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小时候,进了腊月,就有了过年的气象了。</h3> <h3> 首先自然是杀年猪。那时有句俗语,“养牛为种田,养鸡为花钱,养猪为过年。”我们的年就在猪的嚎叫声中拉开帷幕。</h3><div> 杀猪是件大事,需要人帮忙。会杀猪的人又不多,所以大家得排好班。村子小,一般每天只有一家杀猪。</div><div> 猪在前一天就不喂了,这样方便洗肠子,可能也是为省些粮食。毕竟最后一天吃多少也只能变成猪粪,不可能内化为猪肉了。</div><h3> 一大早,妈妈们就会拿出猪食盆,把猪放进院子,关上大门。当饿了一天的猪一头扎进食盆,就有几个小伙子冲过来,薅猪鬃的,抓腿的,吃得投入的猪会立马就擒。警惕性好些的,看见有人过来拔出嘴巴就跑,这样就会遭遇一场围追堵截,等被追的筋疲力尽再“束手就擒”。每每这时,我就特可怜这些猪。觉得他们就这样猪头猪脑地被送上了案板。</h3><h3> 捆住腿的猪被一把尖刀穿破喉咙,猪血被接到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大盆里。加上面、调料、盐,一般会让家里的孩子时刻搅动,以防止其凝固。烧好的热水被浇到猪身上,烫掉猪毛,开膛剖腹。猪肉猪骨头被切成小块,猪头猪蹄放在一边。猪肠子洗干净端进屋,搅拌猪血的小孩子就解放了。猪血被灌入肠衣,连同切好的猪肉干白菜放到大锅里炖,如果这时你从村口经过,看到谁家热气腾腾,就知道这家在杀年猪了。</h3> 妈妈们款待完帮忙杀猪的人,就开始了她们围绕这头年猪进行的过年准备了。<div> 那时没有冰箱,天热了就无法存放肉了,因此在这个腊月。妈妈们得将这头年猪变成可以储存一年的油水。</div><div> 肉被切成小块,放在锅里加水加盐煮出油,连肉带油放在小缸里,妈妈称之为“炼肉”。猪油也用同样的方法变成凝脂,装进坛子,炼出的油渣端给孩子们解馋,或者给爸爸们做下酒菜,剩下的分几次包成酸菜油渣馅饺子,我猜想,这可能是家乡特有的美味。</div><div> 收拾完猪肉差不多也到腊月二十了。每天晚上,妈妈会蒸一锅馒头,上面点上红点儿。雪白的馒头,粉红的点,如同美女眉心的痣。放在盖帘上,热气腾腾的,年味儿便随着雾气散发出来了。</div> <h3> 白天,爸爸就雕刻挂钱儿了,纸被订成十张一摞,红色的在最上面,下面是粉色黄色绿色,红纸的价钱会贵些,所以是里面稀有的颜色。最上面是一张挂件样子,爸爸用自制的刻刀将这些纸复制,有些比较大的不易雕刻坏的地方。爸爸也会允许我刻上一两刀。</h3><div> 村里毛笔字写得好的人这时成了最受欢迎的人,现在想来,他们写的算不上书法。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生活的小村子,他们已是难能可贵的文化人。</div><div> 村民带着红纸墨汁来找这些文化人,文化人们把红纸铺在炕桌上,就开始写春联了。当人们将这些求人写下来的吉祥话小心翼翼地带回家,同挂钱儿放在一起,年就更近了。</div> <h3> 除夕一早,妈妈们就刷干净锅,加上面粉,熬半锅浓浓的酱糊,放到大盆里,端到外面,当大红的春联、五颜六色的挂件张贴起来,就年味十足了。</h3><div> 当辞岁的爆竹炸响,饺子在锅里欢快的舞蹈,我们就又长了一岁。</div><div> 吃完饭,小孩子们就提着自制的灯笼出门拜年了,刚开始是一个人,再走一会儿就碰到一群小伙伴。一路嬉戏打闹,拜完年,捂着兜里硬邦邦的糖果,心满意足的回家,把糖果放在枕边,做一个甜蜜的梦。</div><div> 正月里看电视是主要的娱乐,因为平时电视只有晚上才有,零点左右,电视屏幕上就会出现“再见”两个字。一分钟后,就“唰”的一声变成雪花,想看电视,只能耐心等到第二天晚上7点。而正月初一到十五,电视还会在每天上午9点播放到中午12点。我们的房子都是朝南的,家家户户是同样的格局,靠南窗一铺大炕,地上是衣服箱面柜,电视机摆在面柜上。屏幕朝南,不拉上窗帘儿,白天是无法看电视的,因此正月里家家户户都会在白天挂着厚厚的帘子遮着里面的欢声笑语。</div><div> 接下来是什么小填仓大填仓都要吃饺子,年一直持续到二月初二,龙抬头。</div><div> 正月二十几,哪天天气好几家人会聚在院子里,用烧红的炭火燎猪头猪蹄,当烧焦的空气弥漫在村子的上空,年就算过完了。</div><div> 二月二吃猪头啃猪蹄,二月初三,我们该开学了,大人们也开始准备春耕了。下一个年,就在孩子们的期盼中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