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后四天——宝钗的日记

霞

1

我醒来时，看到母亲在以帕拭泪。
我好想扑在她怀里大哭一场！
但是，我不能！
我对母亲笑笑，安慰她说:“妈，不要紧。我很好！”

一时间，母亲哽咽不能言。

“恭喜二奶奶，您有喜了！”
这是我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听闻此言，恍若梦中！
这几日，情郁于中，且无法发之于外。白天以笑颜示人，夜里辗转不寐独自垂泪。夲以为是因为身体太虛弱加以忧思成疾，才会导致突然晕倒。却不曾想是因为有了身孕！
我也要做母亲了！
闭上眼睛，我看见一只美丽的蝴蝶在荒原上飞过！我仿佛听到了它振翅的声响！

2

一大早，莺儿就开始张罗着打各种颜色和花样的络子！
“红的这条打连环！”
“绿的这条打柳叶!
“金的这条……打……梅花！”
她说最后一个词"梅花”时，声音微微抖了一下。
她悄悄望我一眼，我没事一般仍在一针一针地绣着那朵鲜红的牡丹。
她轻轻舒了口气，开始收拾早上太太着人送来的一堆小衣服！
我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朵牡丹，它在我手中一点一点变红，变红！像是流血的眼睛，又像是婴儿的笑脸！

3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
当听到一阵震耳的爆竹声，我掩上手中的《庄子》往窗外看时，院子里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莺儿和几个小丫头子在外面笑着，闹着！
雪中，莺儿的笑声越发像是一只黄莺。清脆，动听！
“这是谁堆的雪人，这么漂亮！”
“大奶奶，您来啦！”
莺儿打起帘子，大嫂子走进门。
“好大的雪，你可大安了？”
“大安了，多谢嫂子记挂着”
“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告诉他们去做！”
“多谢嫂子费心想着！”我笑着说。
她坐下来，拿起莺儿做的针线活儿。才做了几针，就直淌眼泪。
她慨叹眼神大不如前！
我和她说笑着。
我的笑容灿烂温暖，宛如那朵鲜红的牡丹！
雪中盛开的牡丹！
从前，冬天是个多雪的季节。

栊翠庵的梅花开始红的时候，芦雪庵门外的雪一直在下！

4

“好孩子，妈最疼的人就是你了！”
我俯在妈的怀里，没有寂寞，也没有眼泪，好温暖！
“宝姐姐，你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赖在姨妈怀里撒娇？”
湘云妹妹羞我。
探春妹妹也在抿着嘴笑！
“好姐姐，你是存心欺负我们这些没娘疼的人！”
湘云妹妹捂着眼晴哭了！
“好孩子，快来上姨妈这儿来，姨妈疼你！”妈赶忙笑着向湘云妹妹张开怀抱。
“好妹妹，你别哭了，妈叫你呢！”
我想拉开湘云妹妹捂着眼睛的手，她的手好凉！
她哭着说“姨妈，你好疼我啊！你怎么就把我的好姻缘弄没了呢？好姐姐，你告诉我，到底是金玉良缘，还是木石姻缘？”
我和妈都怔住了。
那不是湘云妹妹的声音，那是林姑娘的声音！
“颦儿，你身子好些了么？”
“好了，都好了，有劳你惦记着！”她冷冷地说！
“好妹妹，你怎么不懂，既便没有金玉良缘，也不可能会有木石姻缘.。这，不过都是你我的命罢了！”
“姐姐，你告诉我命是什么？我怎么不懂。你好好教教我！”
林姑娘哭着走出门去。
到了院子里，她忽又笑着说:
“宝姐姐，听说你要当娘了？我很为你高兴！”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猛地从窗子外伸进来，越伸越长，朝着我的肚子上乱抓！我一边后退，一边想推开它！
“姑娘，你醒了？”
我睁开眼睛，看见莺儿站在床边。我的手，正紧紧抓着莺儿的手！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我的床上。
“姑娘，刚才三姑娘来过了。看见你睡着了，她又往太太那儿去了！三姑娘带了点心来，姑娘要不要尝尝？”莺儿说。
我摇摇头。
自林姑娘走后，从不曾入我梦！这，还是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