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点燃心中那盏面灯

👦 文 华

<h3>  正月十五闹花灯、扭秧歌、舞狮子、看烟火、赶庙会是各地的民俗。<br></h3><div> 但我的故乡庄浪,甚至很多地方原来一直把正月十五称之为“过正月十五”或“点灯盏”,只是近年来才慢慢地称之为元宵节,因为现代社会信息发达,受众面广,即使是偏僻山村,大家也都从电视或手机上了解到正月十五就是元宵节,还有一个是近年来元宵节食汤圆的习俗也进驻乡村,汤圆寓意团团圆圆、甜甜蜜蜜。因此,故乡人也清楚“点灯盏”就是过元宵节。</div><div> 故乡人元宵节点灯盏的习俗。据说,腊八的糊心饭一吃,人的心里就糊涂了,正月十五灯盏一点,人们才会清醒起来,开始筹备新年度春耕之事。</div> <h3>  从正月十三开始,一些人家就开始做灯盏了。</h3><div> 灯盏一般是提前一两天做,家里近三年有亲人过世的是不能做灯盏,到时亲戚邻居都会主动送上几盏。</div><div> 做灯盏其实就是蒸灯盏,做灯盏首用的面料就是杂粮面,不能用酵母发酵的面,灯盏出笼前,可首先手工加工成诸如十二生肖、莲花等各种形状、大小如纸杯的小面节,中心掏出一个小凹窝,然后放在竹笼里蒸熟,面灯盏的雏形就基本完工。</div><div> 蒸熟后的面灯插上谷物桔杆,竿子上黏上棉花。到了晚上,在面灯里倒上油,等到棉花浸湿了油,然后点燃。</div><div> 那灯盏拳头一般大,上面有一盏心,可盛得一勺清油。捻子是半截麦秆上缠了棉花。</div> <h3>  元宵节,放完炮,灯盏便被分别端到各个屋里。每人每屋每物,都要有的。包括牛羊鸡狗、磨子、水井、耕犁等。</h3><div> 夜幕降临时分,几十个灯盏便被点燃,端到当院的月光中,先让月神品赏。如果没有风,几十尾灯焰静静地在乳样的月光中泊着,那种绝尘之境,真是用文字难以传达的。</div><div> 以前,大多数农村还没有电灯,夜晚一片漆黑,点“灯盏”既是祈祷美好愿景的一种形式,也给元宵节增添了节日气氛。加上正月十五点“灯盏”的神圣色彩,那随风忽闪忽闪的“灯盏”火苗,在冻得赤红的小手的呵护下,散发出来的不仅仅是光明,燃烧的是希望和梦想,感受到的是家的浓浓亲情和温暖!</div><div> 此夜无处不灯火。村里,各处的桥栏、井台、碾盘上,家家户户堂屋里的桌案,锅屋里的灶台、天井里的磨盘和大门口、屋门口等重要位置,都要有灯照亮。</div><div>  村外,四处燃亮的灯火是祭祀先人的。站在高处一望,坟冢密集处如簇簇花开,疏落处如星光点点,一起随风踊跃舞蹈,与村子里的灯火相呼应。脸色庄重的大人们、喜笑颜开的孩子们、迷茫而又兴奋的猪狗鸡们,都被罩上了一层粉红柔暖的轻雾,朴实的小山村就很有了些梦幻的感觉。</div><div> 唱主角的灯盏,被古人写诗赞曰:“十万军城百万灯,酥油香暖夜如蒸;红妆满地烟光好,只恐笙歌引上升”。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破暗为明。面灯,就是把这种象征具体化,以实质的形式表达出来,大家手捧着明灯,相互问候,将能量和爱心传向四方,具有代代薪传的意义。</div><div> 这一晚,大人们对新生活充满了憧憬,一家人在说说笑笑中看“灯花”,卜兆头,如粮仓的“灯花”大,则说明今年的粮食收成好,家里人谁的“灯花”大,则说明今年谁的钱财广,好事多。 孩子们欢欣雀跃,载歌载舞。据说面灯的灯芯上如果爆出小灯花,就预示着小麦、小米、高粱等小粒作物丰收,如果是大灯花则预示豆子、玉米等作物丰收,勤劳的人通过这个习俗,表达着他们企盼来年五谷丰登的淳朴心愿。</div><div> “正月十五雪打灯,人畜兴旺粮满仓”。这是家乡人都熟知的一句农谚,说出了风调雨顺,也说出了正月十五的主题就是“点灯”。</div><div> 待到灯芊子燃下去,经食用油浸润、灯芊燃烧烘烤的面灯盏,尤其在凹窝周围会形成一层黑色的焦皮,吃起来非常清脆可口有味,大家也都非常喜欢吃刚燃结束的面灯盏。吃灯盏也有说法,就是一个灯盏的食用人数要成为奇数,要么一人吃掉,要么三个人吃掉,否则,会在一年内经常性“白眼”,即发生口角和不和气的现象,这当然是家乡人传承下来的说法。</div><div> 我不知道这种说法有什么依据,但我知道既甘又苦且柔且韧的荞面,具有别的食品不能代替的活血降火功用,正月里油腻吃多了,食荞面对身体有平衡作用,我为先人用荞面做灯盏叫绝。</div> <h3>  现在点“灯盏”的习俗在故乡依然还在,去年元宵节前,微信圈看到故乡人家一起做灯盏,其乐融融的景象,这是现代社会稀缺的一种气氛。</h3><div> 我好多年没在故乡点盏灯了,可我知道亲人们必会为自己的孩子们点起那盏充满真情与希冀的明灯。</div><div> 故乡人之所以称之为“点灯盏”,是因为灯是我国传统元宵节的一个主要元素,各式各样的花灯都会在元宵节亮相;灯给我们光明,给我们希望,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从另一种意义上,灯又是寄托我们思念和愿景的一种方式。当然,“点灯盏”也是年味儿的另一种表现形式。</div> <h3>  记忆中的儿时,正月十五夜,点灯盏是孩子们最期盼的时刻。</h3><div> 夜幕降临,人们用最易着火的麻秆(麻的茎)或竹子作为原料,一个一个点燃灯芊子,然后将点亮的面灯盏分别送到灶神、列祖列宗、粮仓、各个门框等地点,家里人可根据属相分别拥有自己的灯盏,灶神面前则一定要呈送上莲花灯……</div><div> 灯盏在元宵节晚上点起来照明,这一天家里一般不用其他灯具照明,童谣曰:“灯盏灯盏,照照眼,三年不害眼!”。孩子们人手提个面灯出去“闹元宵”。</div><div>  月上柳梢头,那天晚上,是新的一年里的第一个月圆之夜。皎白的月光,把整个村庄点缀的如梦如幻,照亮了村里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当然也有雪打灯的时候,在隐晦的夜色里很难看见月亮,至于“八月十五云遮月,来年十五雪打灯”的说法,真的有份迷惘,这么一个有时间跨度的预见,确实那么应验,真是感到奥妙,却无从解析,也一直茫然着我的心怀,但是大家都会不可置否,点头称是。</div><div> 尽管面灯没有灯笼华丽、没有灯谜文雅,尽管面灯经不得风吹雨打,但我仍很满足。一只手提着灯一只手,一手拿着爆竹,开始就是“游灯笼”,也基本上全村人的一个灯笼大比拼。我心灵手巧的表哥几天前会给我们制作灯笼,利用竹篾为茎,绑扎灯笼雏形后糊白纸,再自己动手在灯笼上认认真真画上花草鸟鱼来装饰,正月十五晚上放入点燃的面灯盏,挑在一根棍子上面,村里的小朋友们聚集在一起,个个手执灯笼,一番叽叽喳喳的比较讨论之后,大家排列成一个小纵队,游走在村子里的各个角落,远远望去,宛若一条游动的小长火龙,听说正月十五晚上小孩子们提灯游街串庄,可除百病,一年健康,那场面,到现在记起来,仍然期待满满。</div><div> 那时,我们这帮孩子每人手里掐着一把小爆花,还点着一根,刺溜,刺溜……冒着淡淡的白烟,迸着星星点点的火花,大喊小叫地,风风火火地满街窜游。玩够了,那就是就和伙伴们三两一群去别人家“偷”灯盏,还专门捡那些没有孩子的家庭,因为门前的“灯盏”没有孩子看护才容易得手。“偷”到“灯盏”后要先咬一口,大人们都说吃了“偷”来的“灯盏”不会生病。有一年我还小,把大门上的一个“灯盏”刚放好,等再端去第二个的时候,发现那一个已经不见了,我气得差点哭出来!母亲劝我说:“大年下不能生气,门外的灯盏就是让人偷的”。</div><div> 故乡还有一种说法,点灯盏时,邻家子女也可悄悄将灯油燃尽的面灯拿走,俗称“偷灯盏”,谚有“偷个灯头儿,生个孙猴儿”。</div> <h3>  对于“偷”灯盏之事,我很长时间不得其解,后来读《般若经》有“传灯”一说,即传法于他人,如同灯灯相传。“偷灯盏”也是把光明相传。看一星灯花渐渐地结在灯捻上,整个生命沉浸在一种无言的福中,喜悦中,感动中。渐渐地觉得自己就要像一朵花一样轻轻地轻轻地绽开。</h3><div> 我想,佛家所说的定境中的喜悦也不过如此吧。现在想来,这其中包含着多么朴素多么深厚的善和美,连同真啊。用老人们的说法,这正月十五的灯盏,很有一点神的味道。一旦点燃,则需真心守护,不得轻慢。就默默地守着,看一盏灯苗在静静地赶它的路。</div><div> 法能破暗,如灯能照明。</div><div> 天下没有不灭的灯。但心中的灯,又岂是风能吹得灭的。</div><div> 今夜,我站在这个城市的阳台上,穿过喧哗和骚动,面对老家,荞面灯盏燃起光亮的情景,仿佛萦绕在梦里......</div> <h3>  田文华,男,庄浪万泉人,曾毕业于原南京政治学院新闻系,现供职于某省直机关,业余时间笔耕不辍,自娱自乐,有百余篇小说、散文等在《人民文学》《十月》等报刊发表,部分作品被收编入《读者》《神州魂》等书籍,先后发表新闻作品千余篇,出版书籍2部,多次获各类新闻、文学奖。</h3><h3>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