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注:文字首发于《通辽日报》。本美篇作品部分图片为儿童诗集——《孩子们的诗》的插画截图,部分源自网络。</h3> <h3> 昨夜睡得香浓,见儿时的自己牵一简陋冰车,从河这边到河那边,乐此不疲。冰车上坐着表妹表弟,红红的脸像红红的窗花。不晓得过了多久,袅袅的炊烟升起了,舅妈绵长的呼声响起了,我牵冰车的手忽地一松,梦生生地被打破了。</h3><div><br></div> <h3> 童年的乡村离开我快30年了。岁月的爬犁在干涸的河面滑行,留下的不过是淡淡的痕迹,一如我淡淡的眉淡淡的念想。多少次隔着记忆的窗,回望,却多半怅然地叹息着,回转。那个承载我无数笑声的小村落,炊烟还在,只是落寞了许多;那个训起孩子来总是凶巴巴的舅妈,唠叨还在,只是温和了许多。</h3><h3> 表弟大婚的时候,我没回去。听母亲说,那天大舅喝了不少酒,脸膛红红的。舅妈不必说,忙前忙后招呼人,鬓角几根银发像极了呼啦啦的翅膀。</h3> <h3> 母亲7个兄弟姐妹中,唯一固守田园的只有大舅了。他离不开那片土地。他爱熟悉的阡陌,爱村口那口老井,爱家门口虬劲的老树,爱房后高高低低的向日葵和玉米。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家的院落。东仓房像好脾气的木匠,腰上别着挂钩,手里滴溜着一块肉或两根鱼,逗馋猫咪咪叫着在底下走来走去。旁边的牲口圈赛似热闹的马戏团,骡子马还有毛驴兴奋地打着响鼻刨着地,两只山羊胡子拉碴不时来点小插曲,牛们哼哼着眼神迷离。院门口,大花狗懒懒地卧着,两只鸭子边走边向主人报喜——青色的鸭蛋躺在散着香气的干草上晶莹如玉。九姥爷住在我大舅家隔壁,他家的果树长得好,花开时节,蜜蜂嗡嗡嘤嘤不时来去。两家常隔着墙头拉几句话,话儿在风里逐着花香,带着泥土的气息。舅妈和九姥娘都是闲不住的人,说话间,脚下往往已经躺倒了一片青草和玻璃菜,小猪娃圆滚滚地从远处跑来,跌跌撞撞的步子里满是哈喇子的味道。</h3><div><br></div> <h3> 九姥娘家的果树转眼也当了姥姥,大舅家的院子也平添了许多皱纹。两家的房子穿得越发体面,身材越发魁梧。舅妈喜欢花花草草,也喜欢描红画绿的农家艺术品。她家新打了炕柜,推拉门一推,兰花、月季花、腊梅花的身影争相斗艳;推拉门一拉,花布面、缎子面、亚麻面的被子齐崭崭地等待检阅——这是表弟的“杰作”。他是叠被子的好手,只要在家,这活儿非他莫属。你看,在他手下,每条被子都讲究横平竖直,像刀裁一样规整,像裤线一样立整。一个扛一个,竟似铁打的汉子般透着精气神儿。对此,母亲和姨妈曾赞叹不已。</h3><div><br></div> <h3> 大舅不常去旗里。以前是忙地里的活儿,抽不开身;现在是像样的吃喝穿戴在镇上都买得到,无需去“大营子”赶庙会,所以那趟唯一的早班车常常错过悠闲的大舅。镇上离家不远,表弟骑摩托20分钟就到了。据说现在的小卖部中型超市像雨后春笋鳞次栉比。表弟没空的时候,大舅就用手机联系熟人,让人家代为采购。每月逢四逢九,表弟乐得跟宗亲们相跟着去镇上赶集。除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年轻人更喜欢那种轻松自在的氛围。偶尔能在集上遇到昔日的同学,几人凑到一块儿,拉呱拉呱,唠唠当年学习的情景,说说打工遇到的趣事,话题多多。表弟想买台电脑,练练字,上上网,搜集搜集信息。大舅和舅妈不反对,对他们来说,“网”那头儿啥样是年轻人方能破解的秘密。大舅喜欢的还是老物件,广播。没人的时候,他也许会跟着收音机吼两嗓子,舅妈也许会静静地听着,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h3> <h3> 表妹前两天打电话,说自己刺了幅十字绣。我能想见,那密密麻麻的针脚里浸润了她多少心血。因时间的缘故,没来得及细聊。晚上睡不着,看着窗外的月亮,忽然觉得天空也是一幅硕大的十字绣。不晓得舅妈此时在做什么,想她那么爱描红作品,没准儿也在表妹的撺掇下拿起了织针呢。最美不过夕阳红。以舅妈他们那辈人的人生阅历和感悟,一针一线连接起来的,当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厚重感吧。</h3><div><br></div><div> 2018-01-05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