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哪有容易的

无戒

大年三十晚上，苏醒对秦生说：“我忽然觉得做个善良的人并不好。”秦生看着苏醒心事重重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没有回应。

苏醒又对着镜子说：“这人啊，恶起来真让人害怕。”秦生看着苏醒的样子有些烦躁，就出了房门。

苏醒一个人站在镜子面前自言自语了好久，她心中的那只野兽再次躁动，好像随时要呼啸而出。苏醒一直尽力地压着，压得她难受极了，整个身体因为无法释放而疼痛难忍。镜子里那张扭曲的面容让苏醒觉得害怕，里面的女人忽然对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苏醒看着那个女人就好像看见了十七岁的她，那时候的她不像现在这般柔和，那时候的她是肆意的。

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做着自己想要做的每件事，穿着标新立异的服装，对不喜欢的人爱理不理，对于看不惯的事情直言不讳，想要做的事情从来不计后果。

她不在意世俗，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在意自己是否快活。

在她的世界里没有“隐忍”二字，她会跟着一群男孩子去打架，她以为自己可以这样过活一辈子。

可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醒失去了所有肆意妄为的资本。20岁那年，她的父母离婚，各自组建了家庭，而她成了一个多余的人，再也没有放肆的资本。

苏醒还记得父母离婚那天的情景。

寒冬腊月，天空灰蒙蒙的，苏醒在广场坐了整整一天，始终没有家人来找她。夜晚天空飘起了大雪，大雪侵湿了她的棉衣，在她的头发上落上了薄薄的一层，远远看去，苏醒像是一个活生生的雪人。

苏醒看着大雪，泪水滴落凝结成霜，她身体僵硬，心如死灰，无处可去。所有的骄傲和肆意就在这一天随着这大雪消融，再也不见。

第二天苏醒就离开了家乡。那年过年她一个人窝在出租屋里，抱着被子回忆起17岁的自己，嘴角有些上扬。城市的夜晚很热闹，烟花在空中尽情地绽放，人群的喧闹，都让她的心变得更加得孤寂。

那一晚，母亲打来电话，苏醒看了看却没有接。后来，父亲也打来电话，她还是没有接。

那一晚，她一口东西也没有吃，只是觉得胃疼，在疼痛中睡去，又在疼痛中醒来。

20岁之后，苏醒变了，或者说，长大了。

苏醒再也无法和以前一样那般肆意地笑，肆意地活着。她开始对每个人都温柔以待，看起来所有人都是她的朋友。她需要这样的温暖，她需要这种人群的热闹来祛除心中的孤寂。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苏醒变成了另一个人，变成了她曾经讨厌的样子。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苏醒明白了什么是活着、什么是生活，也明白了每个人的性格都是有原因的。

人人都夸苏醒和善是个好姑娘，也都说苏醒贤良是个好妻子。苏醒对着这刚刚好的生活微笑着。可是她依然会梦见17岁的自己，那个肆意张扬的女子，眼睛明亮。她总是对苏醒说：“苏醒吧！这不是你。”在梦里苏醒会一直逃，一直逃到梦醒。

每当这时，秦生就会坐起来安慰苏醒：“你又做梦了，没有事的，来再睡会儿。”

秦生把苏醒拥在怀里。而苏醒在每次做梦之后都会失眠，她想起自己曾经的豪言壮志：“我长大了不结婚，我要四海为家。我才不要给人当老婆，生孩子，洗衣做饭，臭男人想的美！”想起过去的事情，苏醒会难过，有时也会悄悄地掉上几滴眼泪，没有缘由。

苏醒再次回到娘家时，就变的低眉顺眼。因为父母重组的家庭，所以很多时候她的到来都会引起家庭大战。她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来获得那一丝的关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却无法控制。

就连秦生也不知道她曾经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有时候，看到秦生抽烟，苏醒也会悄悄地拿上一根，躲在厕所抽。抽烟的时候，她好像又回到了十七岁。后来她的烟瘾越来越大，一抽就是十年，也许只有抽烟才能让她记住原来的自己。

苏醒看起来很快乐，她家庭幸福，工作不错，孩子乖巧。很多人羡慕苏醒的生活，可是她总是无法正真感到快乐。

从结婚到现在苏醒几乎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有时候，她看见丈夫和孩子都会没有由来的烦躁，可是她从不发火，就那样一直隐忍着。

从20岁到32岁，整整12年。今年年底，苏醒再次出现情绪波动。她的公司出现了问题，平日交好的朋友纷纷远离，更有甚者落井下石，那些平日里她尽心尽力帮助的人也未曾有一人出来帮她。她躺在床上许久，不停地问自己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秦生从未见过这样的苏醒，在她的眼睛里出现了冷漠，那是一种让人觉得冰冷的情绪。

苏醒说：“秦生，其实善良本身就是一种错。”秦生无言，无法安慰她。只有她知道自己受的伤。

在狗年的钟声敲响之后，17岁的苏醒就这样再次重生，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这世人哪有人值得真心相对，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图片|无戒

编辑|枯叶草迷图

首发，无戒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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