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在去天堂的路上……。（副本）

小虾米（曹工）

　　

大概是上帝看我太过于幸福了，就毫无征兆的给我关上了一扇门……。

原来上帝可以开窗，也会关门。

在新年即将到来的前夕，2月12日，我那能干的老妈走了！离她的生日还有4天，走的好坚决啊。

2月12日的上午我去买了2瓶香油，准备给老妈一瓶，还顺手拍了短视频，回来发给我们那个结伴去藏地的QQ群的湖南妹子看，获得好评，心想老妈下午没事也会给我视频评论一番的，正好告她还有她一瓶香油呢……。下午，遛狗回来，看到手机有两个家里的电话（因为睡午觉经常静音，这次放是在楼下充电），正纳闷呢，座机响了，我正打算拖着长声接电话逗老妈呢（因为都是老妈打电话找我，不是让我去拿东西，就是平板出问题了），结果电话里传出老爸急促的话语"你妈摔倒了！很严重！赶快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在哪儿摔的？停顿一下，老爸又吼了一遍！看样子很严重！

赶紧放下电话，急忙穿衣服，拿钱，带手机，安排老公备车！又觉得车穿行那南锣再绕出来肯定太慢，决定我先打车过去，他紧跟着就行了……。

街上没什么人，也没车!

好不容易打到一辆出租，赶到老妈家，老妈正侧身躺在她的床上，双手合掌放在脸颊下，睡觉般模样，但枕边凌乱的毛巾，老爸说她会呕吐……。

清洗毛巾找干毛巾，找塑料盒接呕吐物，我去了一会儿老妈吐了3次。期间问老爸，老爸说他们睡觉起来，他去遛弯，老妈准备打扫下卫生，老爸还顺嘴说把冰箱上擦擦……。结果老爸遛弯回来，进门发现老妈躺在地上，嘴边有呕吐物，旁边一个有个梯子，老爸傻眼了，问老妈怎么了？从梯子上摔下来的？老妈说没上梯子（此时的话，我老爸是两个版本上了2步梯子和没上梯子，也不知道哪句是正确的），老爸好不容易把老妈搀到床上，就给我们打的电话……。

给老妈擦嘴的时候，轻声喊老妈，老妈睁眼看看我，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

"老妈，咱去医院吗？"老妈闭上眼睛，嘟囔了一句"我不去医院……"。

这是老妈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弟也赶来了，年底正是单位到处慰问的时刻，有点忙。老弟也试图跟老妈交流，还安慰老妈说，没事哈，我们都在，不行就去医院……。

老妈还是闭眼睡觉状态，但有用手指掐头顶的动作（其实就是脑出血头肯定很疼），一会她慢慢坐起来，并没说话，我觉得她想上厕所，说妈咱就在床边上吧？给老妈拿来尿盆，我们一边搀住她，一边帮她褪下裤子，她蹲坐正常，开始排尿……。

但一直没起来，而且头开始低垂下来，我托起老妈的脸，说妈你先别睡，咱先起来……。结果老妈的身体已经开始瘫软，情况不好，喊我弟，赶紧叫救护车吧！一定得去医院！老弟马上联系救护车，我和老公、老爸七手八脚把老妈弄到床上，她已经开始昏迷了，嘴里只在吐气（跟我婆婆当年的状态一模一样，她就是脑出血病故的）。

让老爸把老妈的医疗卡、换洗的衣服找一下，老爸只拿出医保卡和现金（这些他们都是准备好的，随时准备上医院用），内衣什么的居然说没有？我说找啊，这要是住院得换衣服啊！老爸也是慌了神了，不知道哪儿找的破衣服，能用吗！算了，不行医院附近买去吧！（子女们可以不知道爸妈的存折在哪但一定要知道爸妈的医疗卡在哪里哦）

救护车来的很快，上楼的一男一女两个大夫（女的配合那个男的），动作很专业，相互配合得很好。

才知道，急救车到现场时，不是急于把病人拉走，先是一边弄清病人的病史和具体情况，一边检查一边实施基础抢救（注射、点滴之类的）。

这时还有一个民工模样人拿着其他设备也到了，大夫跟他说取担架，他就拎着那设备（心脏复苏用的？）下楼了。女大夫说，你们要做心理准备，老太太的状况不太好，瞳孔都有些放大了……。

我赶紧找老妈的帽子、头巾还有被子和单子、毛巾。

再上来的人多了一个，大个子，是司机。哦，现在的救护车，人员配备不是传说中得自己找人抬的情况啊？心里还被安慰了一下……。

准备把老妈从床上移动到担架上的过程中（我老妈体态适中，搬移没什么困难）。大夫问去哪个医院，我们说Z.R吧，最近还是合同医院。

一旁的救护车司机却发了话，Z.R？可跟你们说清楚，那里很容易没床哦，有可能进都进不去，只能在救护车上等着，我们曾经拉过一个在救护车上压了一天呢！……。

这时，我立即拨通同学Z.H 的电话，她是那个医院妇产科的主任，事业有成，是我们同学里的成功人士之一。因为她很忙，轻易的我是不敢麻烦她的。

我拨通她的电话，用的是免提……。简短交谈一下直奔主题……。

你们医院的急诊室会不会没有床位，以至于接不了救护车送去的病人？

不可能！抢救室怎么也有床位接受急诊需要抢救的病人！即便是满额，留观室也应该有……。

Z 大夫语言简练声音干脆的回答着，落地有声！……。

我倍感有了强大的靠山，屋子里的人都听清楚了，男女大夫并没参与司机的建议，而司机，有些尴尬的说，有人是吧？那可以……。

过后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救护车的潜规则是在这个环节，去司机想去的医院！原因大家自会不言自清的吧？（所以大家如将来不幸遇到这种情况，注意，不要听司机的，要自己拿主意！）

上救护车，可以坐3个家属，我、我弟、老公，人刚好。

救护车开起来了，只闪灯并不没有警笛声。不知道这有没有规定？好在Z.R很近，拐弯也没遇上灯，很快到了Z.R急诊大厅。

Z.R的急诊已经很熟了，上次老爸蹬椅子打蚊子，摔下来就是来这里折腾到半夜，还一次，老爸半夜肚子疼，也是来这里，到天亮才回的家……。

不知道为什么，这儿的急诊室里，永远是如同菜市场般的熙熙攘攘，永远是搞不清楚应该挂哪个科？以为这次是急救车送来的病人，应该有绿色通道，或者有大夫冲过来询问，就像电视剧里的急诊室那样……。

还以为救护车的医生会直接对接这里的科室，实际上是到这里基本就结束（跟挂号值班人员有用药的交待），结账走人。全部费用约450元左右，老公嘟囔着，这不就是打了高档的车嘛。

这里没有全科医生，得你自己去咨询去挂什么科。

巡诊台挨着挂号? 没整明白。

先问怎么了？摔了？外科！没见有外伤，有高血压史？内科！是不是因为头晕而摔伤的？去！神经内科！

上次给我老爸看病就是这样推来推去转了好几圈，才定了是外科看，挂了两次号。这次还是如此，只不过上次是推着轮椅，这次是推着手术车来回找。

这次先让挂内科，推到内科让去外科，挂外科号，外科又推给内科……。

我们反正是挂了2个号（因为是补个号，以为能马上就挂，护士说排队去！我说是急的，对怂道这里都是急诊！），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内科的大夫说，就推到外科去！你就说这边人多得等着，让他们先看……。

没工夫也没心情医闹，估计赶上曝脾气的准是一场吵闹……。

（所以大家注意，看急诊最好先搞定是哪科？否则会挂2个以上的号，70元一个号且经常只用一个号）

外科的确没人看病，无奈接诊，又一遍叙述（这里真是用的上那句"你有权保持沉默……，因为每一句话都能成为大夫们的推诿理由"）。

大夫说，那就先拍个CT片。

其实，在一开始就应该是这项！应该像中医院的急诊一样（中医院的急诊更神，永远是一个不知道什么科的大夫坐诊，摸都没摸你，却能在单子上打出望闻问切的过程……），什么都是先让机器检查一遍。

推老妈去拍片，出结果，十分危险！

直接送抢救室（留观室），里外屋的抢救室的确满满的，医生们的办公桌被病床包围着，工作环境有点可怜。

老妈被安排在里间进门处靠墙的床位上，我刚松了口气，一个个子不高的男大夫拿着病历夹找我，主治医生。他说，老太太的情况非常危险，因为是脑疝部位大面积出血，看情况还真有可能是摔下而不是高血压引起的（病床上检测老妈血压已近300），你们要商量一下，下一步……。

脑疝大面积出血，没弄懂脑疝是什么？问大夫，就是主管生命的位置，已经是大面积的出血……。

动手术是开颅？大夫解释到，这种情况即便动手术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个植物人，还得是没有任何感染、褥疮、肾衰竭等等7、8种条件下，才能维持几个月的生命……。

开颅怎么个开法？

从后脖跟儿一直豁到前脑门处。

一阵战栗……。

以前，老妈经常和我聊死亡的各种问题，她说，要是出现各种不可逆转生命的病状下，坚决不用抢救我！什么开刀、插管、上呼吸机之类的。不受那个罪！而且死时穿的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不要弄那些装笏（老家话，是指那种衣服）……。她经常羡慕那些死亡时间短没过程的人，院里曾有几位这样的老人是这样的去世……。

你们快点决定，如果不动手术病人也就是几个小时的时间了，当然动了手术也不保会死在手术台上……大夫如是说到。

我说不动手术了，一想到我那漂亮老妈的头要被剃光头发且要豁开半拉头顶，救不过来的话，我老妈就那个模样走？不敢想……。但还得去问下老爸啊。命老公迅速回家，侧面告知老妈的情况，能来就来，不来也罢，那么大的岁数了……。

幸好，我弟也同意这个不动手术的决定，我们姐弟俩意见统一。

他就在外屋的角落里掉眼泪呢，是啊，平时工作忙，不怎么回家，也就是等过节才和老妈聚聚，我们俩都商量好了，这次初一不去外面吃了，在家吃，老弟说他来弄……。可现在，老妈就要离开了……。

我呢？有点奇怪，为什么没哗哗的掉眼泪?怎么觉得大夫说的不是老妈说的是别人？心里一点也不慌。

难道是整天跟老妈调侃生生死死的事情，已经洗脑看淡生死了？也许几个小时后就看不见老妈了？我怎么不那么悲伤呢？我精神出问题了吗？

大夫交待现在用什么药，我只是默认，因为用什么药也不会救我妈的命，爱用什么就用什么吧。

家属一签相关文件后，大夫就不怎么管了，已经在用药维持生命了。即便过来也是看一眼床头的仪器，说快了，病人没有多长时间了……。

像是火车上列车长在巡视，提示某些乘客快到站了……。

短时的安静，我一个人站在床边，伸手握住老妈那扎着吊瓶针管的手，相信老妈是有感觉的，因为我抚摸时，那个仪器左下方的显示屏上的数字从50多跳到60……。我又用手抚摸老妈的头顶，轻轻的说，老妈，我们可是按你的愿望去做的，咱们不开刀、不插管、不电击，让你舒舒服服的走哈……。

鼻子有点酸，留下泪来，但没哭！

老爸来了，在外面等着……。

老妈平静无声的走了，大夫让我们先靠边好进行最后的处置……。

宣布死亡时间，记录时间，没有精确到几点几分。

老妈从开始就没醒过来，有什么意义？我只想多让老妈在这里多呆会儿。我跟大夫说能不能先别推走，我家有人来……。

大夫很好，说没问题，还让我弟把那些没用上的药去退了……。

老公和弟妹在给老妈整理衣服，相当于穿衣服（为输液曾脱下棉袄的袖子），他们两个人分别站在床两边，相互配合。老公曾给他的爷爷、父亲、母亲等人去世时穿过衣服，有点经验。但现在毕竟不再年轻，没几下就满头大汗的……，唉，难为他们了。佳佳在外面陪着爷爷。

对了，想起了我儿子，姥姥带大的外孙子。我正给他报信姥姥去世了的同时，此时身在北海道旅游的儿子，正发来信息说地震的事，他的信息在我的前面，马上回复什么？……

是啊！简直是愚人节的玩笑。儿子又问是否需要赶回来？有何意义？北海道那边正在下大雪，怎么赶也得是明天晚上的事了。他姥姥就是疼她的外孙子，连死亡这种悲伤的场面都不让她外孙子经历……。

没让儿子回来，我说你姥姥是遗体捐献，也不办啥仪式，一会儿就交给医院了，你俩就不用回来了。

一会儿，儿子给打过一万元，说过年和照顾姥爷用……。

老妈衣服都整理好了，因为过世时间短暂，神态安详，肤色也没有啥变化，如同熟睡般……。

老爸非要进来看一眼，我们一边一个的搀着老爸，明显的老爸腿在发软，我们得使劲用力搀扶。

老爸站在老妈床边，脱下帽子，三鞠躬。之后脸贴在老妈的额头上，老泪纵横，嘟囔着……不是说好我走在你前面的吗？怎么回事啊？你啊？你说你走了，我怎么办？……。

看老爸这样，我也开始流泪。想起妈曾跟我说过"我要走在前面，你老爸可不好伺候，但，你可得好好伺候你爸哈！……"。

老妈，你这是在考验我呢吗？

把老爸搀出去，转身跟医生联系（之前已跟医生说明老妈是遗体捐献，医生一直在联系协和院方）。

这时我才仔细看了主治医师，一个大眼睛个子跟我差不多高（我们之间目光可以平视）而不难看的青年医生。他说电话一直没人接，院方对接院方也不行……。

我疑惑，办这个遗体捐赠的过程，我特地问过此问题，答复是捐献人病故，随时可以打电话联系，之后会派车去拉遗体……。

医生也疑惑，后问我，要不就捐给我们医院？

Z. R也接受遗体捐献？

对啊！

可是我们都填了那个协和医院的表了？

没关系，医院之间对接。

我表示问一下老爸，如果行也不错，反正都是捐给医疗事业，哪儿都一样。老爸同意……。

可就见大夫一直在打电话，并没有结果。最后，大夫无奈的说联系不上协和医院，只能先进太平间吧。

老爸在家没找到那个牛皮纸袋，里面放着他们两个人的捐献遗体的登记表……。其实，后来都找到了，就是一时间断片了。

大夫说那你明天一早来开死亡证明吧，带着身份证和户口簿、医疗卡，不用找我，直接到急诊外科找某大夫开，转身通知小护士留医嘱。（死亡证明其实是随时可以开的，前题是有所准备把相关证件准备好）。

大夫通知太平间，我们把老妈推出抢救室。

太平间的人来的很快，一高一矮两个小伙子推着一辆和病床一样高的车。

人呢？衣服呢？他们一边问一边准备挂一个一次性的蓝单子，就在走道那里（拍CT片的门口）。那里有那么多人，坐着的站着的。

刚才在病房里，正准备整理我老妈的衣服时，旁边陪床的人凑过来在我耳边轻声的说"他们这里什么都有……。"我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但不明白在哪里能买到那些东西？急诊的所有区域并没看见小卖部。

我上前说，我们是遗体捐献的，不穿衣服……。

心里真庆幸老妈没要那些东西，仅这穿衣服一项，如果就在这里，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的来回翻腾我老妈？绝对接受不了！不是花钱的问题是尊严的问题！如果能有《入殓师》里那样的场面那样的仪式，花多少钱我也愿意！

两个人很吃惊，是不是还没有遇到这样的家属？没有哭天抢地的场面？没有争着买葬品的？他们倒是没多说什么，那就抬人吧！我们都跟着来抬，直接拽单子就把老妈移动到太平间的车上，两个小伙子动作也麻利，就是感觉他们像是在搬运一块木头……。

一个黄色的长口袋就把我那之前上午还活蹦乱跳的老妈装走了。

跟着他们的车，通过长长的走廊，拐弯再走，四周越来越感觉到寒气的加大，大概是医院的设备层，最后来到室外，来到医院的最北边……。

太平间倒是很亮堂的地方，还有灵堂和告别室呢！都是鲜花，闻到一股百合的花香。不是原来那种昏暗冷冰冰的环境了（不知道其他医院什么样子）。

我去办公室办手续，很简单，登记时间和箱号，就可以走了。告知，明天就得从另一个门进太平间，推开一看，原来是元大都的东段。门口前面的小路是由东至西的单行线。

老爸让老弟一家先走，老弟听我电话通知，明天几点来医院。我们开车拉老爸回家，从医院出来回家必路过太平间门口。

路上，L.L来信息，问我的头发是不是跟鸡窝一样了？就在昨天，我们俩刚和一个失联多年的同事见了面，一起吃饭，分手时她问我干嘛去，我说去剪头（因准备3月底去西藏林芝拍桃花，条件艰苦留长发不便）她马上命我跟她走，她有卡。一贯如此，经常这样被她领走而占尽了便宜。在她家门口剪得挺不错的蘑菇头，像极我的前半生里马伊琍的脑袋……。晚上和老妈视频还告诉老妈，我剪头了，你剪不剪？再不剪过年就不能剪了哦！要死舅舅的，老妈说她没舅舅早都死光了。本来还想给老妈剪头来着……。

我没心情说头发的事，只好给她回了句"我老妈去世了！"

她吃惊的回复询问一番，要明天来我家或者去医院。我说大过年的就别来了，她坚决要来，说送老太太一程，约好明天8：309:00医院急诊室见面。

回到家，赶紧找那个牛皮纸袋，就在书柜里，拿出老妈的那份，查电话，联系电话有，节假日值班电话是个手机号，而我的手机仅记录了那个联系电话（平时办公室的）。怪我办事不严谨。

打那个手机电话，还好有人接，很客气，我简单叙述了过程，那个人说你明天先去开死亡证明，拿到证明后联系他，他支支吾吾的说明天上午你未必能把死亡证明开出来，诧异，这很难吗？急诊大夫都有交待的啊？……。最后确定，拿到证明就联系他！

让老爸准备好老妈的身份证、户口本，把老爸给的钱算清记录好。老爸就轰我们走……。

不放心，我说今天先住下，明天也方便去医院，老爸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挥挥手……。他们清静惯了，见不得人多，也罢，让老头好好休息。

回到家，才想起还没吃饭，老公在伺候老爸晚饭时跟着喝了点粥。吃泡面吧！

收拾好明天准备带的东西，睡觉时已是半夜。老弟来信息，担心老爸出什么事，我也后悔，老爸积攒了一大盒子安眠药呢（因为医院开不了那么多，老妈还动员我们给他开，加上那些老同事的帮忙，老妈曾开玩笑的说老爸，要是自杀都够用的了）我走怎么没把药藏起来呢？

一夜无眠，再想老妈怎么就想起上梯子了呢？会不会是在做梦呢？一觉醒来，还能见到活蹦乱跳的老妈在跟我视频，拖着长声你在干什么呢？……

第2天， 天气真好，阳光明媚的。今天就要送老妈上路了。

节前的路上清静无人，打车打半天……。

到家，老爸行为正常。我俩分工，老公在家照顾老爸，我去医院办理送老妈的事。

骑小黄车去医院，急诊室没晚上人多，找外科大夫，一大夫说这个电脑开不了死亡证明？去抢救室问问。又去抢救室，不见昨晚的大夫……。询问，有记录说找外科的什么大夫，小护士起身带我去找。

快到外科的走道上，一眼看见L.L在门口东张西望，喊住她，她过来陪着我一起找大夫……。

护士找来另一个大夫，说了昨天的医嘱，那个男大夫上机器操作起来，对面的女护士？说不是操作不了吗，他说能……。弄了一下转到对面的电脑上，让那个女护士在电脑上重新填表……。

Z.H打来电话，问老妈的情况，我说了，她也很吃惊……。她在班上说马上来看我。

那张表填了几次，都没成功，反反复复的让我重新念老妈的信息……。

Z.H来了，穿着白大褂，看到她感觉像是亲人，有点想哭了。幸好还要填表，她和L.L交谈着。

表还在填，总是不能成功确定。难道他们是一直这样填死亡证明的吗？不懂！

Z大夫都看不下去了，凑过去在他们身后查看，一下子，确定成功了！不知道是不是她说了什么？立刻感觉有个当医生的同学和朋友真好！

拿到证明，立即给那个人打电话，那个人说马上联系殡仪馆的人，尽量安排上午来拉，最后确定是近中午11点30分左右。

正好，老弟一家人也到了。时间还早，我们先回家，Z大夫接着上班，问时间说中午她再来……。

开车又绕了一遍土城那里，老弟正好再来就知道停什么地方了。

一伙人回家进屋坐下，齐唰唰的盯向老爸，老爷子状态还行。L.L拿出牛皮纸信封塞到老爸手里，老爸不要，L说这个必须收，我也劝了一下，唉，爸妈不太懂这些规矩带着我们也不懂……。Z.H也给我转来慰问金，让我务必收下，她父母去世我都没帮过什么忙，多不好意思啊！

我已经欠了几个同学的不少人情，感觉和欠债一样，唉！找机会还吧……。

有人来看老爸了，是老妈的老同事也是现在经常一起话聊的老友之女儿，代表她90岁的老妈来慰问老爸的，一个比我大8岁的姐，对她我还有点印象。很会讲话，恰到好处话语，真是大姐的样子……。

奇怪他们怎么知道的消息？好像老爸一早去了院退休干部管理处报了信，也是问一下怎么办手续。院里的工作人员好心的告诉老爸，别急于销户口，要把后续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老爸还行哦。

10点多，我们该去了。不到11点我们就在医院太平间门外等候了，看到停着白色挺漂亮的车子，我还凑过去看了看，没有司机来问我们，应该不是这辆，因为接到电话，车子还堵在三环上……。

L张罗着说要买花，进太平间里面去找，没有或者不卖。Z.H也来了，穿着单鞋，真担心她冻着……。L.问Z哪儿有买花的，Z说医院外面原来有，现在整治开墙打洞不容易找到，有也关门回家了。

我还真没想到这些，包括L让带件老妈的衣服说是上路之前烧掉……，这类的事情还真不懂，也没研究过。以前参加过追悼会之类的事情，那都是由单位工会负责的程序，参加的过程是碎片式的，根本不知道一个葬礼的全部过程都是什么内容。

老爸老妈为了不拖累我们，当然也是为了给医疗事业做贡献，才毅然决然的决定遗体捐献，我也同意爸妈的观点，也不想拖累我儿子，我们三个人都是遗体捐献者，想着这是件即光荣又省心的事。

L嘟囔着，哪儿有这钟点儿才来拉人的？我说，遗体捐献应该跟去火葬场不一样吧？

来车了，一辆普通的商务车（两边可以开门的面包车）。

司机下来说，去办手续吧！他打开后门，车是改装过的，一个图案花的纸棺，在侧面摆着……，怨不得被告知，随车只能跟两个家属，后边真是只能坐下一个人，加上司机傍边的座，3个人是极限。

噢，遗体捐献的车很一般，甚至还不如殡仪馆的车可以有选择，心里有点不舒服。

办手续？我以为会是协和医学院有所交代之后办医院间的手续，结果，一个男工作人员翻了下登记册，对照我拿的死亡证明，登记，之后嘴里念了一个数据360元之后就一个囫囵吞枣的声音总共960元！

还要交费？之前老妈吹嘘过，捐献遗体的好处之一就是人死了就交给医院，什么都不用管了！难道这只是个传说？

懵懵懂懂的把钱交了，去抬老妈吧。

太平间，我才仔细看到那些冰柜，一个个都被花环装饰着，不仔细看都不知道是什么，昨天匆匆一过以为是面装饰墙呢。

老妈是8号，拉出来打开袋子上的拉锁让我们确认，是我老妈！这时我的感觉，虽然可以不在意走时穿什么衣服，但一套棉衣的确需要，冰柜里多冷啊！

（虽然这里说不太好听，但家里有岁数大的老人，真的可以准备一套宽大的棉衣，留着上路时穿）

把老妈移到纸棺材里，太平间的人说走吧，车子不能用，得是人抬！他们都在看着并没要抬的意思，不管抬吗？再一次诧异！如果捐献遗体的家属就只有一个老人，没人来抬吗？心里不由有怨气而生！

我，加上老弟一家才4个人，纸棺有6个拉手（布绳），我和老弟抬头部位，弟妹和侄女抬中间和脚部位，我这边还差人，只见L.L上前来说她抬！看着她在我前面用力抬起来，我差点落下泪来，要知道，她跟我去日本可是连单反都举不动的人啊！

这真是发小啊！小时一起玩一起吵闹，老了陪我一起抬老妈上路，这得是多大的情分啊……。

抬到外面，还有个路人（也是等着拉人的人），好心的搭了把手，顺利平安的把老妈送上车！

出发，我和L.L上灵车，老弟一家开车跟着，开始往协和医院走。

一路上，司机不停的说着话，告诉我们怎么处理老妈的财产等事宜，通过聊天，我才知道，此车是大兴殡仪馆的车，并不是协和医学院所属的车，他们基本上是长期合作的关系，他说幸好我是昨晚上打的电话，否则今天都未必能办成这件事……。

心里又一紧，敢情以前在捐献办公室了解到随时可以捐献（从医院或家里运走遗体）又是个传说？

我闲聊着问司机有关太平间的事情，有没有收费规定具体内容？他说，明文规定只有每晚上30元的冷冻费用，消毒和化妆等等这类是3001000不等。北京市只有2个医院是医院管理的太平间，有标准收费，余下的全部承包出去的，怎么收费不归医院管！

我才反应过来，原来在太平间里要想有人抬遗体，是得给钱才行！美其名曰是给买白酒洗手费！

司机听我说本想就近捐Z.R医院的事，他说不可能，要过节了根本没人，有人也没夜班。北京市全天24小时不分节假日的只有协和医学院和北京大学医学部能接受。（接受遗体捐献的是医学院不是医院）

其实医学院没有什么钱，国家并不拨什么资金给医学院，所以捐遗体这事的过程并不完美。

至此司机说咱们这个车也有收费，我一时间没听清楚具体数字，因为东二环貌似在戒严。我担心警察会不让通行。L.L说放心吧，谁都不拦灵车的，我不放心老弟的车，警察会放行他吗？司机摇下车窗跟警察说了一句后面是家属的车……，再看老弟，车也打着双蹦。

东二环主路一辆车都没有，简直就是专给老妈送行呢！

但等从建国门右转，车就多了，此车能走公交车专用道，老弟开车紧跟……。

在快到东单路口处，我提出提前给司机费用（暗自感觉这笔费用应该也是潜规则）。

让司机再跟我说一下应该给多少钱，他说160元的纸棺钱，剩下的买白酒洗手费您看着给吧。

我看看L.L，她暗地里比划出一个巴掌，我递给她500元，由L.L递给司机。司机连忙说给的太多了，我松了口气，没嫌少就行。我们俩都说，少不了还要麻烦你呢，L.L说到地方你帮帮忙搭把手哈，司机连忙答应着……。

其实，到了协和医学院的门口，之后发生的一切才跟捐献遗体有关。

车到正门旁边的铁门那里，司机已经打了电话，铁门被打开，里面出来2个人，其中一个是2次来办理填表、交表、领证书接待我的人。他们推着放着一个紫红色纸棺（比我妈的大些）的手术车，我以为需要把老妈再放入这个纸棺或者是置换？

这里不用家属动手了，他们全程是用车直接运送（车跟车厢同等高度）。而那个纸棺是另一个人的，还是Z.R医院，一个和我老妈同岁的工程院院士。

噢！原来这里也是分级别的，联想医院太平间昨晚的鲜花，可能就是在布置告别室吧？我老妈是个平民啊！

跟着老妈的车，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房间，是一间简单的告别室……。

遗办的人吩咐我们一一完成告别仪式的程序，鞠躬、合影留念、取证明（同等于火化证明）

结束，我们走了，老妈留在了那里……。

而遗体捐献这个事，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样子。捐献者病逝后的过程和普通人一样，只有在把人送到接受的地点后，才能享受到应有的尊敬，而不是宣传上所说的那么便捷……。

给我的最终印象只省去了去火葬场的环节。

中国的遗体（器官）捐献捐献率是世界最低的。而这种爱心的奉献行为在相关法律法规不健全和缺失下并没得到应有的待遇，让准备捐献者和执行者感到被忽略被冷落最终心灰意冷，谁还愿意捐？

我下一步的难题，怎么照顾现在的老爸？

情绪，

老爸一直在自责，为什么老妈拿梯子时不等他在？他为什么要让老妈擦擦冰箱上面……？

因为是节前，各种拜年的电话会打来，老妈的微信一直在有人发视频拜年……。

接一次电话，老爸就得重复一遍过程，太虐心！感觉老爸就是祥林嫂的模样了……。

跟老爸商量，老家的亲戚只通知一个姑姑和一个舅舅，之后让他们通知其他人，过节就不要往北京打电话拜年了……。老同志们，老爸通知了几个，几天也应该没电话了。

不愿意接电话，太能理解老爸了。老爸说大家都会安慰说别太难过，可这种事放谁身上谁不难过？……过年期间，老爸就这样熬过来了。

（遇到这种时刻，不打扰家属真是必要的，因为身心交瘁的家属真没力气一个一个的接待慰问的人，可以过一段时间再来慰问）

生活起居，

愁坏了我们了！老爸不让我们住在家里，也不跟我们回家住。只有吃饭时允许有人在，之后就轰我们走……。手机不会用，也不带，外孙想出安装360能跟手机相连的简便监视器，安装完了没用几个小时就让他扔到冰箱上了，拒绝被监视！试着教他用手机接电话（他的确也学了一下），晚上打，不接，座机也不接（为了不接电话他把电源都关了），让我们更是担心。

现在好多了，告诉他不要关小屋的电源，起码座机能通……。

吃饭问题

给老爸做饭，完全摸不到门。老妈做饭是用电磁炉，不太会用。电钮开关各种电插交错，有点复杂。

老公这个主厨完全不会做这种饭了，不按套路走的菜怎么炒？

幸好我从前时不时的回家蹭过老妈做的饭菜，靠着回忆，连猜带蒙的给老爸做饭，瞬间我化身保姆了！

老妈曾说她要是走在前面我老爸可不好伺候，但一定要好好伺候，千万要记住……。

老爸被老妈伺候了一辈子，真正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这样，还时不时的嫌乎老妈这个菜咸了那个菜让他胃不舒服了的，每到这时，老妈会在背后挤眉弄眼的跟我说这老爷子可难伺候了，从不当回事儿也没急过，老妈好脾气啊！

我满脑子都是老妈的这句话伺候好老爸！

神经紧绷，每顿饭都战战兢兢的看着老爸吃，皱眉头，不好吃？一天、二天、三天以至于这个年，我天天就盯着这个，怎么做饭！

终于，摸到点门道，老爸不喜欢用大碗大盘子，吃饭的家什跟幼儿园小朋友的一样，什么都是一点点，一点点的菜怎么做？在那种电磁炉上怎么炒？中火？小火？

整个春节，我和老弟都在研究怎么做菜（我俩交替换班），根本就顾不上自己吃什么了，真正的没滋味的日子，跟周围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终于我也出问题了，初四晚上开始发低烧、咳嗽不止，但不是感冒的样子，初五晚上看急诊拍胸片，没问题，吃药，不管用！又看急诊验血，没问题，只是免疫力那项有问题……。不传染就行！

因为过了节，我将是主力，老弟上班，我要一周盯5天，老弟盯周末。直到2月底，我的症状才好转，终于不发烧了，咳嗽也好多了，是我自己给开的药方阿莫西林，是老妈的传帮带的结果。（我老妈是多年医务室药方的药剂师）

现在，老爸也渐渐无奈的接受我们做的饭菜，不好吃也得吃，他自己讲话是为了填饱肚子。也心疼我们不让我们晚上再跑，中午把晚上的饭菜弄好，他自己热。

每天的程序，早上他自己热面包、奶和鸡蛋，我上午来顺带把晚上的菜做出来，他晚上一般就是一小碗粥，一小蝶菜……。

我中午完事到家近1点吃中午饭，之后睡觉，下午再想想准备明天菜……。

这慢慢的成了习惯，每天就跟上班一样。

一切的美好计划，随着老妈的仙逝，化作天边的彩云，不长看见，偶尔想起……。

本来，现在的我应该是订机票订房间做去西藏的准备，半年前安排出计划就定好林芝的司机小吴，让他帮我盯着林芝的桃花花期，进QQ群让群主老大帮忙修改路书，跟那伙准备去西藏的群友打的火热……。还有和同学兼模特们去海边拍舞裙的计划，同学都把裙子做好了，就等着我发令了……。

一切，都成了童话故事……。

庆幸我这几年的决定，抓紧时间去旅游！

有人奇怪我为何一年去两趟日本（加上前年是3次），其实，我就怕出现什么情况，因为父母有一个出现问题，我肯定是出不去的……。

没料到这一天到的这么快！老妈啊！你那么着急走干什么？你让我把林芝的桃花拍完多好啊！……。

想老妈的时刻，会是在晚上坐公交车上的时候，空空荡荡的车厢，会让我想起我那快乐的老妈，会打电话给我，喊我来拿东西。会发微信视频问我在干什么？经常是想起来就发视频弄得我手忙脚乱的接应。在日本的公交上，她突然发视频请求，我只能接不敢大声说话（她有些耳背），直播了日本的巴士车厢里的情况……。给我织的红围巾，我截图给她看大家的评论，她美滋滋的回复（语音）妈妈看到了，瞅把你美的！……。我回复那当然了，人家有钱我有妈，有钱不一定有妈啊！人家晒钱我晒有老妈！

这下好了，把老妈晒没了！我也成了没妈的孩子了！

老妈，你这转世投胎的路太快了点，简直是抄了近道啊！

所以，今年的春节，我过了一个没有颜色的新年。我的本命年却不能穿红衣服。

大家会奇怪我这个喜欢发微信的人突然消声灭迹没动静了，该给大家拜年发祝词的都没发。

我不想把自己的不幸和悲痛带给大家，特别是在这阖家欢庆的新年节日里，大家高高兴兴的过节多好啊，我好羡慕啊……。

在这里，给大家道个歉，原谅我对你们祝福和微信没有及时回复，甚至没有了点评。

过了这个节，我想，我尽量恢复从前的生活。只要老爸能健康不生病，我还可以利用下午去拍照，利用周末去拍舞裙……，只不过不能去旅游了，林芝我念念的十里桃花……，也许，明年？给我几天的时间？老爸，你一定要健康的好好的活着啊！

最后我想说的是，这个年代的我们，已经步入老年，儿女不一定能指望的上。咱们应该互相帮助！

老妈走的第二天，晚上睡不着觉，无意看到了那个《……北京中年》帖子，真是一个教科书般的文章。我要是早看一天就不会对太平间的事情疑惑不解了……。还有，如果是我们遇到他那种情况，家里独子和只有两个孩子没有什么亲戚的人该怎么办？有人会说用钱砸！有钱就行！问题是有钱也只能找到1、2个人怎么办？

我想，大家在遇到这种时刻，不妨在自己的好友圈了发个求助，一定会有人帮你的，起码我会！

其实真正需要帮忙的时刻就是在事发的1-3天里，特别是家里没什么人的朋友。得有人帮你盯着交各种费用，推病人做各种检查，一旦有意外，有人帮你处理后事（那些黑厚的俗事）……。

当今社会，我们这一代将是报团养老方式的开始。养老院住不起，儿女（独生子女们）自己能独立生活不用你操心就够谢天谢地的了，你们说，咱们这一代人将来会怎样的老去？

不念过往，不惧将来。此话太仙。我还真有些畏惧将来……。

只希望将来老去的我，遇到不可逆转的疾病，不要被抢救！不进ICU！不插管！不电击！用琼瑶的话说……不要考虑怎么抢救我，而是考虑怎么让我死的快一些……。

逝者已矣 生者如斯，生活还得继续，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再次感谢我的发小、同学、朋友、同事们在此期间给与我的帮助与安慰！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