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光辉:品味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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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  吃一顿团圆饭是除夕夜我们民族家家户户最为热闹的时刻了。大年之夜,将丰盛的酒菜摆了满满的一桌,全家人团聚在一起,团团地围坐一张大桌旁,男男女女,老老小小,所有人的脸上全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推杯问盏,共叙天伦,确是其乐融融。<br></h3><div> 今年过年听说小区的陈老板全家到市里五星级大酒店吃了一顿团圆饭。一个大圆桌,能坐下十八人之多,居然坐得满满的,就连他家的那条身价十多万的外国纯种萨姆耶犬“丽莎公主”也一起参加“团圆”了。它肯定是穿了一身连衣裙,头上扎了一个小辫子,人五人六地坐在餐桌之上。陈老板的老板娘自豪地说,她家的“丽莎公主”也按每客368元的标准付了餐费,又得意洋洋地说当从四面八方赶回来过年的儿孙们端起酒杯,向一对老人敬酒时,“丽莎公主”居然也能用它的两只前爪端起了一杯酒,朝老人们表示由衷的敬意,引得老两口笑得前仆后仰,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div><div> 我家是小门小户,人口不多,两个儿子先后从北京、南京回家过年,原准备去大饭店吃一顿团圆饭,可人家饭店规定一桌必须八人以上,否则不予接待!我只得在家中自己动手,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家常菜,倒是省了花钱又显温馨。</div><div>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国人每年除夕吃团圆饭,具备的精神意义大于实际的吃喝,也就是说其重要性不是吃“饭”而是“团圆”。</div><div> 据记载,我们民族过年的习俗已有三千多年的漫长历史,而除夕夜吃团圆饭便是过年中最为重要的一次集体行动了。宋代大诗人王安石在他的《元日》中就记叙了宋人吃团圆饭的情景:“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宋代百姓用鸣放爆竹送走旧的一年,又合家欢饮屠苏美酒来迎接春节的到来。王安石的一生在江浙地区生活了将近三十年,这首《元日》就是江南民间生活习俗的现场记录,真实地描述了除夕之夜吃团圆饭时的民间习俗。</div><div> 在古代,各家各户在节前的十天半月,就开始忙于采购各种年货,有钱人家对于鸡鱼肉蛋、盐油酱醋、糖果糕点,都要一一采买;没钱的穷人也要将全年的积蓄拿出来,买上一二;如果穷得像杨伯劳、喜儿家那样,也就吃不起年夜饭,只能买上一根红头绳了。到了除夕之夜,全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时,家家户户的餐桌上全都少不了一道红烧鱼。鱼是“余”同音,年年有鱼,也就是年年有余了。</div><div> 由于我国幅员辽阔,自明清以后除夕的团圆饭,南北已经有了明显的差异。北方除夕夜的团圆饭肯定是要吃水饺的,以谐音取“更岁交子”之意。为了讨吉利,北方人往往把硬币、糖、花生加枣子和栗子等和肉馅一起包进新年的饺子里。放糖的用意是吃了新年日子甜美,放花生的用意是吃了人可长寿,还有在饺子里放硬币的用意则财运亨通。而南方的团圆饭一般是吃元宵和年糕,元宵又叫汤圆、圆子,中间包糖,喻意全家团圆美满甜蜜。年糕是由糯米做成的,以谐音取“年年高”之意。我所生活的这座城市,地处中国南北分界线上,因而到了除夕的团圆饭桌上,既能吃到北方的水饺,也吃到南方的汤圆。</div><div> 我认为吃团圆饭的意义,决不仅仅局限于一家一户,还在于它是促成我们民族生存发展的和谐力量。因此说,团圆饭是以家庭为单位民族文化活动,一年一度的团圆饭则能充分地表现出一个又一个家庭团圆之关系,最终构成了一个民族大家庭的团圆。这或许就是中华民族几千年生生不息、没有分裂、团结发展的一个原因吧? </div><div> 说到民族的团结,自然在过年的这个特殊时间里会想起台湾同胞,令人吹嘘的是直到今天,在台湾同胞中还有许多人无法和亲人同桌吃上一顿团圆饭的。这些人便是那批进入耄耋之年的去台老兵了。他们大多已不能长途跋涉,不能回到大陆和亲人们吃一顿团圆饭。为了帮助他们圆这个梦,在台荷泽同乡会便委托尚能行走的卞永兰老人,回菏泽带去了家乡的三公斤泥土。卞永兰老人返台的第二天,正是即将过年的时候,同乡会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聚会,许多老兵全都正襟危坐,等待着卞永兰老人能够分一小勺家乡的泥土。</div><div> 这是一场何等庄重的典礼啊!每人一汤匙泥土,谁也不可多得。此时此刻,全场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大声喘气。分到泥土的老兵们全都小心翼翼捧着这一勺黄土,仔仔细细地包裹好。其中有一位老兵大概是因为过于激动,双手一颤抖,还没等包好,就将泥土撒落了一地。他索性坐在地上,一边捡着土,一边流着泪,然后十分激动地说:“今年除夕的团圆饭,我是要用这匙家乡的泥土,放进了我的酒壶,和子孙一起喝的呀!”此后,他便是喝着家乡的泥土的酒,满怀遗憾的离开了人世。</div><div> 2015年1月,我随市文联赴台访团去高雄,想顺道去余光中的家走访,当时我准备就他的《乡愁》请教他几个问题,可不巧的是他去了香港的中文大学参加一个学术活动。如今,我读了台湾老兵以土饮酒吃团圆饭的故事,就能更加理解余光中先生在《乡愁》中抒发他自1949年离开大陆之后,就再也没有和母亲吃过一顿团圆饭,一直到老母在大陆去世的感情经历了:</div><div> “小时侯,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呵,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呵在里头;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div><div> 我不禁要问,大陆和台湾这两个同胞兄弟,何时才能坐在一起吃上一顿团圆饭呢?</div> <p>作者简介</p><p> 吴光辉,国家一级作家、兼职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江苏省作家协会理事、江苏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书画院特聘书法家。 </p><p> 荣获2009年中国随笔排行榜第九名、《黄河祭1938》荣获2013中国当代文学最新排行榜散文类第二名; 曾获得第四冰心散文奖、第五届老舍散文奖提名、第九届江苏省五个一工程奖、首届江苏紫金文艺期刊作品奖等。</p><p> 作品多次被中国作家协会年度文学白皮书推介评价,数十次入选全国高考中考练习试卷,应邀赴几十所大学中学作散文及作文讲座。</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