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清华兴办克山农场的那些事儿。

三团

<h3>忆旧事,我是这样走进清华园的。</h3><h3> 1917年清华大学早期建筑大礼堂、科学馆、动工兴建。天津美丰汽炉洋行(美国独资在华企业)中标承建大礼堂、科学馆、给排水和供暖工程。我爷爷裴德润师付,当年24岁,已经是好手艺的大师傅了。建成后、应校方要求一人留在清华,负责早期建筑供暖供水的维护运行和修膳人员的组建工作。图片为1930年在清华动农馆前电灯房全体人员的合影。(电灯房包括、清华的发电机、自来水、供暖设备、的总合)。</h3> <h3>照片前排左一,我爷爷裴德润师傅。</h3><h3> 第二排左二,陈书祥的爷爷陈仲芳师傅。第三排左二,田江师傅。(照片中唯一在世的清华百岁老人之一,今年103岁)。</h3><h3> 我爷爷清华大工匠,很多教授家里的供暖小锅炉内的紫铜受热盘型管,都是点名让裴德润师傅亲自制作。爷爷、记忆力极好有清华地下管线活地图之称。家住西柳村傅家小院(现在的燃汽轮机实验室北侧)但脾气暴躁、性刚直、且嗜酒!日伪时期,因不满二校门日本人搜身碰掉了他的怀表,挨了一个耳光,气愤中转天就患病-半身不遂。隔年返回原籍河北定兴县养病。</h3><h3><br /></h3><h3><br /></h3><h3> 我父亲清华附小第一批老校友。1946年西南联大复校后在清华水暖学徒。期间入党,组织青年工人成立夜校学习文化知识。1952年校党委选拔的三个工人干部中最年轻的一名,管理清华大学后勤工作数十年,一贯作风低调、不张扬、不显赫,崇拜追求学习文化知识,尊敬知识分子,理解工人生活所需所求,是为数不多的在清华大学里把脑力和体力劳动关系处理融恰的后勤人。</h3><h3> 父亲耋耄之年、问及印象最深的,还是兴建清华大学克山农场的那些事儿、、、、</h3> <h3>翻开清华大学九十年,清华大学校史研究室编辑的这本书,有这样一行字迹将映入你的眼帘。巜1962年3月12日本校的94名职工赴黑龙江省克山县为本校垦建农场》。廖廖几字却蕴含着一代清华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清华精神。</h3> <h3>决策与选址。</h3><h3> 名流大学为什么要兴建农场,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词汇在当年紧密的联系起来,今天真是不可思议。经历过的人都知道,经济困难时期、营养不良、多数人浮肿、健康欠佳、肚子里哭着喊着就两个字,我饿!</h3><h3> 实在挺不下去了,清华虽然在南苑、徐水等地搞了些小规模的农业基地,但对清华大学而言只能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太大问题。 时任清华并主管学校后勤工作的高沂副校长,曾经在东北地区工作过并有些战友及人脉关系,向校党委提议在东北地区的黑龙江省开垦兴建清华农场,自力更生,解决全校师生员工的粮食问题,依靠自己的力量改善师生员工的健康状况。并迅速的得到校领导的赞同认可。持续两年的清华克山农场从此拉开帷幕。</h3> <h3>1962年我父亲32岁,是清华大学培养出来的土生土长的工人干部。属于清华听话、出活、的后勤人,先后跟随高沂副校长去东北地区考察工作多次,最后清华农场选址在齐齐哈尔市东部,距离克山县30公里的河北公社新启大队,这是个半丘陵地带,低洼处、有片水域叫月亮泡子,而后是一片沼泽湿地,布满了草根盘错的塔头墩子,连接着远方的丘陵坡地和坡上的白桦林,清华克山农场就此得名。一个遥远的、走出清华园、却又与这个园子里的命运息息相关的地方、、、清华大学克山农场。历史赋予它刻不容缓的使命,开荒、种田、打粮、拿回全校师生员工企盼的粮食、东北大豆。</h3> <h3>随着先遣队的踩点,1962年3月12日清华克山农场组建的大队人马出征了。动员大会在一员工食堂举行,校领导亲自敬杯饯行酒,并说道:清华克山农场要什么,学校给什么!人员组建一律开绿灯放行!设备、农具、200千瓦柴油发电机组、帐篷、拖拉机汽车!棉衣、学校给!每人去农场不限口粮</h3><h3><br /></h3><h3>定量,敞开儿吃!家里的定量不减少贴补家人食用!复员军人返乡的置疑问题由此也一并算是解决了。会场上一片欢呼雀跃。蒋南翔校长在甲所对清华克山农场领导干部讲话说:大家要记住,我们去了三生的地方(人生、地生、农业生产技术生)要依靠当地群众、搞好关系。每个克山清华人都要记住!这不是劳动锻练!而是去生产粮食、粮食!会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感到肩上压着千斤重担,我父亲感到比别人更重一些。不能辜负全校师生的重望,粮食对于清华大学太重要啦!</h3> <h3>送去光明,带回粮食。</h3><h3> 新启大队,月亮泡子、闹龙沟、是克山病的高发地区。克山病俗称-攻心翻,是一种急慢性并发的心肌梗塞疾病,据说医院很难治愈,只有民间的个别老太婆有挑翻的本事,手到病除。再有就是大骨节病,走路拽拽的象鸭子,蹲下后脚跟永远不着地的那种骨骼疾病。闹龙沟处于克山县和德都县的交界地带解放初期匪患成灾,闹胡子很猖獗治安混乱,为此清华克山农场还从学校民兵师配备5支步枪,一千发子弹,为自保安全。(1969年本人在克山邻县德都县下乡10年,曾经在1976年有幸前往克山县对此了解自然是后话而己)。</h3><h3> 200千瓦柴油发电机组落位,经校方领导同意决定给新启大队屯子里百余户人家输送照明用电,连同东西向几百米的路灯全部点亮照明。 这可乐坏了新启大队的廉大队长。廉大队长当年40来岁,性格开朗直率,好交往、种庄稼好把式!后来指点清华庄稼门外汉,打破当年开荒,当年不打粮的惯例,功不可没。</h3><h3> 挖坑、埋线杆、拉电线、屯子里出劳力,清华发电送光明。十余天的功夫随着一声合闸!顿时小山村一片光明!廉队长激动的握住电工师付的双手说:清华人给我们屯子里的老少爷们送来了光明!</h3><h3> 告别了松树明子,告别了煤油灯。1962年3月份克山县河北公社新启大队,发生了百姓从未敢想象到的奇迹!全村灯火通明!走亲访友的,邻村串门的,看灯逛景的,扶老携幼,口口相传,以至于取媳妇、嫁姑娘,新启村有电灯都是一个必须提到的优越条件。随行的还有两位清华校医院的大夫经常的为屯子里的百姓治病救医。百姓距离拉近了,春播种粮也就有了些主心骨。</h3><h3> 说句实在话,当年除了物资上的全力支持,人员方面的鼓足干劲,全校师生迫切需要的粮食(克山黄豆,蛋白质的主要来源)能不能收获回来,清华领导从上到下谁都没谱,没把握。信心满满、困难重重。</h3><h3> 经过实地考察,咨询庄稼把式,廉队长说:当年开荒,当年打粮,想都别想!种庄稼谚语道:当年开荒不收粮,深翻起垅晒红杠。转年种收打平手,三年四年粮满仓。当头一盆冷水差点浇凉了人心,怎么办?不了解具体情况,就真不知道当时有多难。最后经当地老乡的指点决定不能去开生荒地,不去碰那些塔头墩子,桦树林子,榛柴棵子,而是把目标放在开垦山坡上的撂荒地,(撂荒地实际上是伪满时期曾经开垦过的荒地,再次闲置而荒的杂草地)开垦这样的半熟地,为秋季的收获奠定了基础,也是建立克山农场的关键之举,最佳的正确选择。</h3> <h3>刀耕火种、广种薄收,最原始的播种方式在东北广袤无垠的土地上依然使用着。三月的东北咋暖还寒,烧荒、开荒、耙地、播种、紧张而有序的进行着。一至四个作业区,总面积5000亩左右折合种植大豆300余晌。(15亩为1晌)</h3><h3> 烧荒是个又累又苦的而且责任重大的危险活计,俗话说:呛风点火、顺风抽烟、最怕遇到掉头风、跑了山火罪不轻。廉队长自报火头儿,带着火笼凭着多年的经验,带着一群干劲十足的生荒子(不懂烧荒活计的人)干了起来。烧荒人每人都自备一盒火柴遇上掉头风,跑是来不及的用火柴点燃身边茅草,火焰自绕道前行,自己也就这样保全了。清华克山农场烧荒时险些跑了山火,好在大家奋力扑救,在树林子边缘处扑灭,有惊无险!不少人撩去了半边毛发。</h3><h3> 东北无霜期只有120天,播种只能播在化冻的两寸左右的土皮上,抢播是秋收颗粒能否饱满亩产量高低的关键。国家农业粮食纲要规定,小麦亩产400斤,大豆亩产200斤,当年清华大学克山农场在没有化肥的情况下,当年开荒,当年收粮,亩产100斤实属不易。</h3><h3> </h3> <h3>辛勤的付出、终于有了丰厚的回报。克山农场的清华人圆满的完成了学校当年下达的:必须拿回20万斤黄豆的军令状。除还清向国家粮库借调的10万斤口粮和来年播种的籽种外,储备足第二年农业生产的粮食物资,运回学校21万斤黄豆。第二年再创辉煌供给学校黄豆40万斤,各种肉类10余吨。这在经济困难时期,改善了学校师生员工的膳食条件,解决了供给困难的燃眉之急。清华克山农场兴建的始末,是清华大学校领导英明决策下一代后勤人员的骄傲。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段经历的传奇。</h3> <h3>我幼年时的记忆。</h3><h3> 家里父亲骑的飞鸽牌旧自行车,在墙角边停放了二年,车身落满了灰尘。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父亲没回、一车车装满东北黄豆的汽车从清华园货场开进了清华园。</h3><h3> 荷花池畔的清华西大饭厅,建起了豆腐坊。豆油、豆腐、豆制品、源源不断的进人食堂、饭厅、各单位凭票供应到全校师生员工的餐桌上。大人们脸上露出笑容,再也不为粮票吃不到月底而惶恐。</h3><h3> 我和附小同学都学会了食堂买菜的窍门,踮着脚、举着饭盆说:叔叔给我一个好吃不贵,不要肉票的假肉菜!好勒!随着叔叔手中勺子的一崴一扣,大半饭盆的烩豆制品就算是一份菜啦!厨师叔叔自语道:吃吧!有的是!家底儿厚实着呢!</h3><h3><br /></h3> <h3>记得晚上闲时、大人们总喜欢炒些黄豆咀嚼,香喷喷的,营养价值也高。剩余下来的偷偷的塞进衣兜里,带到学校,今天你带、明天他带的、总是有的。分享时总是先用并拢的手指卡一下兜里炒黄豆的位置,用眼珠评估着同学的交情份量,舍不得的、用手指尖揑上三、五、粒给同学,而受予者也总是用双手捧成个半圆形,凭那几粒豆子在小手中任意滚动。</h3><h3> 试想我们这一代人(62年的清华附小的小学生)谁没有吃过清华克山农场的黄豆呢!</h3> <h3>克山农场拾零。</h3><h3> 父亲回来时正赶上五一前后。照澜院菜站,成捆的老菠菜都烂了街。母亲熬了一大锅,又觉得油水少些,又无肉、欠精致,心中不免有些自责。父亲见那熬菠菜,眼睛如同菠菜的颜色发着绿光。狼吞虎咽般的一扫而光,而</h3><h3>后说道:大半年没有见到绿菜了!农场94名员工都靠大酱和少许的菜干度日。</h3><h3> 来家里串门的人不少,打听克山的新鲜事儿,父亲从旅行包里拿出火车上没吃完的干粮,二个馒头对屋里人说:都尝一尝,春小麦的馒头没过过冬的麦子,吃着,是不是有点发粘?。 </h3><h3> 我也尝了一小块,没想到往后竞延续吃了10年!</h3><h3> 东北棒打狍子、瓢舀鱼,哪只是个传说!成堆的小咬、蚊子、一早一晚的,咬的人没着没落的。烧荒是个体力活,改善伙食总得有点晕腥!于是扛枪上山打狍子,赶仗子、农场复员军人中有特级射击手,结果还真打回一只狍子来。厨房开晕,狍子肉打卤面,敞开吃!明天烧荒干重活,那干劲嗷嗷叫呢!</h3><h3> 离清华克山农场所在地,新启大队闹龙沟20余里有个叫新中的屯子,山坡上有一块撂荒地,为了实地考察便于开垦,三个人骑祼马(没有备上马鞍子的马)结果把屁股铲的好几天瘸着腿走路。可也没白去,荒地开了,还给农场员工结下一段姻缘。</h3><h3> 东北那地界儿,年年都有内地投亲靠友的,为的是有口嚼头。有个姑娘投奔姐夫一家,正赶上生产队长丧偶放了单儿,队长相中了姑娘🉑️年龄相差太大,姑娘不愿意,姐夫又无奈,两头为难。姑娘主动托人给清华克山农场捎去了口信,愿意嫁给农场冬季留守人员里的一个广西复员军人,经本人和学校领导同意,在撤回农场的庆功会后把两个人的婚事也一起办妥了。这是唯一的带回清华的外来人!想想姑娘当初多有心计!</h3><h3> 当年每逢周六,沏一壶粗茶,卷一棵大小头的东北珀荷香烟叶的旱烟,一堆人、聊清华克山农场的话题,持续了一年多呢!</h3> <h3>11年前、93岁高龄的高沂副校长来清华看望老同志时,对参加过清华克山农场垦建工作的后勤人员说:你们是经济困难时期,供给清华粮食的功臣啊!图片为前辈们的合影留念。</h3> <h3>2017年、部分清华克山农场的参与者合影留念。</h3><h3>岁月留痕、人事皆非,沉淀下来的只是传承,一种清华园里生活过的人独有的清华传承。</h3><h3><br /></h3><h3><br /></h3><h3><br /></h3><h3> </h3> <h3>投稿人 裴东亮。</h3><h3> 简介:清华第三代裴姓子弟。生长于清华园。清华附小实验班5年,清华园中学一年,又荒废两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下乡10年。高自考北京师范大学中文专科。北京农业机械研究所工作。1992年下海经商至今27年。</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