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年趣

老园丁

<h3> 年 趣&nbsp;&nbsp;&nbsp;&nbsp;&nbsp;&nbsp;</h3><h3> 自从进了腊月,妮子每天都跪在南墙下的木椅子上急不可耐地撕下一张张月份牌。每撕一张,妮子的心就欢快地跳上一阵,仿佛马上就可穿上盼望一年的新衣,闻到那那浓浓的、诱人的肉香……&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妮子不高的个子,梳两条齐腰长辫,额前留着浓浓的刘海,两条乌黑的眉毛下是一对影沉沉的大眼睛,鼻梁不高甚至有些瘪,但精神而不臃肿,不薄不厚的双唇裹着一口让同伴羡慕的整齐而洁白的牙齿,咯咯一笑时,嘴角边还会跑出两个调皮而好看的小酒窝。妮子不止一次地对着镜子,和自己的两个小酒窝“游戏”,想在镜子中把它们捉住……</h3> <h3>&nbsp;&nbsp;&nbsp;&nbsp; 今天撕下的月份牌已是廿六,还有三天,新年就要到了,可妮子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妮子顾不得与小酒窝游戏了,转回身,拿起了放在一只旧鞋盒里的剪了一半的窗花,认真地剪了起来。鞋盒里剪好的窗花已有一大摞,除了大多数留给自家,还有送给东屋三奶奶家的喜鹊登梅,坡下老姑家的肥猪拱门,还有妈妈的同事胡姨……这手里的就是送给胡姨的鲤鱼跳龙门。妮子左手捏住两两对折、半尺多宽一尺多长、表面被煤油灯熏上鲤鱼图案又被白线缝上四周的四张红纸,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中指分别插入小剪刀的两个半圆刀柄中,用尖尖的一个刀尖,旋转着插入黑色的“鱼鳞”中,沿着一大一小两个半圆,随着右手三个手指的张合,左手配合着合适的转动,两个剪刀尖就剪下了一片又一片鱼鳞,紧接着鱼嘴、鱼鳃、鱼鳍、鱼尾、连同鱼尾旁边的莲花逐个被小剪刀剪出。最后的一道工序最为关键,就是沿着鲤鱼的轮廓从起点剪一圈再回到起点,整个“工程”即可“竣工”。可稍不留意,就可能剪偏,剪出的两条鱼就会不对称,有的地方还会被剪断,那样就会前功尽弃。妮子的鼻尖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左手轻轻一擦,沿复杂的鱼须、鱼尾尖、荷花、荷叶的边,一剪一剪,百倍小心地剪了下来,当起点、终点终于重合时,妮子长长地舒了口气,挺了挺发酸的脖子,闭了闭发涨的双眼,揉了揉被勒出两道深痕的右手,掸去身上的碎纸屑,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对“鲤鱼”,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没有一丝剪刺,没有一道断痕,处处透出精致。妮子满意了,她给自己打了满分,想象着“鲤鱼”被贴在胡姨家水缸旁的白墙上,肯定会招来一连声地赞扬。妮子笑了,调皮的小酒窝又跳了出来……&nbsp;&nbsp;&nbsp;</h3><h3><br></h3><h3> </h3> <h3>  “妮子,干什么了?咱放炮去”!和声音一起进来的是归归姑。虽被叫做姑,归归只比妮子大两岁,老乡旧邻,就这么叫惯了。归归细高个子,比妮子高半头,一头整齐的荷叶发,刘海挡住了细长的眉毛,眼睛不大,下巴颏的中间有一个小凹痕。因为在家行老,有着五个哥哥、一个姐姐的归归,备受全家宠爱,剪窗花的事是绝对不干的,重活累活更有哥哥们抢着干,这让妮子很是羡慕。妮子和归归经常黏在一起玩着各种游戏,年下放炮这男孩子的游戏也在她们的“势力”范围之内。归归进屋后,不说话,指着妮子不住地笑,又端过镜子对着妮子,妮子这才瞧见刚才被自己用左手擦汗抹黑的鼻子头,自己撑不住也笑了起来,赶忙抬起花棉袄袖子,使劲将鼻头擦干净。又掀开炕被,从热乎乎的炕头上抓起一大把被拆成一个个的红色小炮,揣进衣兜,再从奶奶烧香的香碗里掰下一段暗黄色的香头,冲归归一摆头:“走”。</h3><h3><br></h3> <h3>两人跨出屋门,穿过被妮子扫得白亮亮的院子,跨下被妮子铲得青幽幽的石阶,来到了胡同里。胡同里男男女女的娃儿们已有十多个,跑着、逐着、闹着、吵着,好不热闹。不时炸响的鞭炮声,更是给这嬉闹声升了级。娃儿们炸开又聚拢,跑跑又停停……妮子从兜里掏出一个长着长芯子的小红炮,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右手捏着燃烧着的香头,红红的香头触上长长的芯子,芯子立即刺啦刺啦冒着火星迅速变短,妮子并不着急,看芯子与炮身即将接触的一刹那,往空中一抛,小红炮在空中“啪”的炸响,好不惬意。就这样一抛一炸,妮子的心里好敞亮,刚刚还酸胀麻木的脖子和四肢,立即血脉畅通,活力无穷了。妮子继续掏着衣兜,这次掏出的是一只“哑炮”,大概是拆炮时用力过大,芯子被拔掉了,再也不能炸响。</h3> <h3><font color="#010101">别着急,妮子有办法,她将“哑炮”从中间对折但不能折断,从地上撮起一小堆土,将折开的“哑炮”插在土堆上,再掏出一支响炮,将芯子夹在“哑炮”折开处,仿佛架起了一尊真正的“大炮”。妮子蹲下身子,将长辫子往身后一甩,香头慢慢凑近芯子,点燃后起身跑开,先是响炮的芯子“哧哧哧”,再是哑炮的火力交叉“啦啦啦”,最后是“啪”的一声清脆,土堆被炸开,纸屑先是被抛上再纷纷落下,白的红的撒了一地,空中弥散着时而浓浓、时而淡淡的火药香。妮子为自己的“发明”得意着、笑着……归归们也在一旁笑着闹着,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年香……</font></h3> <h3>&nbsp; 年三十终于在一轮一轮的炮声中来到了妮子们的身旁,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不被人们三请四叩,不肯现出他的真身。妮子胡乱吃了口早饭,迫不及待地换上新衣。那是一件浅驼色细条绒上衣,钉着五枚粉色有机玻璃纽扣,胸前绣着一溜粉红色的牵牛花;一条深蓝色长裤,一双妈妈亲手做的黑色棉鞋。穿戴整齐后,妮子对着大衣镜,上下打量着自己,又将系上粉色蝴蝶结的长辫子捋到胸前,美美地跳出了一对小酒窝…… “咚咚咚,哐哐哐”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远及近。莫不是给军属挂红灯的队伍来了。</h3><h3><br></h3><h3><br></h3> <h3>妮子急忙跑出屋,左拐再右拐。果然,归归姑家的门口聚着一大堆人,敲锣打鼓的声音正是由这传来的。归归姑的三哥在青岛当海军,已经两年了,曾经回家探亲,带回很多好吃的东西,归归姑大把大把地给妮子抓糖吃,那大块的软软的甜甜的奶糖,平时还真吃不到呢。那时妮子就特羡慕归归姑有一个军人哥哥。大队在每年的除夕上午,都给军属挂红灯。由一名队干部领队,两人驾着大鼓,一人咚咚地捶着;三五人手捧铜锣咣咣地敲着。红灯是用红纸糊成的立体五星,正面中间用金漆写着“光荣军属”四个大字。到了晚上,里面通电的灯泡一亮,红光金字分外鲜明,和红春联、红吊钱、红窗花相映成趣,那叫个喜庆。妮子很希望自家门前也被挂上一个大红灯笼,当一名光荣的军属。可惜,妮子没有亲哥哥,弟弟还小,这个愿望不得实现,想到这里,妮子心里好一阵黯然。但妮子还是喜欢凑这个热闹的。他看见一个年轻干部正用锤子将一个大铁钉钉在墙上,然后挂上红灯笼,土墙立刻有了精神,仿佛穿上了新衣。归归姑的爸爸二爷爷举着烟袋锅正跟一名大队干部寒暄着,锣鼓声淹没了他们的谈话,只看见二爷爷咧开嘴唇,吧嗒一口,嘴里吐出一股白烟。归归姑掩在二爷爷的身后,簇新的一身衣服,显得她更加高挑,一只手捂在嘴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队伍咣咣咣地又行向下一家军属,妮子和娃娃们,欢蹦乱跳地跟在队伍后。年三十的阳光格外的灿烂,天空碧莹莹的泛着淡蓝色,五九末的天气虽还有些寒意,但也被“咣咣咣”的热闹赶走了不少。娃们一边吸溜着鼻子下的清涕,一边用手抹着脑门上的细汗,头上还蒸腾着热气……妮子也气喘嘘嘘的跑着,边跑边念着一家家大门框上新帖的对联:“炮竹声声辞旧岁,梅花朵朵迎新春”…… </h3> <h3><font color="#010101">妮子很希望自家门前也被挂上一个大红灯笼,当一名光荣的军属。可惜,妮子没有亲哥哥,弟弟还小,这个愿望不得实现,想到这里,妮子心里好一阵黯然。但妮子还是喜欢凑这个热闹的。他看见一个年轻干部正用锤子将一个大铁钉钉在墙上,然后挂上红灯笼,土墙立刻有了精神,仿佛穿上了新衣。归归姑的爸爸二爷爷举着烟袋锅正跟一名大队干部寒暄着,锣鼓声淹没了他们的谈话,只看见二爷爷咧开嘴唇,吧嗒一口,嘴里吐出一股白烟。归归姑掩在二爷爷的身后,簇新的一身衣服,显得她更加高挑,一只手捂在嘴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队伍咣咣咣地又行向下一家军属,妮子和娃娃们,欢蹦乱跳地跟在队伍后。年三十的阳光格外的灿烂,天空碧莹莹的泛着淡蓝色,五九末的天气虽还有些寒意,但也被“咣咣咣”的热闹赶走了不少。娃们一边吸溜着鼻子下的清涕,一边用手抹着脑门上的细汗,头上还蒸腾着热气……妮子也气喘嘘嘘的跑着,边跑边念着一家家大门框上新帖的对联:“炮竹声声辞旧岁,梅花朵朵迎新春”…… </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跑着念着,妮子们跑过一个又一个新年……</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