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岁月

段小芊

<h3>不知父辈们抵达这里的时候,这座山长得什么样子。</h3><h3>五十年前,一群有志之士从迢迢千里之外走进这大山深处,很多年后他们被称为三线人。</h3><h3>我们在这山脚下出生,长大。</h3><h3>我们叫它火焰山。</h3> <h3>父辈们在大山里建起的工厂,曾经以一个代号悄悄存在于世间,记得我们的地址叫五号信箱,上大学时给家里写信,有我同学问五号信箱是个啥地方,我比比划划,竟无法说得太清楚。</h3> <h3>离开26年。当我再次看见这个路口,许多早已被遗忘的光景汩汩的从地下冒起来……那时从这里晃出来,大多是往学校去的,也或者往某个同学家流窜一下。</h3> <h3>曲折的栏杆如同小小的波澜,那里有多少少年心事。在窗下写日记的我,去了哪里?</h3> <h3>院墙早已经变了颜色,母亲也已是满头白发了。</h3> <h3>敲了敲门,里面果然还住着人家,听说我们是原来的住户,开朗的主妇马上请我们进去看看。</h3> <h3>屋子貌似小了也黑了……熟悉的,只有窗子。</h3> <h3>曾经在窗下的我们。</h3> <h3>搬迁前的合影</h3> <h3>如今。</h3> <h3>当初兴冲冲的离开,归来已半生。</h3> <h3>这里原来是灯光球场,也是我们的露天电影院,每次放电影,都是一个小小的节日,广场上四处弥漫着炒瓜籽的香气……</h3> <h3>唯有旧台阶还能记得往事</h3> <h3>学校,我们这一代人记忆最喧嚣的地方。许多年里,它都是这里最漂亮的建筑,寒来暑往,承载了多少孩子的作文啊。现在这是一家幼儿园,被涂成了彩色。</h3> <h3>想念它黑白分明的样子</h3> <h3>毕业。几个女孩画的花红柳绿,不知道从哪里还弄来了项链…不忍直视🙈。</h3> <h3>不是全班,那会子我们同班的孩子乌央乌央的,可以铺好大一片。照片里亲切可爱的胖老师已经不在了。</h3> <h3>老照片,不知道拍摄者何人。</h3><h3>这是我们生活区最繁华的地段,理发店,商店,粮店,菜市场,煤场,个人开的小商铺,都在这上上下下的几十米内,于是得了个"大十字"的名头。</h3><h3>这个地方再也找不到了。</h3> <h3>大十字菜摊,来卖菜的都是附近寨子里的,品种单一,胜在新鲜。</h3> <h3>这个号称拐角楼,我的野孩子时光都在这里度过。</h3> <h3>我们可以一一数出所有的邻居……</h3> <h3>抬头,看见二楼的水池,和它一起埋藏在记忆里的是一只黑色的猫,总是在晚上睡眼惺忪时骇然发现一双亮晶晶眼睛,和一声长长的:喵------眼前如此破败的样子,那只猫似乎还在。</h3> <h3>那幅红色的对联显得多么坚强不屈</h3> <h3>母亲大人一定坚持上楼来看看,原来楼道只有这么宽,我还在这儿跳过房子,丢过沙包,请问我是怎么做到的呢……</h3> <h3>母亲也在寻找记忆</h3> <h3>父亲修葺的火墙…</h3> <h3>窗外的一层层的稻田不见了,只有那个小山包,似曾相识。</h3> <h3>那个田野上的早晨。</h3> <h3>田野与土丘是我们眼里最美的风景</h3> <h3>小帅问,你想过有一天是这样站在这里吗?</h3><h3>没有,当然没有,那时我以为自己永远是少年,爸妈永远在身边。</h3> <h3>幼儿园,我们那时叫托儿所。把照片给小伙伴看,他说,天,我们还在里面开过运动会!</h3> <h3>这旧照片是什么时候的呢?我从不记得托儿所里有绿茵茵的草地……</h3> <h3>还有一个也在这间托儿所长大的女孩儿说:你记得那个厕所不?里间是女孩儿的,外间是男孩儿的,每次经过就能看见一排整齐的屁股,长大后一个男孩追我,我说别闹了,我都看过你的屁股了,青的。哈哈哈。</h3> <h3>岁月有时那么长,有时那么短。</h3><h3><br /></h3> <h3>我的小伙伴郐郐,和我在托儿所里床挨着床,她娘说每次去看我们,郐郐一定在睡觉,而我一定在喧闹。如今我如此安静,应该是那时闹多了,人的一生能量守恒。</h3> <h3>墙角的小板凳,哪个是你坐过的?</h3> <h3>如果说每个人都有故乡的话,这里算一半吧。</h3><h3>而每个故乡都应该有一条河,甘河,在小时候的心里那可是一条大河波浪宽呐~</h3> <h3>甘河上的清平桥,不过这算学名,我们都叫它:大桥!放学哪里去,大桥逛一圈。桥上这个语录牌和天安门的意思差不多,都是标志性的。</h3> <h3>这座桥据说是建厂时,工人们自己设计自己施工的,早年学赵州桥的时候,我们几个熊孩子很欢腾,说大桥和赵州桥长得一般样,也有人不服,于是我和几个小伙伴带着画本跑到桥下,画了一个下午,歪歪倒倒做出证明。</h3> <h3>几经修整,桥已不是当初的样子了,连语录牌也矮了似的。一条条语录变成了稀稀落落的小广告。</h3><h3>谈笑间,又是一年春风。</h3> <h3>我十一岁。舅舅从北方来看我们,每天都忧心忡忡地问我娘:你们怎么能生活在这里呢?</h3><h3>我问他,我们这儿哪里不好?</h3><h3>他说我带你拍照去,我说那我们去大桥吧。</h3><h3>墨镜是舅舅的。</h3> <h3>时间是一条崎岖不平的线。</h3> <h3>过了桥就是厂区。宣传栏,仿佛要被黄沙覆盖了。</h3> <h3>当年的宣传栏是酱婶的。</h3><h3>走向世界。郐郐,我们一起出走半生,又一同穿越回来。</h3><h3>世界变了模样。</h3> <h3>我娘几乎不认识她工作的地方了,走近了,才恍然醒来。</h3> <h3>痕迹</h3> <h3>来,拍张照片吧。</h3><h3>我娘在这儿工作了22年,我至今记得她那时每个月底都会告诉我们她又干了多少工时,我娘曾经是个多么能干的工人。</h3> <h3>小时候我也跟着母亲来过这轰隆隆的厂房,小心翼翼的,觉得里面的一切都很神圣,写作文的时候会说,我们的父亲母亲很伟大,飞机大炮是从他们手里生产出来的。他们保卫了祖国。</h3> <h3>其实不止孩子,所有的工厂人都是自豪的,他们默默迁徙,在犹如荒漠的地方,建起大工厂来,个人的生活简单得无法再简单,可他们几乎没有怨言,他们朴素又认真地关心自己所创造的国家。</h3> <h3>我娘说,后面那山上有许多蘑菇。于是大家停下来,又站了一会儿。</h3> <h3>有一片厂房里居然住了人家,我们进去的时候有孩子跑出来问我们找谁,我逗他说这是我们家,你为什么在这里。可把小男孩苦恼坏了。</h3> <h3>他们凭空拥有了一个诺大的园子。</h3> <h3>女孩会说普通话:你和我的小公主玩吗?</h3> <h3>厂房废弃,成了鹅的家,它们一边晒太阳一边呱啦啦地叫着。</h3> <h3>嗨,打个招呼吧。</h3> <h3>对于七十年代来说,这是一幢多么漂亮的厂房。</h3> <h3>他们去寻找旧日印象了,我远远的看着,我并不知晓这里更多的故事,只是突然十分想念父亲。</h3> <h3>还能说什么呢,一个时代远走,留下的无法表达。</h3> <h3>图书馆。这是当年对我最有吸引力的地方,所有的寒暑假都由它填满了。因为这里才知道通往远方有长长的路。</h3> <h3>十四岁的我,在图书馆。</h3> <h3>比未来还要遥远的是旧时光,再也无法抵达</h3> <h3>小帅哥拍的</h3> <h3>天并不高,流云飞走,几乎什么也没有留下来,包括父辈们奉献的那些华年,就这样渐渐消失不见。</h3> <h3>又一次迁徙。</h3><h3>那天从学校回来,找不到我的新家了。</h3><h3>彼时这里多么干净整洁啊,如今却已经成了棚户区,再过些年,我们又要如何来缅怀呢?</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