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舅舅

雁塔无名

　　舅舅程勉杰，字石缘，小名文彬，1945年5月10日出生于河南省太康县城。舅舅五岁丧父，姥姥不得不带着他和四岁的我母亲三个人住在太康县板桥公社后席村娘家，半间草屋、绳床瓦灶，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舅舅自幼酷爱绘画。由于贫穷而且家庭成份是加上官僚的地主，小学毕业就不能再上学了。他就以大地和树叶为画纸，刻苦自学绘画，十几岁就能以画谋生了。年轻的舅舅冒着敌特分子的嫌疑，一支画笔走南闯北，国画、油画、水彩画，不知道画过了多少公社大队的宣传画、供销社的广告画、照相馆的布景画，沿着许昌到郸城的小铁路线更是画遍了各个火车站。舅舅为供销社画的衣服鞋帽广告画可以乱真，曾经有人打赌用竹竿去戳一戳以辨别真假；舅舅的国画牡丹蝴蝶图挂在家里，一只小猫扑上去抓蝴蝶，结果没有抓住蝴蝶却把画抓烂了。在物质和精神生活极度贫乏的年代里，舅舅给大家带去了许多丰富多彩的美好画面。

舅舅还是干农活的好手。由于经常外出画画，舅舅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不是太多，但干起活来，尽管年龄不大，也是按壮劳力出工，不怕出力流汗，加之技术好、效率高，所以在生产队的壮劳力中工分也总是最高的，使牲口、犁地、耙地、摇耧、扬场、编荆笆、开拖拉机、修理各种机器……样样都在行。

舅舅喜欢结交朋友。不管是四海为家以画画为生，还是改革开放后帮助朋友在老家创办乡镇企业，到郑州发展壮大事业，舅舅走到哪里都能结交一批各行各业的朋友，倾尽自己的才华和热情，肝胆相照、以诚相待。他豁达开朗，敢于直言，为人大气，乐于雪中送炭，帮助别人，几十年后，还有人主动给他还钱。

舅舅尊重父老乡亲。乡亲们到他工作的地方找他，他都盛情款待，热情帮忙，从不厌烦。每次从外地回到后席家，碰见父老乡亲，无论大小，都下车打招呼、让烟，非常的谦卑。舅舅一直关注家乡的发展变化，为改变家乡贫穷落后面貌积极建言献策献力，用真诚和善良赢得了亲戚朋友和街坊邻居们的尊重。

舅舅极其孝敬姥姥。舅舅深知姥姥和老一辈人一生所经受的千辛万苦，教育我们要从小孝敬老人。他身体力行，为家族辛勤操劳，经常四处奔波，只要在家，早晚都要向姥姥请安。每次喝醉了酒都会跪在姥姥跟前，为自己不能天天守在老人身边尽孝而痛哭流涕。舅舅多次带姥姥到郑州的省城医院体检身体，尽力为姥姥提供好一点的生活条件，使姥姥能在晚年享受天伦之乐，颐养到97岁高龄。

舅舅深爱传统文化。记得2007年舅舅来陕西参加小弟的婚礼，我陪着他顺便看看周围的名胜古迹。在华清池看实景舞剧《长恨歌》演出时，一百二十句的《长恨歌》他能倒背如流，看完后感慨良多，当晚成诗一首。在盩厔黑河边的仙游寺旁，他随口背出了白居易的《观刈麦》，"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并说这首诗写的就是这个地方的情景啊！舅舅喜欢吟诗作对，一有收获，就会用短信、微信发给我，并说将来要亲自抄录一本《舅甥吟和集》，可以感受到他的喜悦之情。难以想象小学毕业后的舅舅又下了多大的功夫，不停地通过自学以追求自己的梦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舅舅喜欢新生事物。舅舅在老家农村最早使用挂历、照相机、收录机、摩托车、唱片音响、手机、音乐耳机等等，尽情享受着改革开放的政策和成果，传播着现代化文明。舅舅衣着讲究，不管中山装、西装、大衣外套还是老年的传统文人装，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贴身合体，加上一副金边眼镜，文质彬彬。舅舅喜欢喝茶，收集了许多精致可爱的紫砂壶，并给他的书斋起名"不再壶堂"，书斋里常常高朋满座、妙语连珠、茶香烟蕴。

舅舅晚年痴迷于书法。书画同源，年轻时的绘画功底使他的书法也有一定的基础。他晚年特别对《书谱》情有独钟，昼夜揣摩练习，毛笔写秃了一抽屉，宣纸写完了上百刀。近二十米的长卷《金刚经》，用真、行、草书写了几十遍。舅舅的字刚劲有力，用笔豪放，点划精到，布局讲究，既沉着又不失飘逸，恣意挥洒，透露出一股正气、骨气、才气和大气。

一生的奔波劳碌，影响到了舅舅的身体健康。晚年舅舅的心脏一直不好，没想到一时的疏忽大意竟酿成了天大的错误，2018年2月19日深夜，舅舅因突发心脏病不幸去世，享年才73岁！噩耗传来，如晴天霹雳，令人难以置信，不知所措！关山阻隔，千里涕泪。云帐蔽日，哀乐低回。哭声连天，肝肠欲碎！大年初七，亲朋好友四百多人冒着寒风为舅舅送葬。

痛定思痛，是我们晚辈的不孝，照顾不周，让舅舅过早地离开了我们。从此再也没有舅舅了！一想到此，我就深感愧疚，悔恨不已，舅舅太可惜了！

传统孝道要守制丁忧二十七个月，姥姥去世刚刚两个月，一生大孝的舅舅也许是用余生在为姥姥丁忧尽孝吧！望着姥姥新坟旁边舅舅的新坟，我泣不成声。

舅舅，先在天堂里陪伴着姥姥，等着我，等着我再去聆听您的教诲，欣赏您的书画，仰慕您的才华，给您敬酒、给您和诗，去崇拜您！

以下是舅舅送给我的他一九七三年的画作和一些读过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