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叫曾经的曾经，只能在梦里招摇

寒梅

《原创》

二十七年没有回老家过春节了，唉！“人生有几个二十七年？”

从洒脱地背上行囊，踏出第一步挤身拥挤的城市开始，就注定要跌落红尘深海，沦陷在俗世的繁华如梦里。

纵然梦里惝恍迷离，却还是永远不愿醒来。一切过往如画般的仙境：那些山野竹林，绿树飞鸟。那些明月松影，青溪冷涧。那些炊烟袅袅，清风白云，已是越来越远，记忆也越来越模糊，只会在某些辗转不安的夜里，朦朦胧胧的在眼前、在脑际里招摇。

行走在阡陌红尘，身处繁华闹市中，看到的只是一些被囚禁在混凝土建筑里的挣扎与彷徨，听到的只是一些在香车宝马里的叹息与哭泣。要面对的是那些争斗与虚伪，种种痛苦的体验、十字路口的困惑和大自然的规则。

纵然厌极倦极，却始终无法洗去铅华，回归山野丛林，绿竹幽幽的小山村，再度与山水相伴，与草树为邻。

这些年以来，独自面对世事浮沉，沧海桑田，总不能每个日子都能过得云淡风轻，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可以倚一窗明月，握一杯微红；或者听几段音乐，读几卷诗书，就可以沉醉无边，心若清莲。比如春节，就总会令我感到落寞，惆怅。

独自面对世事纷乱，烦苦纠结，并不是每个朝朝暮暮都能用恬淡之心，化解千愁万绪。一个人的地老天荒，虽不至于满目荒凉，却也难以无边的寂静。在某个时刻，比如春节，总会有一抹苍寂与凝重，在节日的喧嚷中，无法隐藏。

这些年以来，每逢春节，假期还没到，节日的气氛就遍布城市，生活开始混乱，到处喧嚣无尽，在宣扬盛世的繁华。

只有像我这样的一个被繁华唾弃，又被山水遗忘的孤寂的灵魂，徘徊在文字囹圄里。

纵使怎样的一室花香与茶香，无论何地出产的咖啡幽香，也无法让我心境得以宁静。

走向书柜，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始终无法找到能让我内心平和的字符。

敲打键盘，跳动着的又只是一些零乱无章的文字。

这些年以来，多少个大年夜里，昏灯呆坐，孤寂地遐想，如果有那么的一个春节，能回到土屋里，一家人围坐在方桌四边的长木凳上，幸福快乐的吃年夜饭，多好！方桌上只有一只妈妈养的土鸡，一碟妈妈种的蔬菜，饭香菜香，胜过所有珍馐百味。

多少个大年夜里，凄凄地想，如果命运能选择，即使面对满汉全席，还是宁愿选择一只土鸡一碟蔬菜，满屋饭菜飘香。

然而，当你一旦跌落红尘万丈，身陷繁华，被混凝土里的名字禁锢，被红尘烟火遮蔽双眼，就难以走出红尘樊篱，再度重回曾经的桃花源……

多少个大年夜里，凝望窗外，透过夜空眺望远方的那个小山村，仿佛看到山里男女老少正嘻哈欢笑着围在晒谷场上做孔明灯，然后一只只点燃，再让它们徐徐升高，然后全村人抬着头，笑笑谈谈中看着孔明灯缓缓深入云层……

多少个大年夜里，孤独地呆坐闹市中的一隅，思念远去的小山村。思念远去的人和事，思念远方的你……

多少个大年夜里，没有月亮映照，没有影子相伴，只有无尽的黑夜陪伴着我绻缩在一个没有悲，没有喜，没有爱恨情仇，甚至没有心跳的角落……

不管多么的怀念那个偏僻的小山村，怀念远去的柴扉土屋，麻布粗衣。

怀念那些清茶淡饭，松下素食的时光。百转千回的忆起日光洒满村落，青山妩媚，花鸟相依，鸡鸣犬吠的旧日片段。

然而，却永远也无法让时光逆转，放下行囊，收回踏出的第一步。

纵使，青山依然还在，枝头的飞鸟还在、天边的云月还在。

纵使，草色依然翠绿、青松依然傲然屹立在屋后高山之巅。

纵使，水还是那么的明净，云还是那么的轻悠，月还是那么的静美。

纵使，烟雨彩虹仍然不可言说的令人迷醉。

然而，归去来兮，并不是谁都可以再度回到田园山水，回归小山村。

并不是谁都能够再度寻回那些夜静山空，鸟鸣空涧，月上枝头的感觉。

只能在某个拼命挤出来的日子，匆匆地回来看看，然后匆匆地离去，再度回到熙熙攘攘的城里苦苦挣扎，让功名所牵绊，让利禄所拘囿，让虚伪的追逐占据所有的时间，让对比的心态迷失了本真。

今年，是我二十七年以来第一次回到小山村过春节，村里虽然没有豪华住宅，高档家具。但是也不再是土屋，不再是竹筷，不再是方桌长条凳。

虽然没有太多的山珍海味，名贵洋酒。但是也不会看到为两餐愁苦而皱着的眉头，不再听到兄弟婆媳为一张凳子或者一对碗筷争吵不休的声音。

盛世的安稳，文明的进步，悠闲的生活，简单而舒适的设备，令小山村每个人都发生极大的改变，变得更为纯朴，更加和睦相处。

小山村的春节，仍然没有脱离俗套，依然没有太多的锦衣华服。

没有灯红酒绿，一群人的寂寞与惆怅。

没有太浮夸的互相献媚奉承，也没有太多的追逐与比较。

更没有奢华的宴席和排场，每家每户杀只土鸡，一壶土酒，两碟农家小菜，足以尽享天伦之乐。

小山村的春节，吃完晚饭，不再全村人一起放孔明灯，因为政府已经禁止，怕引起山火。

只是，孩童们在晒谷场上嬉戏玩耍，燃放一些廉价的烟花，大人们摆几张椅桌在祠堂门口，三五成群围坐，喝几壶野果或者黄蜂浸的土酒，谈谈那五分二瘦田的收成，说说谁家的大黄狗生了几个小黄狗，聊聊谁家的女儿嫁往何地，谁家的儿子生了几个娃儿。没有如水的朗月，不懂诗为何物，更不知道股票是什么回事，却是那么的温馨，和谐。

我们一直苦苦地寻觅的幸福，其实可以就那么简单，清茶淡饭，一壶土酒足以，又何须香车宝马、锦衣华服？

小山村的春节，没有拥挤的人群，没有车水马龙、烟尘滚滚。没有太多酒色的诱惑， 霓虹灯下的潜规则。不用走几步路也必须的手上有钱，不用面对繁华深处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行走在山间小路，满眼绿色的青松绿竹，呼吸着甜美的空气，静听溪流潺潺，清风习习。此刻，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直到斜阳晚照，坐在屋角的老树下，写几段文字，听几首音乐。又或者，听听农家人呼唤走地鸡回笼，晒谷声场上孩童嬉戏追逐的声音，暂时忘记俗尘，让自己变得澄澈与宁静。

世人总是这样，当你身处花鸟相依，草木为邻的世界时，浑然不觉花有多香，听不懂鸟儿的歌唱。当你跌落红尘，无法再回到曾经的时候，却又总在午夜梦回时，苦苦思念那远去的花香鸟唱。

然而，无论你再怎么珍惜屋前屋后的一草一木，无限依恋那些连绵群山，和每一寸清香弥漫的土地。就连那些曾经感到恶心的毛毛虫也让你眷恋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变得苍老，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叫做曾经。那些叫作曾经的曾经，只能在你的梦里重复，或者在你辗转难眠的夜里，在你的脑际里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