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碰到几位儿时的同学,问起他们的子女,绝大多数都热衷玩手机游戏。这些同学或者表示不用管,或者表示管了,但管不住——说不用管的,多数是在家中可以和子女共享游戏攻略的。当我谈起“未来”两个字,他们往往自嘲且讽刺地一笑:“农村人谈什么未来,中学毕业出去打工就是了。再说,考上大学也找不到工作,你以为都能考上公务员吗?”于是话不投机,我竟无言以对……</h3><h3> 在老人的讲述和我的印象中,我祖辈生活的二郎村王庄在历史上因长期重视文教、村风严谨,曾经有过较长时间的辉煌,甚至在民国时期还一度成为远近闻名的模范村。在教育上,80、90年代村小学的教学水平在全枣阳市都排得上号,村里每年都有学生考入不错的大学。<br> 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农村学生与城里学生在考场上的较量渐渐落在下风。村里的小学和附近的西郊中学相继被撤并后,外出打工的青少年便越来越多。家庭富裕或是有远见的家长开始想尽各种办法送孩子进市区的中小学读书。周一到周五的早晚,一辆辆小汽车或电动自行车和电动三轮车载着孩子来往市区接送便成了最常见的景象。<br> 每次回老家,虽然村容村貌都或多或少有些改观,但孩子们四处找人借书、一起学习、下棋的情况已经很难见到。孩子们自觉地远离了田野,转入了游戏地图……</h3> <h3> 大学毕业后,我当了两年高中班主任。那两年,中学已经成为沉迷网络游戏的重灾区。为了管住学生,学校采取了很多手段。住校生早晨7点就要集合跑早操,晚自习班主任要轮流值班,等宿舍的学生睡着后才能返回家中。最初,学校每周只给学生放半天假。后来上级部门不允许周末上课,学校便鼓励学生“自愿”来校上自习。自然,班主任周末也要跟班。即使这样,依然杜绝不了有装睡的学生在下半夜翻墙溜入网吧。跑早操的时候,那些头发蓬乱、睡眼惺忪的,多是通宵上网刚刚回来的“夜猫子”。后来,很多学生夜里去网吧会准备好梳子、镜子和毛巾,以防早晨露馅。不过智能手机普及之后,学生玩游戏就方便了,躲在被窝里便能玩一夜。课间去打球的学生少了,交流游戏经验的却多了。</h3><h3> 我至今记得我带过的一个高三学生,从分到我带的那个班开始,除了我的物理课,他总是在课上睡觉。入学时他还是年级前50名,后来已经是全班倒数第二名。一开始,他是从来不交作业,后来被老师批评了之后,他交上去的全是胡言乱语,能辨认出来的也往往是网络游戏中装备和技能的名称。我找这个学生谈过很多次,他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诚恳地说:“老师,求求你别管我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就是想玩游戏。”学校、班级为了挽救他,做了很多工作。可是在网络游戏面前,老师、家长和同学的规劝是那样的无趣和无力。后来,这个学生被他的妈妈领回了农村家中。我至今记得他离开时的眼神是灰色的,无比麻木中带着一丝解脱。<br> 如今,我带的那届学生早已参加工作,大多数都已结婚生子。比较一下这些学生当前的生活,我不敢断言谁的生活更幸福、事业更成功。可无疑,努力学习的学生往往比迷恋网络的学生收入更高,生活也更加安逸。<br> 我还发现,因为农村中小学合并,许多中小学生都要到好几里甚至十几里之外的学校走读,中午无法回家吃饭,父母所给的午餐费往往被他们用来充值游戏币、购买游戏人物皮肤和充值流量。小学生携带手机上学已不鲜见,边走边玩误入沟渠的事也时有发生,因网络游戏而致伤致残致死的悲剧则令人尤为痛心。<br></h3> <h3> 网络游戏一旦陷入,便是难解的恶性循环。当青少年的生活完全被学习占据,网络游戏营造的虚拟世界无疑更能给他们满足和快感,而游戏中的探险和杀戮,则给了他们现实生活无法赋予的另类体验。然而,一旦接触网络游戏,便很容易上瘾,最终导致网络游戏成为他们生活的全部。他们会愈发感觉现实生活的枯燥乏味,转而更加迷恋和依赖虚拟世界。</h3><h3> 我从不讳言网络游戏的积极作用,作为一种文化和产业,我们无法将其从生活中剔除。就像在智能手机变得无比普遍的今天,我们不可能倒行逆施,拒绝它的使用。但是,在实名制和防沉迷等机制并不能彻底杜绝网瘾的时候,谁来救救这些缺乏自控力的孩子?尤其是未来上升通道极其狭窄的农村孩子?</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