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橙色贝壳

<h3><br /></h3><h3> 我的外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去的呢?</h3><h3> 是她一手带大的儿孙们陆续离巢去异地求学的时候吗?</h3><h3> 是她的外孙(女)们不再在每个暑假去她家消夏的时候吗?</h3><h3> 是和她吵架拌嘴大半辈子的外公因病离世的时候吗?</h3><h3> 还是她的曾孙们相继出生一路疯长的时候呢?</h3><h3> 或者是对她做的饭菜,孩子们不再垂涎欲滴的时候?</h3><h3> 甚至是一辈子干净清爽的她连碗都洗得斑斑点点的时候?</h3><h3> 抑或是……</h3> <h3>  我不知道岁月的刀子是如何那样残忍地在她的额头上,眼角处,脸颊上,唇角边,脖颈间一刀刀、一条条的飞舞、旋转,直至外婆也曾流光溢彩的青春变得如此支离破碎,可我傻傻的外婆一路走来竟是笑意盈盈,似乎从未累过、痛过,一直忙碌得那么幸福,承受得那样理所当然。都说夕阳红,夕阳美,可为什么落日的余晖染在外婆的苍苍白发之上却让她伛偻瘦小的身影显得那样沉重,沉重得连一缕阳光都扛不起了?纵使周围繁花似锦,蜂飞蝶舞,好鸟嘤韵,流水潺潺,我的外婆也依然怀抱着那只同她一样目光黯淡的毫无生气的只是偶尔转动眼珠的黄褐色的猫,伴着落日下自己的长长的影子坐等天黑。</h3> <h3>  曾几何时,那样的画面中,我的外婆是主角,她大身板,大脚掌,大手掌,大嗓门,她掌勺舞筷,指点江山;她飞刀走剪,挥斥方遒,她扛锄抡镐,豪情万丈的把大地踩在脚底下,她用柴米油盐酱醋茶将一家老小七口人的日子调拌得活色生香,有滋有味,她以一个大女人的双手为她的子孙们撑起了一片阴凉。大字不识一个的她还用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民间故事哺育儿孙最初的成长</h3><h3> &quot;一大头老底子的时候,有个年轻后生在田间做活时捡到一个碗大的田螺,后生就把它带回家放在水缸里,天天给她换水,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有一天后生回来时发现桌上已做好的香喷喷的饭菜,一连几天都是如此……&quot;童心未泯的外婆还曾从门前的小河里捞出一只田螺郑重的交给他的小孙孙,叮嘱他好生养着,终有一天也会等来他的田螺姑娘。</h3><h3> &quot;老底子造二女桥的时候……&quot;外婆讲故事喜欢以这样的方式开头,&quot;有一个财主在东台灶西河上设船摆渡,一次,一个富豪乘渡船,他蛮横地不许穷人与他同乘一条渡船。这情景被两个姑娘看在眼里,她们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这里建一座桥……&quot;原来东台二女桥还有如许美丽的传说。</h3> <h3>外婆用脑海里无穷无尽的神奇的故事编织着孩子们五彩缤纷的童年,为他们种下一颗奇思妙想的种子,故事中主人公的勤劳和善良的品质像一缕春风,温柔的吹进了孩子们的心田,开启了他们最早的心智之门。很多时候,年幼的我们遇到纠纷产生矛盾,受了委屈和欺侮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是外婆,而在外贪玩忘了回家,第一时间出来扯着大嗓门满庄子找我们的也一定是外婆。</h3><h3> 我们一直以为外婆足够健壮,而且会一直健壮下去,她健壮得似乎从来也不需要家人牵挂。可当每个一年被我们当成每个一天度过的时候,我们才骇然发现,外婆怎么又比昨天老了?</h3><h3> 而我们与外婆的相依也恐怕只剩下过年了。</h3><h3> 过年,的确很热闹,但外婆的时代也早已一去不复返了。那是随着儿女们升级成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孙子(女)升级成爸爸妈妈小叔二姨而不可逆转的。中国人向来只是含饴弄孙的。</h3> <h3>大家谈工作,谈待遇,谈房子,谈同事,也说笑话,很响亮的笑声,再不会有人要听外婆的故事了,也很孝顺的不用外婆上灶了,外婆想说话但实在不知道孩子们说的是些什么,这离她的&quot;一大头老底子&quot;太过遥远了。那就逗逗曾孙吧,曾孙还小,只会笑,外婆用粗糙的手掌蹭了一下曾孙粉嘟嘟的小脸,孩子瘪瘪嘴,哭了。外婆觉着有些无趣,讪讪的走了,抱起那只目光黯淡的毫无生气的只是偶尔转动眼珠的黄褐色的猫,倚门而坐,坐等天黑。</h3><h3> 在外婆的童话里我们始终没有等来田螺姑娘,而为我们洗衣做饭的田螺姑娘已经老去,我亲爱的外婆啊,让我现在就回到你的身边做你的田螺姑娘,让我像你轻抚我一样轻抚你,告诉你:外婆,你若安好,便是晴天!</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