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大美高湾｛文/丁金龙｝

金龙

记忆1： 远去的乡村小学

那些年，凡是行政村都有一所完全小学，大一点的自然村也有初小，学校多，老师自然就不够用了。我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当上乡代老师的。教书的学校是我的母校———高湾小学。

记忆中母校是十里八乡最好的。地处村中且在公路沿线。偌大的院落被一个月亮门一分为二，雪白的墙壁上，一位冯姓大家书写的苍劲有力的“忠诚党的教育事业”红漆大字格外醒目，外院是操场，厕所位于西南角，一行小白杨茁壮成长。走进月亮门，迎面是屏风，写着“精心育苗，共同成长”八个黑体字。一个正方形的花园里种着满天星和打碗碗花。花园两侧分别栽着一行小松树，还用废砖头做了围栏，别有一番情趣。蓝色的杨木旗杆耸立在八间大瓦房前，鲜艳的国旗迎风招展。坐北朝南的五孔楦窗石窑是老师的办公室，童年的我就在这里读完了小学，并且以全县数学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初中。

再次回到母校，一切都变了。当年的老师成了校长，我成了老师。师生变成同事。最遗憾的是花园成了果园，月亮门拆了，说是误事。石窑旧了，原来的厕所变成了四间瓦房，成了大队部。挨着石窑又建了四间土坯房，唯一让人欣慰的是白杨树长高了，浓荫遮盖了半个院子。

我是在家人极力反对的情况下开始教书的，一个月说只有七十元钱，还得步行几里路。第一天上班很高兴，还分了一件办公室，一桌一椅一床一个罩子灯……好奇的我在当年我上三年级的教室里，给孩子们讲了第一堂课——5的乘法口诀。如今想起来如梦一般。

乡下教书挺辛苦，课头多，每人得带三四门主课，教案一大堆，复式课还得考虑动静搭配，副科一般包班上，老师得是百科全书。下午放学后，离家近点的老师都忙着回家干农活了，学校住宿的老师其实很无聊的，除了看书，就是村里转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公办老师相继调到了县城附近，学校就剩下一个老民办，带着走马灯似的乡代教师，支撑着学校的工作。我是本村人一呆就是多年，六年级数学带了七年。时间久了，对母校，对山里娃娃有了一份特殊的情感。

山里娃娃朴实能干。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和学生上山拾柴。一个下午每人扛一根就是一大摞。留两个高年级女生带着一群低年级孩子，抬水的，烧火的，洗锅的，烧一锅开水。拾柴回来的学生一人一碗。放学后，仍然像打开羊圈放出的牛羊，撒着欢的往回跑。勤工俭学费，也是集体上山，挖柴胡，打连翘不几日就完成任务，还有存钱，买点食品，吃着开心极了。

学校有块学农基地，四亩多栽着苹果，果行里种着豆子，赶上锄地，低年级拔草，高年级一人两行，一个来回锄锝干干净净的。秋天拔豆子没有喊疼的，农民的孩子，不怕劳动。冬天用留下的豆子换些豆腐，灶房里炖一锅豆腐，孩子们吃的开心，那叫一个香。

乡下教书是不愁没菜吃的，学生家长不停地送，那完全没有附带条件的，你不用操心还人情，乡里人很朴实。瓜果梨枣随意去吃，无所谓偷的。学生不乖时，使劲揍，家长也揍，不用担心家长找你麻烦，学生之间打的头破血流，弄把黄土面按到伤口处，一转脸又玩去了，他们就是那么皮实。

乡下教书也是快乐的。放学后总喜欢和师傅写写毛笔字，吹吹笛子，拉拉二胡，有时和同事到河边走走，坐在夏日的田野上，看星星，想未来，做着青涩的梦。冬天，坐在土炉子边和老校长，同事，甚至村里年轻人，喝几杯烧酒，吃一锅焖红薯，有时杀只鸡，弄只兔。那亲切之情暖的能把窗棂上的雪融化。夜深了，凑着煤油灯，读一读《简爱》《穆斯林的葬礼》……书香伴着酒香，在窑洞里弥漫。

下雪了，满院雪球乱飞，雪仗打的老师睁不开眼，引得村人也参战。冬阳下，孩子们挤在墙圪崂里挤暖暖，直挤得满头大汗。课间，踢毽子的，拿骨节的，打沙包的，一院的快乐，把白杨树上的鸟儿惊得无处歇息，那时的儿童，似乎才是真正的儿童，那童年才是真正的童年。

四制改革那年，我们没有赶上转正末班车的乡代，光荣的退出来教师队伍，成了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如今，虽然我一直教着书，却总也找不到乡下教书的那种感觉，不由得对远去的乡村小学而叹息着。

记忆2： 乡村的夜

夜，已经很深了，小城却没有一点睡意。式样繁多的灯，和星星比着美，看不清远山的轮廓。

城市的夜是不安分的。广场上纳凉的人摩肩接踵，舞步踩着鼓点，手机在树影里不停闪烁，语音的暧昧，聊天的入迷，让多少人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数摊麻将桌前，人头攒动。观战者急得搓着手，应战者两眼紧盯麻将，把希望揭起，把失望放下。幺鸡对着发财挤眉弄眼，白板被摔得桌子上乱窜。工地上，卷扬机，搅拌机声嘶力竭地吼着重复的曲调，盖厕所的工人，把星光当成太阳。河对面，传来摇色子吹牛碰杯的声音。匆匆赶路的是学生，还有疲惫的我。城市人咋不知困呢?

　　

与城市相比，乡下的夜更像夜，我们郭湾的夜更像夜。

乡下的夜是寂静的。萤火虫点着灯笼，寻找相思的昆虫，青蛙能唤出满天星斗，月亮给田野拉上蚊帐，风一吹，就能惊醒满床的五谷杂粮。蚊帐里传来农民兄弟如雷的鼾声，还有孩子梦中呓语。偶尔，一声狗叫，一个村子都地动三摇。猫头鹰捉田鼠，还把歌唱，弄的人心惶惶，唯恐带来不好的征兆，其实，益虫不会让你挂肚牵肠。

乡村的夜是浪漫的。听，房梁上叫春的猫，还有偷鸡的黄鼠狼。当小村静静入睡后，走在乡间小路上，夜风微凉，和心爱的人相依相偎，诉说衷肠，推心置腹的谈谈对未来的畅想。惬意的坐在水泉边的大石头上，能听到彼此的心跳，爱情在偷偷酝酿。远山在暗夜下，似乎就在眼前，月亮被羞的扯块云彩遮住脸，星星调皮的眨眨眼，鼓励你要大胆表白，泉水伴奏，梦中的小芳，摔着辫子和你走进婚姻的殿堂。夜，如一杯红糖，有红酒的芳香。

乡下的夜，是朦胧的。朦胧成一副记忆的水墨画。我在城市总能想起它，煮成心底的一杯浓茶。

丁金龙：丹州郭湾人，字笨笨龙，号：我不行行。爱好广泛，爱之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