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花灯

海纳容

<元宵节说灯谜>

玩灯谜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印象中，元宵节的夜，热闹。

矿山居民区的礼堂，满挂着灯。灯笼下或绳索上，红黄绿紫多彩，长短不一错落的纸条，便是谜。

谜题下，满是人。

疏密有致、龙飞凤舞写着的字，诱得人一而再的仰俯，迷思和解猜。

横竖比划着的，豁然顿悟了的，显得格外生动。

更多的还在寻觅穿梭，思而不得了，便不动声色地挪远了。

当然，恰巧猜射破解了，即狂喜，猛扯了谜幅，扑领奖台而去。

领奖是个开心的事。

台前不堪拥挤，却满是喜悦。

会有乖巧的小闺女，骑跨在大人的脖颈上，脸庞红润着，前倾弯斜了身躯，仍伸不远的小手，摇摆着大人已猜好的彩幅。

更有那稍大点的伢子，似滑出缝隙的泥鳅般，上下挥舞着近乎碎裂了的谜纸，反复叫嚷着自己的谜底，高声索要着早已相好了的奖品。

奖品自然会很丰富。

大人们笑纳的多是洋火、手帕、牙粉和肥皂。高等奖或多蓄了几张小谜，就能得个印上毛爷爷或雷黍黍和那“为人民服务”字样的搪瓷缸子。

爱美的姑娘首选的是那小绿盒的百雀羚，倘若可多取一份了，会是一板黑发夹或黄皮筋。

憨实的小伙看上的是红双喜，白色的乒乓与塑料制的羽毛球，也有随意领了中华牌铅笔、黑白橡皮或劳动小扳手、钟表小起子的。

妞妞们眼里望着的会是糖果。一把有滋味的水果糖，几枚甜掉牙的北京酥糖，即便是高粱饴也很好了，最爱的绝对是粘牙的大白兔。

堆着笑脸发奖的叔姨忙前理后，遇上了俊俏、嘴甜还熟识的小丫头，就没有了一丁点儿的吝啬，合了一大捧，就塞进了小可爱那新年新花袄的口袋里。

蜡糖纸、玻璃糖纸，花花绿绿，看着精致。捋平了，夹进书本里，仿佛每一张印着的都是一个故事，时不时地翻看着，富余了的，也会和小闺蜜去交换自己还没有的花色。

伢子们热盼的奖品是炮仗，抢到手的若是电光炮，那可就美透了。

电光鞭炮，浏阳的好，醴陵的也行，就算是当地的也过得去，不会有虚子哑炮，个个响彻天。

电光炮身多彩艳丽，错落且规律的编扎成的一串，会是20响或百响，奢侈的就是千响了。比传统的黑火药红炮仗，略细长且紧致些，色彩相间着飒是好看，炸起来炮屑会更粉，关键是响，特响，嘎嘣脆地响。

鞭炮故乡长大的孩子，玩炮仗都是行家里手。

伢子们的鞭炮，总是会拆解开来，变着花样玩儿。

一枚枚的点燃，扔上天的，闷小水塘的，塞空酒瓶里的，插枯树洞中的，摆蚂蚁窝口的，甩老母鸡屁股上的，凡能炸的都去炸过了。

当然也有胆粗的，歪头耸肩贴紧衣领，先堵上一只耳，直接捏在指尖，若无其事地炸了，小伙伴面前就会一脸的骄傲。

没炸响的炮仗也能玩出味儿。没引信的，捡拾了一裤袋，躲在墙根，撵出硝药，堆成个包。沾上点火星，伴随着呲的一声，瞬间就窜出了火苗，腾起老高的黑烟，冒险的那伢子也是猛一后撤，仰面在地，熏黑了的鼻孔、眼窝，逗得小伙伴们哈哈大笑。

最爱玩的还是搪瓷碗。盖住点燃的炮仗，一声闷响就飞上天了，反复落地的碗儿，自是满目斑驳，露出了铁黑本色。若炸飞的是大妈惜爱的新碗，娃的屁股蛋、臂膀上，免不了就添上些竹笤帚枝条的细痕了。

最疯狂的当然是炸牛粪。近郊路边大垛的牛粪，是玩炮仗伢子们眼里的宝，一阵响动之后，宝贝就灰飞烟灭，不见了踪影。也有故意惹祸的，弄上个大响雷，延长了引信，打个埋伏，择时寻机再开炸，后果你懂的。不及鸟散速闪的，一旦让遭了秧的路人追上了，就是一顿好揍。

痛并快乐着，是那会娃们独有的体会。

还有。。。

一不留神，就扯远了。

元宵节，闹花灯，赏的是灯，打的是谜，也算一种过年了的快乐吧。

正月十五，年也就算过完了。年味渐渐消散，而浸润至心底的喜兴也掩藏了起来，变成了一种盼，盼望着来年。孩子们也就在这期盼中，一年年地长大了，而相随相伴的乐子，却永远是属于自己的。

日子就是这样，不经意地过了，开心会在细碎间，点点滴滴着，经着岁月在积淀，却难以察觉。就像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了陈年的案几，才发现，尘封下的漆面突显出来的光润鲜亮，依然会惊艳到你。

过日子的确就是这样，缓缓地就流淌出了滋味，而精彩的往往还在后头，等着你。

好吧，元宵节，吃汤圆，团圆，开心。

元宵节快乐！

【注:盗图。友人居生，即日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