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街，那些人，那些事。（上）

蓝天

　　日子忙碌而简单，时光宁静而恬淡，心里却总忍不住回想，模糊的记忆又渐次清晰起来……。

　　门前那条街叫南关街，我生于斯，长于斯，最是熟悉。《重修莒志》记载：“南关街，自南门至观音阁为南关社。”

上世纪九十年代前的南关街，长一里余，宽六七米，北高南低，位于城南老吊桥以南。一条街道，几家店铺，众多村居，装满了我的童年时光，也浓缩了一个时代。

南关街处在“皇城根儿”下，虽没几位名人，多少故事；但这里有淳朴善良，勤劳能干的街坊们。大家忙季打场晒谷、锄草喷药；闲冬打牌下棋、闲话家常，静守着一份清简和安逸。

南关街，路不阔，却是人们进出城里的交通要道；道不长，沿街各种门店却很齐全。街北靠近城里，是各家店铺最集中的地段，店铺大多沿街而建，面向街面：有药铺、车行、理发店、门市部、农资公司等。南面店铺少匠人多。房子大多坐北朝南，成排分布；匠人有铁匠，锡壶匠，熟皮匠，还有修镰刀、钉驴掌的手艺人。另外，街中间大队院里有修农具、弹棉花、茶水炉、磨面的村办副业。街坊们大小事情在这里都可以基本解决。

每天街面上，人来车往，络绎不绝。有头戴草帽肩扛锄头下地干活的、也有手挎竹篮怀抱孩子进城置办家用的；有穿红带绿站街闲聊的小媳妇、也有弯腰弓背运肥到自留地的壮汉子；有蹲墙根晒太阳抽旱烟的白发老者，也有呀呀学语蹒跚学步的黄口小儿。

在街边玩耍的孩子不时会被冒着黑烟，噪音巨大的拖拉机吸引着。“突突”的拖拉机地由远及近开过来，顽皮的孩子，跟在后面，身手敏捷地跳起来，手脚并用紧紧地扒住拖拉机后兜，在街面上疾驰。如此危险的动作，顽劣的孩子却乐此不疲。他们兴奋的表情、夸张的动作，常常令大人怀里的顽童几欲挣脱，跃跃欲试。

　　街上熙来攘往，不时还会看到头戴斗笠，脚穿草鞋的车夫：手拿皮鞭，两脚交叠，悠然的安坐在“驴排车”上，脑袋随车子有节奏地上下晃动着，两眼迷离，满脸惬意。不时当空甩几下响亮的皮鞭，“驾驾驾”地吆喝上几声。毛驴拉着满车的东西，不自觉就加快脚步，“哒哒哒哒”地从街上走过，突然“昂哇昂哇”的几声驴叫，把街上的大人孩子吓得不行。此时，会有顽皮孩童手抓石块，骂骂咧咧追赶远去的驴车，大人则着急地跟在后面追赶孩子……。

街北路东，有一供销门市部，人们购买日常用品大多会到这里。每天，大人来这儿扯布、买盐、打酱油；孩子在这里买糖、买笔和本子，一年到头，人们有事没事的都乐意来这里待上一会儿。冬天，上年纪的老人吃过早饭，就会拿着板凳，陆陆续续来到门市部前的屋檐下晒太阳。他们或蹲或坐，背靠墙根，自成一排。吸烟的老人，把长长的烟袋杆，伸到鼓囊囊的烟袋包里，竹枝样干瘦的手指透过烟袋包揉捏着包里的旱烟叶，揉碎了，把烟袋锅按得满满的。火柴点着了，赶紧嘬住烟嘴，用力吸上几口，不时用熏黄的大拇指，按按烟锅里火红滚烫的老旱烟，老人的指头好像从来不怕烫似的。乳白色的烟气在嘴里翻腾一圈之后，随即又被吸了回去，过一会儿，烟气才或快或慢地从鼻孔里、嘴唇边喷出，汇集一处，随之丝丝缕缕，袅袅上升，飘过头顶，越飘越远……。而此时门市部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常，售货员正热情地招呼着街坊们：“来了啊，好几天没见您了，忙什么去了？今天想买点什么？”“刚进的红糖，需要不？”“这块‘的确良’刚来的，质量好，还便宜呢！”。也有谁眼睛眯成一条缝，正喜滋滋地数着刚卖鸡蛋换来的几张人民币，临走不忘给孩子扯块布，买上几个本子。

门市部对面是农机公司。沿街有长长的一排高大宽敞的门店，里面摆着各种农具和配件。孩子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他们喜欢的是下午放学后，三五成群，或坐或趴，在门店门口的水泥台阶上写作业、玩游戏，直到很晚才会在大人的催促声中，背起书包跑回家。门店外墙一人高的石砌墙基上，大队人员经常在上面刷浆糊，贴标语。往往是这边刚刷浆糊，周围立刻就围上一圈好奇的孩子。标语刚上墙，人还没走开，孩子就已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了。有时还会看到有孩子，怯生生地撕下一小块红纸，攥在手里，飞也似的跑回家，让大人给剪期盼已久的五角星。

北面药铺门口,经常见到大人孩子的“拉锯战”。一边是大人哄着吼着，攥着孩子的胳膊，用力往药铺里拽，一边是孩子哭着闹着要回家。几番拉扯，最终，孩子一脸委屈地被拽进药铺，坐在排椅上抽噎着，眼泪汪汪。孩子看到医生手拿抽满药水的透明针管，针头朝上，正“滋滋”地喷着药水，屁股就会不由自主的抽搐，哭得也就更加肆意。

此时隔壁的修车师傅，正用他那松树皮样的大手，熟练地拆卸下待补的车胎。师傅把卸下来的车胎充足气后，一截截按到水盆里仔细检查，当转到扎胎的位置时，盆里的水就会冒起串串小水泡，此时师傅会迅速地将车胎从水中取出，熟练地把漏气的位置标记出来，待全部查看完之后，再迅速地开始锉胎、补胎、上胎，一道道工序有条不紊。

北面牛老头，早早地就把自己的青菜摊摆出来了：鲜黄瓜、嫩茄子、韭菜、芹菜还有成串的红辣椒……各样的新鲜蔬菜摆满了菜摊。忙碌一早上的牛老头，趁着一点空闲，端起他的茶缸子，吹吹上面的茶叶，喝一口热茶解解乏，不忘说几句俏皮话，逗得街坊们乐不可支。看着人们在摊前挑选着可心的的蔬菜，牛老头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菜摊对面是一家理发店。里面身穿白大褂的师傅正满面笑容地跟来理发的街坊们打着招呼。店里洗头的、理发的、等待的，大家说着笑着。剃头刀在师傅手中，上下翻飞，轻灵如燕，过人技术令人眼花缭乱。一会儿功夫，顾客就神清气爽地走出了理发店。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