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167efb"><b>我的“知青楼”的故事</b></font></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167efb"><b>一</b></font></h1><h1><b><font color="#167efb"> 1969年元月5日,我们湘潭市一中135班的同学,积极响应老人家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召,来到了茶陵县八团公社东冲大队。我们班同学,有10人分到小龙生产队,我们18人分到了山上的山佳冲生产队。<br></font></b><b><font color="#167efb"> 刚开始的生活是我们没有经历过的,生产队把我们安排在原来的公共食堂里。女同学还有个床,我们十几个男同学全部是睡在食堂的地板上,垫点稻草铺上自己带来的草席,一个大地铺成为了我们的新家。刚刚满了16岁的我们,也很满足,只要有个栖身的住所就可以了。我们怀着童话般的憧憬开始了自己的新农民生活。<br></font></b><b><font color="#167efb"> 按照国家的规定,知识青年的安家费里有一部分是建房费。因此队里决定给知识青年建房,建一栋两层楼的知青楼。队里要我们自己做土砖。队里划出一块旱地,就用此处的泥来做土砖。我们先把泥土挖松,从井里挑水来和泥,和好的砖泥要沤几天,中间每天还要翻泥。翻泥除了用耙子翻外,还要靠人踩,因为山区的泥土含砂太多,踩泥经常会把脚划伤。有时我们只得牵来牛帮我们踩泥。砖泥熟了以后,才能放砖。用箢箕将泥挑到平整的地方,用一木制的框作为模子,两手托起一大坨泥巴,狠狠地砸进砖模,一脚踩进模中,确保砖的四角充实,然后抹平表面,轻轻地提起模盒,一块砖就放成了。建这栋房子要上万口砖,上万担泥。放砖是苦事。但为了我们的“家”,苦点累点不算啥。<br></font></b><b><font color="#167efb"> 队里为知青建房,从林业部门批了上千棵树的砍伐指标。春插后,我们跟随队里的几个老把式上山倒树。“倒树”就是上山砍树,伐木。一棵大树长成材要几十年,有的上百年,队长告诉我们倒树下斧方法,还叮咛我们,大树砍断之后如不自然倒下,可用斧头背在树上重重敲两下,大声吆喝,这树乘着声浪必然倒下。他示范着倒下一棵树,接着让我也砍倒一棵。我们大声地吆喝,“啊---呵---呵!”山谷里震撼着不断的吆喝声,只见“哗,啦…啦..!”大树一棵接一棵的倒下。那场面很是壮观!<br></font></b><b><font color="#167efb">在我们激情的号子和大树掀起的排山倒海式的呼啸声里,参天大树一棵棵地倒下了,山上是我们砍倒的一大片杉林。<br></font></b><b><font color="#167efb"> 树倒下之后,还要砍去枝桠,剥去树皮。春夏季的树因为树干含水分多,最好剥皮,一圈一圈地把树皮剥下来,摊平摆好压上石头,待它们干燥后用于盖房顶。倒下的树让它自然风干,待秋后再截断运回。粗壮的大树用来做门窗,屋柱。葱秀均匀比较直的树用来做房梁和檩条。总之所有的材料都可以用得着。<br></font></b><b><font color="#167efb">冬闲的时候,开始建房了。我们的房子计划建成两层楼,还带有阳台。上下各五间,共十间,其中一套做厨房,有八间可住人,随着这两年招工,我们队只有8名知青了,可以每人一间。建房全是生产队自己的劳动力。队长既能干木匠,又能做泥工,是我们建房的“总指挥”。 我们知青大都做下手,和泥,担砖,递砖,安门窗,装檩子,上垛子,盖屋顶,铺地板,房子很快地建成了!<br></font></b><b><font color="#167efb"> 我们终于有了属于自己“家”!这“家”每一块砖,每一根梁都是出自我们的双手!广阔的天地里,我们常常有点自豪,感觉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们,我们什么农活都能干,我们的手什么奇迹都能创造。</font></b></h1><h3></h3><div><br></div>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 "><font color="#167efb"><b>二</b></font></h1><h1><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在我们的“知青楼”盖起来不久的1973年,招工又走了一些同学,楼下的房子正好空闲,队里决定将我们住房楼下的那间空房作为“蒸汽催芽室”。队里把楼下的房间用三合土粉刷了一下,用糠头加泥巴把木地板的缝隙填补了一下,就占用了我们的房间。房间打起一个柴灶,支起一口大锅,隔墙打个洞烧柴,房间架起几层盛放种谷的木床,就是蒸汽催芽室。当大锅里的水烧开后,蒸汽弥漫房间,室温上升,然后保持在50摄氏度左右。经浸泡过的谷种在高温、高湿度下,很快就发芽了。这样,本来在秧田里的稻种发芽期转移到了室内,为早稻至少争取了五到十天时间。</b><br></h1><h1><font color="#167efb"><b> 蒸汽催发了谷种,水蒸气也不知不觉地、深深地浸蚀着由土砖砌筑的墙,虽然墙上薄薄地糊了一层三砂土。其实危险正在悄悄地向我们袭来!<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这一天是一个忙碌的春插日,出工回来后草草地吃过晚饭,大家都提前上了床,虽然已进入四月,但山里的寒气还是蛮浓的,我紧裹着被子一边听收音机,一边恍然入睡。大约半夜两点多吧,一声轰然巨响,我们的“知青楼”倒塌了!<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我正在酣睡中,突然感觉“轰”的巨响,我以为是打雷,但身体又感觉向万丈深渊坠落,紧接着“哗啦啦”身上顿时被沉重的东西压得透不过气来。隐隐约约听到其他几位同学的惨叫声,“救命啊,垮房子了!”我意识到是我们的房子垮了,此时自己已经被倒塌的房屋重重地压住,我试图动弹,但只要动一下,身上就感觉压得越紧。我试图呼叫,但喊一声后就感觉喘不过气来。缺氧!我想起我曾看过的一本书叫《沸腾的群山》,里面描述矿工在井崩后堵在封闭的矿洞子里,老矿工对年轻的矿工说:要安静,不要大声呼喊,以免消耗自己体力,要保持体力等待救援。其实在那种状况之下,你是喊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只有等待,我安静下来,果然感觉好多了!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此时此刻我想了很多。我感觉到人的生命多么脆弱;我觉得自己身体已经抵挡不住这如山的重压;我想到队里对知青不重视,对我们的生命视如草芥;也想到死,觉得自己这样死去太不值得。<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在痛苦中挣扎的这一人生瞬间,我似乎感觉不到什么,我已经有些不省人事。突然我感觉有人在搜寻我,我听到了翻砖搬梁的响声,听到了同学在不断呼唤我的名字!为了给他们发出信号,我配合着在废墟下轻轻地呻吟。他们听到了,大家赶紧全力施救,搬开了压在我头部的重物,我终于能大口呼吸了。但我还不能动弹,大家发现还有几根梁和一堆砖压在我身上,特别是有一根木梁压在我的脚上,使我丝毫动弹不得,我再也没有挣扎的力量。我只能轻轻地叫唤,“脚动不得!”大家撬松了木梁,搬开了废砖,把我从废墟中拖了出来。这场景与现在在电视里面看到的营救地震受难者的镜头何等相似,我的身体是整个从废墟堆的空隙里面抽出来的。这时我看到倒塌的楼房已成为一座土山,看到了全村的乡亲们都提着马灯打着手电围在土山旁,他们为我的获救庆幸。我看到了我的几个受了伤的同学还在土山旁翻腾,正在找寻着什么,他们只穿着一条短裤,在找寻自己的衣服。我被大家背到贫协组长老刘家,我躺在老刘家的床上,顿时感觉头晕目眩,我感到恶心,我终于吐了!好在我还年轻,喝了一点热茶就感觉好一点。现在才知道这就是脑震荡的反应。我感到全身是伤,庝痛不已,每一次呼吸胸口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br></b></font><font color="#167efb"><b> 天亮了,大家告诉我,我们的“家”没了。一楼蒸汽催芽室的墙被蒸汽催软催垮,导致“知青楼”全部倒塌。我唯一值钱的财产,枕边的收音机砸得粉碎!妈妈给我带来的箱子也已经砸坏!“倾巢之下,已无完卵。”</b></font></h1><h1><font color="#167efb"><b> 乡亲们都说我命大!苍天有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b></font></h1><div><br></div> <h3>这是几十年后我们回到知青楼拍摄的照片,那棵大枫树下的房子就是知青楼原址建成的房子。我当年就住在有窗口的这一间房。</h3> <h3>我们在昔日的知青楼前留影。</h3><h3>本文题头照片是我们刚刚建成不久的“知青楼”。</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