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r></p><p> 我的童年的伙伴,在许多年里都没有谋面了,但是我对童年的伙伴,却是异样地熟识,异样地亲昵。他们的姓名、声音笑貌、甚至于鬓边的一绺短发,眉边的一颗红痣,几十年过去了,还是历历在目!越来越健忘的我,常常因为和面熟的人寒暄招呼了半天还记不起姓名,而暗暗地感到惭愧。因此,对于涌到我眼前的一幅一幅童年时代的、镜子般清澈明朗的图画,总是感到惊异,同时也感到深刻的喜悦和怅惘杂糅的情绪,这情绪,像一根温柔的针刺,刺透了我纤弱嫩软的心!</p><p> 在流溢着诗与画与无声的音乐的记忆里,对YQ同学的记忆恰似清泉透澈明亮,那是化为对青春本身的记忆,那是充满纯洁希望和高尚志趣的壮美青春。我把这种回忆做为一个完美无瑕的人的形象,做为在我的世界里确实存在这样一个恒久不可替代的人的珍贵见证,在我的心目中是永远不可磨灭的……</p> <p> YQ同学是我中学的同班女生,过去的许多年里脑海中常有她闪亮的影子,像梦的眼睛;常常在我心灵里闪烁着光芒。后来看书看到“苎萝村”和“西施”字样,我立刻就联忆到她。她的一举步,一伸腰,一掠鬓,一转眼,一低头,一个甜蜜地微笑,乃至衣袂的微扬,裙幅的轻舞,都如蜜的流,风的微漾;那时只有十四五岁光景。那乌黑稠密覆额的秀发恰如瀑布般的飘逸在腰肩,五彩斑斓的发饰恰当好处地装饰其间。随着她轻盈的走动欢乐地舞动起来、真像夜空里星星在妩媚扇眸。水汪汪的一双俊眼,伶俐到像要像要立刻和人说话。又红又小的嘴唇。净白的脸上,像薄薄地搽上一层胭脂。和那润泽而微红的双颊,苹果般照耀着的,恰如曙色之与夕阳,巧妙的相映衬着。她顾盼撩人,一颦一笑,都能获取众同学的好感。那种娟媚入骨的风度,的确是我过城市生活以前所见过的第一美人儿!</p> <p> 到此我自己惊笑,只是那天天在学校的一瞥见,前后我和她也并无太多的交流,都后来杳无消息,童稚烂漫流动的心,在无数的过眼云烟之中,不知怎的就捉得这一个影子,自然不忘的到了现在。一生中原有许多“不可解”的事。</p><p> 在中学和YQ同学同班3年,我们从来没有直接交换过一句话,更不用说是娓娓清谈了。这不是一件极为遗憾的事情么?</p> <p><br></p><p> 她秾纤适中、长眉妙笑。从来看不见她忙乱的神情和急躁的脸色。就像清风留给他人习习的清爽。望着她可爱的面庞,我心里总在想,若能和她直接交谈,将会如何地高兴呢?有时顽皮的太阳光穿过教室窗户的玻璃暖暖照着她黝黑的长发,她温柔的脸上显得那样的静穆而美妙,有时也会看到她腼腆地蹙着长眉,微微地一笑,而她那甜蜜的微笑也是可爱的东西;像是半开的花朵。</p> <p><br></p><p> 太阳一天天的升起,又一天天的落下,倏然之间已经中学毕业,等不到暑假结束,我离开了这一方故土。往后住居过许多的城市,走的新地方很多,会到的新人也不少,行色匆匆之中,时过境迁,印象不深的人面和景物,往往只能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有的连名都叫不出来了。三十年来四围寻不到和她相似的人,而她就像一轮淡淡的月,衬着蓝蔚的天,从薄薄的夜色里,卓卓约约地浮现在我的眼前。</p> <p><br></p><p> 她是永远和家乡几处古朴的老街,以及水色、山光、塔形、桥影同在我的脑海中浮现,直到周围一切光影都淡化了以后,她的窈窕的身形,清朗的声音,温柔的目光,还总是活跃地遗留在我的眼底。</p> <p><br></p><p> 小镇河埠的春阴景物,也许和今日的青山,一般的凄黯消沉!我似乎能听到那鸣鸣的河滩疾风和那暗灰色浩荡奔腾地急湍。我似乎能看到那阴郁压人的山影,和山半一层层枯黄不断的稻田。我似乎又看到那暮春埠头的渡船,在霏霏细雨中踽踽独行。让我起无名的惆怅,温润碧玉的YQ同学,此时她或在茗茶,或在读书。工作之余,她偶然抬头向窗外眺望朝露晚霞、大陆长空,或不起什么感触。她决不能想起我,即或能想起我,也决不能知道这时的我,正在漫雪飞花的隆冬的夜里,在这僻远的丘岭小城、宾馆凝阴的小楼内、伏案书桌,低头疾书,追写三十年前她的嘉言懿行……</p><p> 一路拉杂到此,我不禁泪潸潸了——总之,提起YQ同学,我童年的许多往事,已真切活现地浮到眼前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