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终究还是"拗不过"母亲的性子,来家过年刚满半个月,还没过元宵节,母亲还是在大姐、姐夫的陪伴下坐外甥的车回老家了。下班打开家门,望着空荡荡的客厅,空荡荡的客房,心里更觉得空落落的一片。母亲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万般的不舍,还有更多的无奈和遗憾。</h3><h3> "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道尽了多少做子女的心酸和遗憾,湿润了多少世人的双眼。 </h3><h3> 我算是一个比较幸运的人,虽然父亲十多年前在他八十六岁高龄时离开了我们,虽然父亲"忠厚老实"到有些不可思议,但苍天总佑"老实人"父亲尽管一辈子平淡如水却也顺风顺水,走得也很安详,在农村也算是接近"全福"的人。尤其使我欣慰的是年逾九旬的老母亲依然健在,让我们子女有机会继续尽一份难得的孝心。</h3> <p> 十八岁参军离开故乡,离开父母,戎马倥偬半辈子,到了年近花甲的年纪,终于盼到耄耋之年的母亲第一次来我的第二故乡看看儿子看看他的家,让我们有机会弥补一些四十多年的缺撼。</p><p><br></p><p> 和母亲相处的日子里,更觉得母亲真的老了,耳朵不灵了,只有大声说话才听得清了;行动不便了,不小心地扶着她走路不放心了;怕孤独了,稍许离开她一会就会念叨"你们去哪里啦"。更让我们无奈的是母亲变得越来越"固执"有些不近"情理"了。</p> <p> 为了使母亲到家后过得开心快乐,也能多尽一份孝心,我们早早开始做准备:料想今年春节天气会比较寒冷妻预先准备了防冻保暖的绒丝被罩,铺上了专门托人定制的厚被褥;为了能天天推着母亲去逛街赏风景,妻托熟人从医院借来手推车;还准备了专供老人泡脚用的保健桶和保健中药,妻和我打趣:也许妈泡上一段时间脚就能好起来呢,到时候可以自己走着回家了!</p><p> 母亲到家的当天下午,妻就迫不及待地想推着母亲去街上看看,而老人家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出门。第三天,今年春节海岛上难得有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我们好说歹劝下母亲终于坐上了手推车,一路上却看不到她十分开心的笑容。推着母亲沿着市区的景观街、体育中心、海景道和海滨花园走了一圈,三个小时后回到家里,母亲喃喃自语:你们呢吃力刹,我么难熬刹,自己会走有多好呀,何苦呢!</p><p> 晚上妻让母亲泡脚,母亲又是百般推却,又说不习惯,又说这么贵的东西买它做啥?</p><p> 母亲来家前,妻和我说,妈在农村没有洗澡的条件,妈到家我们一起给她洗澡吧!我说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给母亲洗澡?妻调侃道:自己妈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p><p> 母亲到家后的第一个晚上,妻把家里的太阳能加热到50多度,又把浴室内温度调到最高的38度,结果母亲还是不肯"领情",自己匆匆擦了下身子就出来了。</p><p> 第二天,妻和大姐说:今天我们给妈来个"霸王硬上弓",俩人半劝半拖把母亲扶进俗室,妻不由母亲分说,三下五除二脱光母亲的衣裤,把母亲从头到脚擦洗了一遍。我在浴室门外听到母亲一遍说"好了,好了"一遍又说"罪过哎,罪过刹",又听到母亲"热煞来、冷煞啦"如小孩一般的"呼叫"。大姐在一旁笑得透不过气来。我呢也是哭笑不得。</p><p> 还好母亲从浴室出来后居然有些兴奋,嘴里不停地说:红英(妻)力气倒蛮大的,洗干净蛮舒服。只是以后再也不让妻洗澡了,只催促大姐给她洗。</p><p> 母亲终究还是下意识地把我们长期不在身边的儿子儿媳当成了"客人"看待。而母亲也许不明白这种"客人"的身份其实是每个游子心中最大的遗憾和痛楚。尽管我内心深深知道,"游子"的这种"客人"身份,其实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母爱,是一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怜爱",是一种有些悲凉而无奈的另一种"母爱"。</p> <h3> 最让我们不解和无奈的是母亲早早开始想家了。</h3><h3> 离春节还有两三天,母亲和大姐说:到过年还有三天吧!大姐道,你是不是想回去了?母亲嘿嘿笑笑,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h3><h3> 正月初三,来给母亲拜年的侄女外甥女们要回去了,母亲问:车还好坐人吗?外甥女说,外婆要一起走吗?母亲嘴里说随便问问,其实我们心里已经再明白不过了:母亲真的想家了。</h3><h3> 到了正月初六,大哥一家也要回家时,母亲终究急不可耐了:我也一起挤一挤回去吧!在我耐心劝说下,母亲才答应"最多再住两天,初八回去。</h3><h3> "你再这样阿德(我的小名)红英要不高兴的",后在大姐"偷偷告诫"下母亲才不再提起"回家"的话题,但母亲的脸上还是时刻流露着"想家"的愁绪。</h3> <h3> 正月初八,社区签约医生史主任到我办公室做节后健康回访,听了我对母亲行为的"不解",史主任告诉我:一个人的生体机能是一条下坡线,年龄越大机能越差。而心理机能是一条抛物线,七八十岁的老人如孩子一样随性,到了九十以后就如同幼儿,会变得不可思议的"顺性"。史主任笑着说:你说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是不是饿了就哭痛了就叫吗?临走时史主任说:"顺着你母亲吧!有时候"顺"比孝对老人更重要!"听了史主任的解释,我终于释然了。</h3> <h3> 到了真的要走的时候,母亲还是有很多的不舍。</h3><h3> 尽管一早醒来,母亲又像孩子似的和大姐说:今天回家了,回大溪(老家)去喽!但早饭后母亲还是要求我们再扶着她去家里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看上一遍,母亲一遍看一遍轻声自语:来过了,看过了,好,好,好!放心了!</h3><h3> 想到母亲已经是九十一岁高龄,想想母亲出一趟"远门"的不容易,我背过身强忍着情绪,为的是不想让母亲察觉到我几乎要失控的心情。</h3><h3> 中饭后送母亲上车,我叮嘱母亲闭上眼睛不要看窗外的景物,这样不容易晕车。在我准备关上车门的一刹那,母亲突然非常大声地说:"阿德,你要来看我啊!"听到母亲如同"呼唤"一般的告别,如骤然触碰到我离别的情绪,我咬着嘴唇说:妈,我会的,一定会的,一有空就去!就匆匆关上了车门,呆望着载着母亲的小车驶向"故乡"⋯⋯</h3> <h3> 虽然我们有多么的不舍和遗憾,我们还是"顺"了母亲送母亲回家了。因为我们深知母亲离不开那个她同样梦系魂牵的"小山村"和"小山村"里的邻里姐妹。尽管母亲没有满足我们的意愿:在我家住上更长一些的时间。这几天我总是在心里默默地念:妈,等待了漫长的四十年,您怎么只给了我们短短的十五天?!</h3> <h3>儿念母情四十春</h3><h3>母心犹未思报恩</h3><h3>茫茫东海数万里</h3><h3>不及慈母爱一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