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记之三：邂逅

三碗不过冈

　　初三那天，龙哥来喊吃饭。

正是黄昏时分，一群归鸟缩着脖子一动不动地栖在几根电线上，高低错落有致，像一片凝固的音乐符号。我们站在电线杆下等人，龙哥还在不停地约人去陈家坑吃饭，显得兴致很高。

事实上，此刻他一穷如洗，可表情的极为平静。下午2点前，他还算个有钱人，怀揣着7,8千块钱，可到5点左右他已被“洗劫一空”。我很是纳闷，一个输光了的人咋埋单呢？但大家都一副心照不宣的态度，于是跟着去随喜。

陈家坑有个辣妈饭庄，过年期间，每天基本上都是爆满的状态。我们也好奇，龙哥临时咋订得到的房间。可一到饭庄，老板娘便安排我们去包箱，还特地烫了一壶水酒，好菜不停地上，好像不要钱似的。我们惊异不已，有包厢，还不用点菜和等菜，这待遇有点高。龙哥这才不情愿地跟我们透底，今天是老板娘请他的客，我们全是作陪的。

老板娘是四川人，姓王名燕，年轻漂亮又聪明能干。她很早就出来做生意，开始在市场卖卤菜，现在盘下了这个饭庄。她做事勤奋，待人热诚。过年期间，人手不够，她一个人身兼老板、厨师和服务员，忙前忙后。大有“文君当炉”的风范。

　　空闲的时候，老板娘也来陪酒。龙哥有一次来此吃饭，因此认识了王燕，由于印象深刻，她今特地请龙哥的客。一个异乡人在家乡打拼颇不容易。但王燕总说家乡的人不错。她是四川雅安附近的人，说起当年的大地震，还讲起一个有趣的事，地震时，她娘正在屋里抹桌子，桌子忽然抖动起来，按都按不往。她娘以为跑老鼠，还纳闷这老鼠还挺大。屋外有人喊地震了，她才扔掉抹布跑出来。

大地震时候，王燕正在家乡的市场里卖卤菜，当日卖了五百元，她留了一百元，把四百元全寄給了灾区。而事实上她当时也挺困难的，我们听来唏嘘不已。她的善良穿透了岁月，因此生意越做越大。

　　酒足饭饱后，我们意兴阑珊。于是告辞出来，门外有一大帮人围着一只大黑狗在品头论足，狗大的有点像藏獒。我们擦肩而过，没有理会。谁知，走了一段，这黑狗跟了过来，在我们前后流连。就像股市里那句名言，“股价就像一只狗，围着主人前前后后地跑。”

因为是狗年，我们不免对它多看了几眼。就因为这几眼，这狗基本不离我们左右。路上多个伴，我们兴趣大增。直到陪我们走了两里路，快到街上了，我们才想起要去给狗买根香肠。狗吃了龙哥的香肠，变得亲热了一些，我们趁机上前摸摸它的头和背。好大的一条狗，平头阔口，通体漆黑，毛色如绸缎一般，还没有体味。走起路来，那关节像通了电一样，两个肩夹骨一怂一怂的，身体结实的像短跑健将。从它的状况看，狗主人待它不薄。

　　当时， 我们感觉有点走狗屎运，是狗年大发的象征。于是，临时给狗取个名字叫黑豹。我们开始指挥它，让它不离左右。它有点不适应，大概是它不叫这个名字，当然，它也知道这个名字对它是一种恭维，因此，它屁颠屁颠跟着我们往前走。走到街心花园，龙哥有点犯急，打个的士想把它带走，这种急于据为己有的心态昭然若揭，黑豹也心知肚明，坚持不上车。龙哥只好继续步行，狗也欢快地跟着。我们一路讨论狗的品种，关于它的身世来历，我们只能作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想。只是越看越喜欢。于是，龙哥决定把它养起来，虽然担心它会被狗主人领走，但今晚要好好待它。走了一会，又去买香肠喂它。以鼓励它继续跟随，狗就越发跟得紧了。

我们从城东走到城西，一路上穿街过店。龙哥很是兴奋，像捡到一个宝一样。一定要去会朋友，朋友在黄庭大酒店，辛苦走到门口，黑豹大模大样地往里走，门卫慌忙拦着，死活不让进。这让黑豹很没面子，龙哥也遗憾不已。于是，带着黑豹去他住的旅馆，那里允许宠物进出。

　　去旅馆房间之前，龙哥很细心又去买了几根香肠和矿泉水，预备好了黑狗的夜宵。进了房间，黑豹四处打亮了一番。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麻将桌别无长物。事实上，一方是有主的家犬，私自出来浪荡；一方是有家不归的浪子，窝居旅馆。他俩落拓不羁的个性倒有几分相似。二个惺惺相惜，说不上谁对谁更好些。

认清了这些现实，黑豹大大咧咧地找个角落躺下来，心安理得地享用清水和香肠。这狗性情温和，沉默寡言，没见它叫过一句，只是咧着嘴，用平和的眼神与人交流。

龙哥开始畅想未来，首先要给狗买身行头，其次，他准备把它带到老屋去养，哪里空间大。因为这条狗，今年发财是打包票的，想想就美。于是，各自安寝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接到龙哥的电话，说黑豹跑了。细问才知，早上起床，黑豹还来床前与他缱绻一番，他怕狗饿了，便带它去菜市场买点狗粮。一切都顺理成章，谁知，一到市场，黑豹便像一道闪电转身狂奔而去，叫也叫不应，只留下一道义无返顾的背影。龙哥说来嗟叹不已，还说，改日再去陈家坑，看看能否找见它。

所有的事情，一旦离去，不论是人还是物，抑或是旁生，用刻舟求剑的方法都无法挽回，我们只能目送它的背影，在心里祝它好运。因为所有来到我们生命中的东西都有特殊的因缘。它或者教我们些什么，或者留下一段难忘的记忆。总之，让我们充满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