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八十年代的豫北农村,刚刚分了队,分了组,人们的心里只想着怎样把日子过好,怎样吃饱。</h3><h3><br></h3> 三月份,榆钱是我们最爱吃的一种野味了,树上接的成大疙瘩。我就像一只小猴子一样哧溜哧溜爬到树上,捋一把放到嘴里,也不管干不干净,就大嚼起来。<div>有一次因为慌,差一点从树上滑下来,幸亏我机灵,用手死死的拽着一根枝条,就这样把自己挂在了树上,后来还是大人看见了把我从树上放了下来。</div><div>三爷家有一颗葡萄树,春天刚长出叶子,我就和小伙伴们去掐,有点酸,但是很享受。葡萄也是不等熟就偷着摘了,酸的龇牙咧嘴,就这也可美,冒险的快感刺激着我们。</div> <h3>槐花也是我们爱吃的野味之一,那时候农村到处都是槐树,到了春天,它就怒放了,其实,开了花的槐花并没有它的花骨朵好吃。把花骨朵从树上捋下来,无论蒸吃,炒吃都好吃,我最喜欢吃蒸的,拌上面,蒸上个半小时,调拌一下,放上捣好的蒜泥,要不放上辣椒也行,那滋味,现在想想,比吃肉都香。</h3><h3><br></h3><h3>最喜欢和我的伙伴们去黄河滩里捕鱼,拿一个窗纱,在小河沟里一网,就是几条小鱼儿,有时候还有几个小虾米,把头一掐,在水里一涮,咸咸的,滑滑的,软软的。</h3><h3>每次捕完鱼回到家,我们就开始分,每次都会分一大盆,大的剖腹,小的把头一拧,洗净,就放油锅里炸。炸熟的鱼那个香啊,香味儿都能飘好几个院子。</h3><h3><br></h3> <h3>五月份麦子熟了,这是农村最忙的几天,抢收抢种。都是一镰一镰的割,在太阳底下,撅着屁股弯着腰,几亩地,家里几口人要割上一天。</h3><h3>割下来的麦子要用牲口车拉到场里,要是麦子不干,还得晒,我们家通常都是和我大伯家一块干活,十几口人,就在场里忙开了。</h3><h3>如果赶上天气不好,还得把麦子搭起来,这是出力不讨好的活儿,因为如果天气连着阴几天,麦子无法撵,要是再经几场雨,那麦子就在棵上长芽了,长了芽的麦子有的可以喂牲口,有的只有扔掉。</h3><div>赶上好天,就更忙了,几家人,大人小孩儿没有一个闲着的,不掂叉就摸苕箒,热闹非凡。你看吧:赶牲口的、翻场的、打边的、匀麦子的……</div><div>撵场的时候,我们小孩儿不想干了可以玩,我们就在那些撵好的麦秸上玩。撵好的麦秸又光又滑,可以当滑梯,我和伙伴们玩的不亦乐乎。有时候上到树上往麦秸上蹦,好像弹簧床,有时候不想玩这些了,就拿着麦秸编戒指,十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上一个,好玩极了,有手巧的姐姐和哥哥会编蝈蝈笼子,还有拉花,我是只会看,从小我手工就差劲儿。</div><div>撵好的麦子就把它们堆一块,有风的时候就扬,扬场可是个技术活儿,我爸和大伯都头上戴着草帽,找准风向,把撵好的麦子用木掀向上扬,我妈或者是姐姐就扫那些没有完全被风吹走的麦糠。</div><div>几家人齐心协力,干完几家人的活要好些天,大人很累,但是都很有劲儿,很快乐,都不会计较谁少干了,谁多干了。爸爸弟兄两个,叔叔在我九岁那年就因病去世了,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婶婶没有再嫁,坚强的抚养着他们。所以有活了都是和我大爷家一块干,大伯是三爷的儿子,虽然和我爸不是亲弟兄,但是不分彼此,就像一家人。</div><div>把麦子扬好,就得装到袋子里拉回家,我是撑口袋的,大人用簸箕撮,我把口袋撑的圆圆的,有时候口袋大,我就用牙咬着一面,然后用手撑着一面,也不怕把脏东西弄到嘴里,颠着脚尖,扛着肚子,也是干劲十足。</div><div><br></div><div>拉到家里的麦子遇到好天还得晒,因为还得缴公粮,缴的都是上好的麦子,赖麦子粮站不要,还得拉回来,缴的好粮食公家会给柴油,发了油票,等油站啥时候有油了再去领,差一点的麦子领的柴油就少。从我记事起,家里就没有给公家缴过不好的麦子,爸爸是队长,也要强,他是宁可自己吃的赖一些,也不坑公家,他一直都是我的榜样。</div> <h3>夏天,完全就是我们小孩子的天堂,农忙过后,我会和小伙伴们去各种疯玩,那时候家里都是姊妹多,大人都忙着给秋苗除草,没空管我们,我们就都成了野孩子了,每天放学后,书包一扔,那时候没有那么多作业,属于我们的时间多的是。</h3><h3>逮蚂蚱,捉蝈蝈,把逮到的蚂蚱和捉到的蝈蝈串成串儿,回家放到地锅里烧,烧好了,管它翅膀还是腿儿,一股脑儿塞到嘴里,那个香啊……吃完以后,你看看脸,腮帮子上都是黑灰,就这样,拍拍手,也不洗脸,就又去玩了。</h3><h3>晚上了,我和伙伴们的游戏更精彩,捉迷藏、星星过月、老王贼……不玩到大人喊着回家睡觉不散伙儿。</h3><h3>除了玩,放学后,我们也要给家里的牲口割草,那时候,机械少,田地里的活全靠家里养的牲口了。</h3><h3>田间地头荒草特别多,我和伙伴们一人拿一个大口袋,拿上镰刀,骑着家里的自行车就出发了。自行车有的是飞鸽的,有的是永久的、凤凰的。我们的个头刚过了车座,在那些老牌自行车跟前是那么不起眼,就这每次都是割满满一口袋草,绑在后座上带回家。</h3> <h3>在学校里,我曾经在课堂上织过手套,老师在前面讲,我的手放到课桌兜里织,几节课下来,就织成了。后来长大以后,老师提起过这事儿,她说,你在兜里织手套我知道,但是你每次考试考的都不错,我就没有打断你。老天爷,我还以为她不知道呢!其实等我以后做了老师,我才知道,学生的一举一动老师在前面怎么可能看不到。</h3><h3>现在想想,那时候为什么要在课堂上织手套呢?因为我是个性子急的人,什么事情一开了头,就得赶紧把它完成了,不爱拖拉活儿。这也是爸爸教会我的,他总说:做事要有始有终,既然接了这个活,既然起了头,就干完,要不就不要接这个活儿。</h3> <h3>我从小是奶奶带大的,奶奶是个有本事的老太太,说话办事儿都很干脆。</h3><h3>我从九岁开始就给奶奶挑水,那时候几家和一口井,我人还没有井把儿高,蹦着脚压水。每次都是压半桶水,因为满了挑不动,半桶水压好了,把钩担链子在钩担上绕一圈,要不然链子太长,我个子矮,桶离不了地。就这样咯扭咯扭把水挑到奶奶家,奶奶总夸我:看俺的老妞,多有力,奶奶帮俺老妞的福了。我听了心里美滋儿美滋儿的,我就是这样在奶奶的表扬声中长大。</h3><h3>当然,奶奶也有凶我的时候。我爱玩水,夏天的时候,和小伙伴看到水就走不动,不在里面扑腾扑腾心里痒。哪天放学回家晚了,奶奶就拉着我的胳膊验证,因为玩过水的身体挠一下没有印子,没有玩过水的身体一挠就是一个大白道儿,这个小脚老太太聪明着呢!只要胳膊上没有起白道儿,奶奶就举起巴掌往我身上抡,还可疼。有时候,为了迷惑她,我玩过水以后会在胳膊上撮上干土,这样就会起白道儿了。奶奶完全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我却和她玩障眼法。</h3><h3>奶奶的故事特别多,记不清多少个夜晚,我都是在奶奶的故事里睡着的。特别是夏天,奶奶边给我扇扇子,边给我讲故事,我睡醒一觉了,她还在扇,我问奶奶:你不瞌睡?她说她睡了,睡着的时候扇子掉了,就拿起来继续扇。</h3><h3>记忆中的奶奶和爷爷总吵架,爷爷抽烟,烟瘾特别大,他在外屋睡,我和奶奶在里屋</h3><h3>,就这样烟味儿照样钻到我和奶奶的被窝里,奶奶就吵他。有一次爷爷还用他的拐棍敲奶奶,爷爷腿脚不利索,奶奶不可能让他敲到,再说还有我这个小护兵。</h3><h3>爷爷的腿是在队里喂牲口的时候被牲口踢瘸的,要是现在都得算公伤,那时候没人计较这些。但是瘸了的爷爷干不了重活儿,爸爸的担子更重了。</h3> <h3>爸爸不但是队里的队长,还是村里有名的泥瓦匠,我们村里的大瓦房大多都是爸爸领着他的伙计们盖的。每次盖完房子,破账的时候都会在主家喝酒,爸爸几乎每次都是喝醉,我去找过他好几次,但是喝醉的爸爸在黑夜里总是拉着我的手,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到家倒头就睡,从来不找事儿。</h3><h3>喝醉的爸爸老丢他的烟袋锅子,他总是把烟袋别在后面的裤腰上,那个竹竿子也不知道啥时候就出溜了。有一次我捡到了就是不给他,可把他急坏了,给他的老妞说了一大堆好话。我不喜欢爸爸抽烟,因为抽烟的爸爸咳嗽的厉害,他临老都是肺上的问题去世的。</h3><h3>爸爸要强,冬天去西边上工,就是挖河道,领着姐姐,走路几十里地,还得在那住十几天,辛苦可想而知,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累,说过苦。</h3><h3>由于叔叔去世早,他的孩子又小,每到农忙,都是爸爸领着姐姐先把叔叔地里的活先干完,再干自己家的,到了叔叔孩子该成家的时候,爸爸又领着人给他们盖了两所房子,爸爸顾人啊!</h3><h3>爸爸的姨妈是我们一个村的,无儿无女,丈夫又死的早,爸爸一直都在照顾她,一直到老。</h3><h3>爸爸为了养活几大家子,吃的苦,受的罪,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但是他总是说:那算啥?比起来没有吃没有穿,哪个更苦,哪个更难?爸爸的乐观影响着我。</h3><h3>记得麦子收后,麦场腾出来了,爸爸和大姐二姐就又拉到场里很多土,准备打坯用,打好的坯在场里晒好,就又拉到窑场里烧成砖,用来盖房子,我们家里的几所大瓦房都是爸爸和姐姐一坯斗一坯斗打出来的。我写的寥寥数语,无法表达他们的辛苦,姐姐为了我们几个妹妹弟弟,早早就不上学了,为家里付出了那么多,我永远都记得……</h3> <h3>秋天来了,你看地里的谷子都弯下了腰,高粱都涨红了脸,红薯骨堆一个比一个大,开始忙秋收了。</h3><div>割倒的谷子还得把谷穗用镰刀割下来或是剪刀绞下来,然后晒干,放场里撵。说的很简单,蹲着干活那滋味不好受,我是不一会儿腿就麻了,其实我是瞎混,绞不了几穗,就喊手疼,腿麻,就坐在田埂上歇歇。</div><div>收下来的高粱都捆成把儿,放在房子上凉晒,等干了把它们放在石头上摔,就大功告成了。</div><div>红薯收到家,都会叉成红薯片子,专门的红薯家具,我试过,没得叉到手。爸爸操作的非常熟练。把这些叉好的红薯片子晒干了拉到城里的酒厂去卖,红薯是做酒的好材料。都是用平车拉着,有时候走路去,姐姐们要走几十里路,我的三个姐,一个人在前边拉,把拉带放到肩膀上助力,另外两个姐姐在车子的两旁推。为了生活,全家人都不闲着。</div> <p class="ql-block">农村的冬天露天电影特别多,为了让姐姐们带我去看电影,我还编过瞎话儿,说不让我跟着去回来妈妈打你们,姐姐只有乖乖带着我去了。不是她们不愿意带我,而是我每次电影看不完就睡着了,回来的时候她们不舍得把我叫醒,就得背着我回来。</p><p class="ql-block">再大一点,我就和我的小伙伴们自己去看电影了,那时候的冬天特别冷,我们就会在电影布后面扙火,把砖头扔到火里,烧热了拿在手里暖手,那是我们发明的暖手宝。</p><p class="ql-block">八十年代的农村,电视特别少,村子里没有几台,那时候《西游记》、《霍元甲》、《射雕英雄传》,每晚吸引着我们这些几岁的孩子,有时候没电,有电瓶的家里人更多,不亚于看电影。</p><p class="ql-block">我们就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快乐简单又美好,单纯的每天都乐开花。直到现在,每每想起来,都是我最美好的回忆。前几天我把我小时候的事情和我的学生分享,孩子们都说,老师,我真想穿越,你们小时候太多快乐了,太多好玩的事物了。</p><p class="ql-block">是啊,童年离我越来越远,皱纹越来越多,生活中的开心的事情越来越少。唯一能让我心情愉悦的就是童年,和我童年的家人还有小伙伴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