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记事

蓝天

　　去年暑假，跟闺女一起去泰安。

到泰安已是午后，虽然刚下过一场雨，但天还是出奇得热。下车直奔住处，歇凉半会儿，爬泰山的冲动就按捺不住了。傍晚时分，决定到泰山脚下，沿红门步行到万仙楼，为明天爬泰山做热身。走出宾馆，外面依旧热得像蒸笼，天阴得瓷实，空气仿佛是蒸笼里的屉布不拧就出水。打车直奔红门，闺女第一次来泰安，一切都新鲜。路上，我不停地介绍：这是牌坊，这是岱庙……。下车，沿阶而上，仍继续给闺女做导游：这是一天门，这是孔子登临处，这是红门。可闺女根本不听，一个人跑在前面东一头西一头。我只好不住地叫停，不住地介绍，不住地给闺女拍照。山势虽然在变峭，但这一段山路走起来还是相对轻松。路两边，峭壁危岩，古木葱茏，让人感觉蝉噪林静，鸟鸣山幽。我们一路走走停停，拍拍照照，不觉抬头就看到了前面的万仙楼。

　　忽然，右边深涧水声贯耳。有山泉？！我一阵惊喜。循着水声透过峡谷葱郁的树丛看过去。只见山上的溪水流泄到涧底，遇鹅卵石砌就的水坝拦阻，聚有半湾池水，透着清亮，浅处可及脚踝，深处没过两膝。流淌的溪水漫过水坝，形成一挂像银练似绸缎的瀑布，激荡飞溅，给人清凉的慰藉。

　　清澈的溪水里有三五大人和孩子在玩耍，不细听，你根本辨不出溪水里的笑声。近处有孩童脚踩山石，手抓杂草，欲沿坡道爬到山路上来。突然，脚底不牢，一不小心整个人滚落下去，我和闺女惊出一身冷汗。“这是谁家的孩子？伤着没？”我有些担心。

　　好在孩子没伤着，惊险让我们唏嘘，但也让闺女一下子找到了戏水的好地方。闺女眼尖，寻到下至溪边的线路，穿过松林，拨开杂草，三步两拐就来到了一座隐藏于峡谷之中的小石桥上。桥下溪水急流，水出桥洞，漫过几块长满青苔的山石，立刻就像冻住一样静止了，汇成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闺女和我倒影其中。“爸，这水真清啊！快看，我们的影子和石头上的青苔都看得到呢！”闺女兴奋地说。看着眼前清澈的池水，一句“苔光水影，净目喻心”映入我的脑海……

　　正沉浸之时，闺女已经挽起裤腿，脱掉鞋子，赤脚探身下水了。我紧张地在岸上喊：“小心啊，水深！快上来吧，要下雨了！”可闺女早已陶醉于清冽的溪水中，边戏水边顺着水流往下游走去了，我只好拎着闺女的鞋子沿溪边追去。山上的云雾越来越浓，越来越低，一会儿功夫，就把我们包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头发上都水淋淋的。雨应该马上就要来了，我着急，不住地喊闺女上岸，可孩子玩心正兴，不管不顾。既来则安吧，我只好耐下心，陪闺女亲近起这湾池水来。夏天的雨，说来就来，紧得让你喘不过气来，瞬间功夫，池中水花四溅，似朵朵莲花。闺女手拽裤腿，急忙上岸，来不及穿鞋，我们一路小跑直奔万仙楼避雨。
　　廊下已站满了人，一阵骚动之后，我们挤进了避雨的人群。天已完全黑下来了，大家都抬头看着眼前的雨，谈论着，但谁也猜不透雨何时会停。本想夏天的雨来去匆匆，避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可下山。没成想，这场山雨却时急时缓没完没了。头顶上电闪雷鸣，雨随着山风不断变换方向，倾斜着身子扑向人们。疾风骤雨中，廊檐下的我们，只好挺胸收腹伸直脖子做立正状，身子不时后仰紧贴墙面，或是侧身于廊柱后。雨还是借助风势泼溅到我们身上，猛扑到我们脸上。“什么时候这雨才会停啊？”我担心道。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无奈，我只好倚楼听风雨,淡看下山路，不时看到有三五成群的游客在骤雨中通过万仙楼，向着泰山深处进发，雨没有阻挡住他们上山的步伐，此时登山的游客让我佩服。

　　雨下得很是耐心，时大时小似开玩笑，我们几次要走，雨几次又大，天越来越晚，我越来越急。时间已近九点，再不走，估计我们真要和诸多避雨游客聚首万仙楼了。雨势稍小，我决定买雨披跟闺女冒雨下山！路上，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滚石般的响雷就在头顶，电闪划破天际的那一刻，看到路上一汪汪明亮亮的小水坑里水花飞溅，我的皮鞋早已成了雨鞋，一路不断发出“噗嗤噗嗤”的响声。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来到山下停车场。站在风雨中，望断来路，期盼出租车的到来，几次满怀欣喜地看着出租车的到来，几次又无望地看着他们离去。“今晚这么大的雨，看样子是打不到车了，咱们还是步行回吧。”我有些失望。
　　一路上，风还在起劲的刮，雨还在起劲地下，空旷的大街上，橘黄的灯光下，偶尔有出租车匆匆驶过。跟闺女步行在风雨交加的泰安街头，有些狼狈。可是闺女却来了兴致，在街头冒雨跑一阵笑一阵，旋转着，不时回头对我说：“爸，人得乐观一些，乐观的生活才有色彩呢！”我听了闺女的话，想想也是啊。在山上的时候，如果记得“岱宗天下秀，霖雨遍人间”的话，今晚的我也许会是另一番心境吧。正想着，“嘎”的一声刹车，一辆出租停在了我们跟前，我们高兴地钻进出租车，没一会儿就回到了住处，虽然全身湿透。
　　人还真得乐观一点，闺女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