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登,醒了,就是嘎登一下,全身感觉顿时清晰,好像魂魄投入了我的肉身,而且是三魂六魄齐全,不象有个夏天睡霉了,意识清醒了,手脚却不能动,声音也发不出,像是个植物人,着急惨了。
昨晚全麻手术后的我,醒来立马意识到,这就是术后必须呆的重症监护室。我大喊来人却是叫不出声来,有根粗管子在喉咙里,我试着抬脚和敲响病床护栏板,几个护士护工欣喜招呼着跑了过来。
我难受地尽力出气,把喉管里的液体弄得咕嘟声响,他们也见惯不惊,大声安慰并赶紧操作吸痰器;唏哩呼噜,窒息的赶脚终于及时消除了,恢复点体力我抬起缠绕好多线管的手,指着嘴巴,护士亲切解释说等待适应后再拨管子。
过了一会,几人扶我坐起,吩咐一番后快速拔出导气管,并大声喊我咳出痰液,我涨红着脸无能为力,急得对他们费力憋出一声:“
拍背”,一阵猛的“啪、啪、啪”,我忍着胸部剧痛咳了一阵,喉管终于基本清理畅通。
术后肺部感染是可怕的,不可掉以轻心,要求再痛都要时常的猛咳,想起蒋主任和别医生术前说起这要求时严肃的样子。别医生还说最怕就是我这类搞管理的,似懂非懂又特别怕痛,倒是农民做得还好点。
平静下来,我立急求证最担心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包块的良性恶性或是其他,原以为若是有个观查窗,本想让亲友确认良性就比个剪刀手之类,但又恐他们善意哄骗。
我暗自想到一种有效方法,就是查看胸部左侧有引流管木有,如果有管子胸膜肯定被打开了,轻者是因为包块粘连造成,最糟糕是剜掉周围组织做到竭尽除恶。
忐忑中摸了老半天确定没有管子,也不可能是面对巨恶无奈缝合封存,原同医生和家人商量时,也作好了要尽力割除处理的决定。
不过从CT片看来,不像是恶性肿瘤,倒是有冷浓肿的可能,这也相当麻烦,沾染的胸膜肋巴骨好像都得除掉,治疗期也会相当的长。
莫说遇到恶性肿瘤,哪怕是冷浓肿,手术中医生要求家属决定时,我那糟糠老婆肯定就只会哭泣。手术前我留下可以咨询的几个朋友的电话,让老婆主要征求好友孙医生的意见。
这次全靠孙医生黄博士两口子尽心尽力帮助我,检查住院手术主刀全都安排妥当,手术灌肠前不怕浪费还请我吃耙泥鳅,可能是想让那美味抵挡住孟婆汤的功效吧。
摸索了老半天,谢天谢地,没有引流管,真的没有,我感动得想哭;胸膜完整,金身未破,精气神木有流失,我遇到的包块肯定是善良之辈,要是遭老恶魔盯上了,真的不知日子还过不过得下去。
想起拎着两个大包住院离家时,房门关上那一刻,93岁老母眼中的泪花一闪,虽然家人都极是孝顺,但我要是没有了,相依为命的老母恐怕也活不了多久;我那爱唠叨的老婆也会失魂落魄找不到发泄对象;我那聪明懂事的儿子和女儿样的儿媳妇,只得面对一个支离破碎的家。
听司机小唐说,一个邻居,邪恶怪病缠身生不如死,为治病倾家荡产,日子了无生趣,最后爬上高楼一跃而下;这是要多麽大的难以忍受的痛苦,这是要有多麽大的毅然与决然,这也是多麽残酷无奈的摆脱和逃避。
感叹唏嘘中,我的主刀医生蒋主任走了进来, 下班走前来看看我醒了没有,他证实了我乐观的猜测。
此时他专业深邃的气质,雅儒亲和的风度,也掩饰不住明显的疲倦;在我前面他做了个心脏大手术,还好我没有给他添多少麻烦,他也显得很欣慰;后来听那兢兢业业的熊医生说,是蒋主任忍着疲劳亲自给我仔细地缝合好的伤口。
赶脚他这胸外科资源占用不大,医疗能量和作用却不小;病房要手术前才住得进去,过道也经常住的满满的,年复一年,刀光剑影,与恶争命, 悬壶济世;现今怪病包块不断涌现,不知哪天才闲得下来呢。
无疑我是幸运的,面对疾病与或有大祸,家人朋友同事医生全力帮助和热情鼓励,让我有惊无险度过一劫。本来以为是小事一桩,不想动作也忒大, 所幸没出大事,没有添大的麻烦,没有放弃我的责任,我还要和大家一道快乐幽默,赏花散打。
无疑我是庆幸的,想起我旁边病床那位病友,他是那么的无望无助,我进手术室后,他和家人已决定放弃手术,听医生说他肺癌晚期已到处扩散啦。
前两天摆谈中他也有好多不甘,几年前农转非,平时做点体力活,老婆前年就走了,穷巴巴孤单单的,一得这病不知怎么往下过了。
我劝他到农村亲戚家找间小屋,喂几只鸡种点菜,吃点中药,但是祸躲不脱,我知道他也许就快要走了。相比之下,我已经很幸运了。
想起好像是柴静说过的:生与死,苦难与苍老,都蕴涵在每一个人的体内,总有一天我们会与之遭逢。 我们终将浑然难分,像水溶于水中。
在医院里特别想念阿里喀什石渠额尔古纳,怀念雪山阳光中的行走;哪怕就是午饭后围着工厂行走,也让我想念奢望不已。
病中看到老鱼的印度撒红节,大林的斯里兰卡高跷钓鱼,山歌阿里的牛栏山情节,程咬金的林芝桃花,向往艳羡不已。
我的美篇应该发这些快乐和美好,然而我却发些沮丧的人群和沉重的感叹,只得是在这里杜鹃啼血。
只不过这杜鹃啼血,却是我深深的谢意和宝贵的纪念。
保重吧我的亲朋好友,衷心祝福你们幸福安康。
(2016年4月3日,出院疗伤在家,修改手术后的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