像松树皮。我把外套脱下,披在母亲肩上,赶快别过身去,我的眼泪来了……</h3> <h3>后来我因生活所迫,辗转越南胡志明市。颠沛于广东,柬埔寨金边等地。那是一个吹着凛冽寒风的清晨,又将远行,颤颤巍巍的母亲执意要送。我脑海想起清代黄景仁的诗句,搴帷拜母河梁去,白发愁看泪眼枯。</h3><h3> 流光容易把人抛,在胡志明市一呆十三年余,执着打拼,体味人情冷暖。还家万里梦,为客五更愁。情感寄托于书画而得以安慰。闲暇坚守砚田,兴来得意无真草,满纸烟云笔下生。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虽无建树,好比旅行,最美风景或许就在路上。</h3><h3> 2017年七月,我离开越南,结束漂泊异国的生活,定居成都,安贫乐道,恬于进趣,我心素已闲。自始朝书暮画,守静笃, 致虚极,过起每天写写画画的日子。</h3><h3> 母爱如山!</h3><h3> 书画于我,是一种情怀,亦是一种修行。</h3><h3><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