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已逝,人心未老。记忆总是模糊的,有些似曾相识,有些曾经发生却并未发生的故事。

润竹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芳华》上映以来,观看后太多感触,这部电影里反映了青春及不愿为人提及的战争。反映了1979年我国军队挺进越南,那场"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越南战争中士兵们消耗殆尽的芳华不再。这场战争中,夹杂着我们一丝怒气与不甘,同时也参杂着太多心酸与难过。提及最多的是那些老乡不远万里带着亲手做的马扎,带上稚气未脱的孩子到部队大院里报到,希望让自家孩子当兵的情景。那些未成年的孩子,在年龄上做了手脚,不是改大了一两岁,就是让他们穿上看起来显得成熟的衣物,以蒙混征兵入伍的条件。万万没想到的却是,孩子送入军队,新兵训练还未结束时,这些连枪都不会使的新兵就这样匆忙地送上了前线。这些往事是我们心里永远的痛,也是我们无数次内疚的心结。边境处有着抗越自卫反击战烈士墓碑。还有"那些连端枪都端不稳的芳华好儿女的残躯就落在了越南战场上。《芳华》将战争还原得如此真实,也依然不及真正战争的残酷。战场硝烟弥漫,那些被手榴弹炸掉半截脑袋的战士;那些被美式装备打成筛子的军官;还有那些被突击步枪打掉整条右臂战士们。这些残酷的回忆在使人蓦然想起了刘峰面对何小萍问他这些年过得好吗时他所说得那句句话:"那要看跟谁比了,如果跟墓碑里的那帮弟兄们比,我这条命都是他们给的,好与不好有什么分别吗?"在前线经历过生死的人,对一切都看得极淡,因为他们常常会陷入一种自责,那就是命都是战场上的兄弟们给的这种自责。仿佛他们没有在战场上牺牲就是一种愧疚,这种愧疚以及似乎当了逃兵的心理总会让他们久久不能释怀。</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这段历史,不能刻意回避,不然良心便会不安!</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看了《芳华》这部片子时,有那种将整块疤痕完全撕扯下来,然后再将这块疤痕的创面与疮痂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的那种感觉。亦或是深感人性之复杂的慨叹。应该说,《芳华》的原著和剧本虽有着一些改动,但它们终究是脱胎于同一母体的婴儿,不会像太多电影那样貌合神离。而接下来想要阐述的,就是抽丝剥茧,将这部小说与电影同时抽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大众看到她本该呈现的具象,而不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所带去的朦胧感。</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时代背景的介绍都很鲜明,只不过电影的突出特色就是能将文字构成的小说所呈现的内容更加具象化。刘峰这个角色,是那个年代最典型的角色,将平凡人不断改造成英雄的角色,刘峰在拼音拼写时能念成"雷峰"这个诨名而刻意为之的,在大众视野范围中,雷锋这个名字是诸多人再熟悉不过的了,于是"刘峰"的"英雄性"也就此塑造而成。无论是在电影还是小说之中,都不难看出,刘峰是一个好人,并且是一个为文工团做过太多好事的好人。他不断获得荣誉,不断在文工团里做好人的结果便是,这群人早已把刘峰当成了"神"。那个年代给人留下的印象无外乎有三种:禁欲的年代、批判的年代以及造神的年代。这就是那个年代最为鲜明的三个特征,三种关系放在一块儿讨论,因为它们在内部联系中所搭建而起的逻辑框架是毋庸置疑的。</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刘峰并不能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存在,他是英雄。刘峰对林丁丁,婚姻讲究门当户对,恋爱同样也讲究郎才女貌,这是那个时代的普世价值观。因此,在面对林丁丁时,这个通过自身努力从县剧团一步步到文工团的刘峰是自卑的,无论是相貌还是家世,他与林丁丁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刘峰不断追求的这些荣誉,只是为了让他在作为"人"存在时,能够通过这些荣誉来接近林丁丁。然而刘峰错了,荣誉给不了他获得爱情的可能,相反,这些荣誉成为了他成为"人"的枷锁。他本想依靠这些外在的荣誉来使自己变得羽翼丰满,来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与林丁丁一样。然而这些荣誉带给他的,却是在造就英雄,仿佛他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英雄。因此,当他被下放伐木连时,他所获得的这些荣誉,这些身外之物一个都没有带走。因为他也清楚地意识到,当他作为人存在的价值都被否定了,那么他作为英雄亦或神所存在的价值亦将被拉下神坛。"恶名传千里",人们从此记住的,不再是那个满身荣誉的刘峰,而是那个因触摸林丁丁而毁誉参半的"好人",这里的好人都参杂有一些对于现实的反讽。从个性到共生,再从共生到个性,谁又能说刘峰不是实现了他成为一个"人"的凤凰涅槃。在那个普遍造神的年代之中,否定人之所以为人的价值,突出集体荣誉,对个体生命的摧残以及对自身物化乃至神化的刻画,在这部小说或电影之中处处皆是。</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刘峰终究还是因为在"做人"这件事上处理不当而被下放伐木连了。这其中所参杂的人性与人情世。在"做人"与"造神"之间的反差,从另一个悲剧人物何小萍身上亦能看到,在后文中会对她有更为详尽的分析,在这里提出来,只是因为她作为最后送别刘峰的人,那一刻,她应该爱上了他。电影的旁白里,"一个从未被善待的人,最能识别善良。"我想这句旁白应该是更直观向观众阐释的有力佐证,因此,复杂之人性不过是严歌苓在小说或是电影之中想表达的冰山一角,在冰山之下,掩藏着严歌苓不止一处升华主题的象征。</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让我们随着电影镜头继续慢慢往下吧,刘峰的触摸拯救了小萍。那是在文工团的舞蹈排练里,没有人愿意托举小萍,刘峰自愿跟嫌弃小萍的朱克换了位置。他的触碰是轻柔的,是抚慰的,是知道受伤者疼痛的,是输送了私人同情的,因此也就绝不只是一个舞蹈的规定动作,他给她的,超出了规定动作许多许多。他把她搂抱起来,把她放置在肩膀上,这世界上,只有她的亲父亲那样扛过她......让她感到安全踏实,感到被宝贝着,感到,那一会儿她是娇贵的,是被人当掌上明珠的。送别刘峰时何小萍将那满是荣誉象征、被刘峰视为其成为"人"枷锁的物件都收藏了起来,在从男生宿舍楼下抱着这堆物品走过时,她故意大声地喊:"刘峰,你走得那天我来送你。"不仅是对压抑在她内心深处恒久的愤怒的一种发泄,同时也是对于由旁经过的那群男性的不屑与嗤之以鼻,小说中对这里进行了深刻刻画。直接跳到刘峰与何小萍送别的这处场景之中。电影在这段背景音乐的选取上相当精妙,它选择了以小提琴等众多乐器来演奏的《送别》,而此时的何小萍,两人在雨中道别,让我们将这条暗线慢慢地拉回开场刘峰接她去文工团的场景,开场的何小萍原本以为她离开了那个寄人篱下的家之后能够在这个集体里更好地相处,结果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取笑、作弄与讥讽之后,她对这个集体彻底寒了心。刘峰原本是这个集体里的"英雄",却因为"拥有"了人的情感之后被拉下神坛。他们两者之间存在着一个最为突出的特点,那就是由个性到共性,再由共性回到个性的转变。这个转变异常重要,也极易为人所忽略,那便是在个人生命绽放与国家机器裹挟的选择面前,他们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前者。</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整部电影最为感性也最为深情的一幕也是何小萍来演绎的,那是对越自卫反击战后,"精神分裂"的何小萍跟随歌乐山医院去看文工团的演出时,她穿着病号服在台下,昔日的战友在台上。台上的《沂蒙颂》让她回忆起了她在文工团的舞姿,跟随着记忆深处的动作,她一个人漫步到月光下的操场里独舞的片段与热情似火歌颂我军光辉形象的文工团演员相衬,一个是红色似火的主旋律,一个是冰冷如霜的独角戏。现实的残酷与理想的美好自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集体还在赞颂军队时,小萍在操场上完成的独舞淋漓尽致地展现的是战争的残酷,以一个精神病人世界里的舞蹈来诠释战争后的惨败,那是一种自我反思的舞蹈,它凄美却不失温度。而那些在集体中引吭高歌的岁月,打动了她心底因为接受了战争后的恻隐,当那个被众多人歌颂与赞扬的何小萍出现时,她感到了不适,她从未拥有这样的拥簇,一时半会儿她都不能接受,她看到的残酷大于她在文工团的岁月,那些止血的绷带,那些缺胳膊断腿的伤员,那些被鲜血染红的被单与成片成片牺牲的战友,成为了她心底里绕不过的梦魇,成为了她无数次想要摆脱的"荣誉",这样的众星捧月,这样的英雄塑造,这样的拥护敬重她情愿不要,她情愿变成昔日那个软弱、可怜的何小萍,也不愿接受这种带血的光荣。</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以至于战后的刘峰带着残躯到精神病院去看她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是躲闪的,还带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惶恐与惊惧。那个镜头是在她以一己微弱之躯保护那个瞒报年龄全身烧伤的小战士之后而出现的。战争之残酷,人性之复杂以及万千苦难全部如同洪水一般向她袭来之时,"精神分裂"就如同洪水决堤,是对她的解放,也是对她的升华。她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便是日后跟随刘峰一起到云南蒙自,去看望那群牺牲在越南战场上的战友时,他们就这么因为"善良"而相依为命,也这么因为"个性"而走在一起,他们之于平凡人的诠释无非七情六欲,也正是因为这些真实的七情六欲,他们看起来比其他人更像"人",哪怕他们曾经都经历过被"英雄""造神",但他们躯干里所流淌的血液,所灌注的灵魂,以及他们被病魔侵蚀的肉体,都无时无刻不在叙述他们作为人这个个体生命的完整,而不是作为一个零件、一个废弃老旧的螺丝而存在。</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芳华》剧照:对越自卫反击战后刘峰去见已经"精神分裂"的何小萍,何小萍的悲剧性来源于她的家庭,在寄人篱下的大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姑娘;在从小父亲缺失,缺乏安全感的环境成长起来的姑娘;在受尽弟妹欺辱,被整个家庭当成"拖油瓶"成长起来的姑娘,在母亲委曲求全,母爱稀缺的环境成长起来的姑娘,悲情的全部灌入在这么一个角色里,甚至不无刻薄,譬如形容在桌子上吃饭的小萍就像一条留食的狗,总要将最好吃的一部分埋入饭碗深处留待过后再吃;形容何小萍在文工团里总要将吃剩下的馒头包裹起来,留待日后再吃,因为在众人都有零食可吃时,馒头屑甚至是被掰成小块的馒头都能被她作为零食来吃。这种反差,就是将最可怕的苦难全部灌入了她这个角色中,她的行为却只能突显她仅仅作为苦难化身之后偶有的"甜头"。在文工团里被众人愚弄,偷穿军装后被众人发现的窘迫,以及众人非要将她瘦小干瘪的胸罩上所缝补的搓澡巾公示于众,无不在突显"人善被人欺"的这个主题。何小萍的软弱、可怜以及悲情,是严歌苓给她的性格描摹,但即便是这个瘦弱的何小萍,她也有歇斯底里甚至是愤怒的一刻,那就是宿舍门口的那声绝望的"我没撒谎",那是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所有不愉快以一种呐喊的方式喷薄而出。躲在蚊帐后流着泪给生父写信时的那种楚楚可怜,让每一个观者都会心生怜悯。何小萍是一个缺少关爱的人,以至于这个集体对她的种种嫌恶,种种嗤鼻都让她心生绝望。男演员嫌她出汗的"馊味",女舍友嫌她瘦小的身材。直到刘峰的出现之后,她的情感得到了弥补,得到了依靠,得到了慰藉。小说最后刘峰因肠癌去世,也是小萍陪伴着他走过的最后的岁月。她爱上了这个男人的原因,除了因为善良之外,我想更多是因为刘峰弥补了父亲的缺失,她缺少父爱,刘峰的照顾让她看到了一个男人身上所有的好,以至于那些旁人眼里的不好(触摸林丁丁)都不再重要。弗洛伊德将这种情结概括为"厄尔克特拉情结",何小萍是具有这个情结的,这也是她在得知刘峰也上了战场之后,给予她一种他仍活着的希望,那种值得信赖与依靠的希望。她想做的是刘峰的小女人,只是残忍的现实在小说里也写道了,刘峰在身心上只爱林丁丁,他只能在心里爱着何小萍。</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电影部分还原了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真实场景,比如这个被手榴弹炸得四分五裂的战士的遗体。大多数人的记忆之中,这场对越自卫反击战是陌生的,甚至是未知的。在"文革"结束之后的我军正值百废待兴时,贸然入侵越南对地理位置、地形地势分析的严重缺失,是这场战争失败的直接原因。这场战争所带来的惨重不仅仅是装备上的,人员上的惨烈牺牲是国内不愿提及的根本原因之一,诚如严歌苓在小说里对我军报道的夸大与溢美的描写足可窥见一斑。而电影中刘峰因为残疾去海南打工受到城管等人的欺侮也是残酷现实的对比与写照。或许正因如此,电影本该在摄完审批后上映却一直延续着,因此对于诸多观者所提及到的电影内容过于零散,也集中表现在萧穗子的情书与郝淑雯公布与陈灿的恋爱关系那一部分。而这一部分之所以在电影中不便表现,也与小说原著里所描写的现实相关,因为意识形态的管控,无需过多阐述。</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芳华》这部电影极大程度地还原了那段真实过往,依然能从中看到的不再仅仅只是一代人青春芳华的逝去,而是更多个体生命,挺直脊梁,活成人的觉醒。</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岁月像一张温柔的大网,选择性地过滤了那些黑暗冷冰冰的故事,放大了那些温暖的色泽。平凡之人或许无法抵抗时代的洪流,无法选择相逢于战火纷飞或是盛世太平。但每一代的青春都有相同的印记。</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愿流年可忆,未来可期。</span></p><p><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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