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孙红波散文集《晚上的太阳》

孙红波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读那“诗意栖居”的波澜起伏</h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 ">——序孙红波散文集《晚上的太阳》</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 ">作者:杨焕亭</div> <h3>  青年作家辛锋和魏锋把孙红波的散文集《晚上的太阳》推荐给我,希望我能够抽时间读一读,并且最好能够写一篇读后的文字。我大体了解了一下本书作者的情况,知道他属于80后作家,对于文学创作有着锲而不舍的执着和虔诚。这当然不只是因为他在大学期间曾经担任过“路魂文学社”的副总编,更因为他撰写的大量散文作品,以一个80后生命个体的审美目光,实现了其对人的存在方式的诗性解读,对于人性和情爱的审美经验,对于社会生态的复杂和立体的哲学俯瞰,那种发散式、跳跃式、穿越式的思维方式,打着深刻“自我”烙印的话语范式和开放、自由的认知形式,都表现出这一代作家面对多元文化环境而带来的人生挑战所持有的价值取向和选择行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晚上的太阳》中所孜孜不倦寻觅的,乃是工业时代人的精神家园和生命归宿,从而借助于文学话语构建起一个复杂而又丰富的想象世界和理想生态。</h3><h3><br></h3><div> 这是一本读“人”的审美经验。人为什么活着,人应该怎样活着,人的生命态在漫长的岁月中会呈现出怎样的色调?这几乎是每一部文学作品都回避不了的课题。《晚上的太阳》是一个十分意象化的书名,是一个标示人的尊严存在,更具体一些说,是作家对自我生命意义的价值认知的一个象征体,“太阳,即使是深夜,也是太阳。如果你不是太阳,即使白天来临,你又能如何。所以,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少发光的人,而是缺少在黑暗中匍匐前进的勇士。”这是作家的点题之语。如果说,生存是一汪大海,那么它表明,作家以“自我”为漩涡中心,一步步地走向读人的自觉,那里有为儿女累坏了身子的母亲,有“因常年的劳累,同样是患上了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的父亲,更有着为把读书机会留给作家而过早地走进“打工群体”的弟弟,他们带给作家最原初的审美感知是活着的不易。然而,人作为“此在”的存在,他在其绽出历程中的“诗意栖居”远比亲情纠结要复杂得多,当作家有一天“被流放到项目工区”时,其面临的是“工程项目的急剧减少”;是“流放到贵州思遵项目的噩运”;是“仿佛将自己的青春卖给了工程,不仅没有假期,而且待遇也少的可怜”;是“不知道流离失所的日子里什么叫奢望”;是“当你30岁40岁还没有什么成就的时候,没有人会可怜你。”这一切,都赋予作者文本以“孤独”的苍凉:“天灰蒙蒙的,下着小雨,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街道”,而更为难耐的在于精神的无所归宿,“心灵的港湾随风摇曳,居无定所的彷徨与日俱增”。</div> <h3>  然而,人之所以是“人”,是天地之间的“灵秀”,正在于“人生是各种不同的变故、循环不已的痛苦和欢乐组成的。”现实是此岸、彼岸,中间隔着湍急的河流,行为是架在河上的桥梁,擦亮晚上太阳的唯一途径是在纷纭的世界上站成灵魂的尊严。于是,我们就从作者浸满着思考的文字中读出了“顺境是平庸者的天堂,只有逆境,才能成就人才”的燧石之光;读出了“等待,就是浪费青春”的感喟咏叹;读出了“工作与事业不同”,“事业是一个人心中的向往,是支撑一个人奋斗的动力之源”的文化清醒;读出了“不要抱怨生命中的任何一天,美好的日子带给你快乐,倒霉的日子带给你经验,最糟糕的日子带给你教训”的精神砥砺。它流淌在作家的生命律动中,激荡在作家的奋斗岁月中,积淀在对痛苦与欢乐的咀嚼中。当这一切一俟进入作家的审美视域时,就锻造出文学的五彩晶体,从而提升为一种生命诗学。而将生命态提升为“文学态”,是人的诗意存在的重要特征。</h3><h3><br></h3><div> 对于人性另一面的剖解,构成了《晚上的太阳》凝重而又隽永的乐章。托尔斯泰说:“所有的人,正像我一样,都是黑白相间的花斑马——好坏相间,好好坏坏,亦好亦坏。”人性从来就是一个“善恶共在”的矛盾体。我十分惊异于孙红波对“人性贪婪”自我解剖的深刻和透彻,作家通过对在股票市场沉浮悲欢的追述, 不惟让我们感受到那种没有硝烟战场的瞬息万变,残酷无情,更体味到“贪欲”是怎样将生命一次又一次退推向危险的边缘。它使人利令智昏,“市场一样,若要毁灭一个人,必然让他张狂”;他使人欲壑难填,“这次贪婪,这次恐惧,直接将我带到了十八层地狱”;它使人性异化为“狼性”,“赚钱的本质就是掠夺别人失误的资金,而这个市场,大部分是羊,只有少部分人是狼。”读来令人触目惊心。诚如莎士比亚所说:“贪欲永远无底,占有的已经太多,仍渴求更多的东西。”这是一种具有哲学意义的反思,它表明作者向内寻求自省的主体自觉,是人的“类”特征的重要表现,是生命的一种自我精神救赎。“认识上的每一个成就和进步,都是鼓足勇气,自我锻炼和自我净化的结果。”(尼采语) 我以为对于今天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生长起来的代际生命,都应该读一读《股神前传·穷爸爸富爸爸》,毫无疑问,它有助于我们回答为什么在物质高度富裕的历史条件下,人们却充满了焦虑感、空虚感,从而找回人类本应属人的品格。</div> <h3>  这是一部读“爱”的回环复沓。读《晚上的太阳》,我常常为作家那些诗性浓郁的情爱絮语而感动,为他在情天爱海中的一咏三叹而感喟。美国现实主义作家杰克伦敦说:“爱情待在高山之巅,在理智的谷地之上。爱情是生活的升华人生的绝顶,它难得出现。”这就是说,从心理学层面说,爱情从来就是高岸和低谷的二元体。在情感一元,它是激情燃烧的、是喷薄的,是摘星揽月的高山之巅。然而,在理智上,它却是遍刻思考纹理的谷地。在《晚上的太阳》中,这种进与退、即与离、苦与乐的情感缠绕始终伴随着青春的芳华。从高中时的初恋到先后与A君、B君、C君、Y君、L君的情感遭遇。每一次遭遇都是一道风景;每一次分离,都是一首缠绵悱恻的绝唱。或起伏跌宕,或一波三折,或始爱终离,或浅尝辄止。作家正是在这些曲曲折折的情感漂流中不断锻造着自己的情爱观,不断寻找着真爱的归宿,不断升华爱的哲学。从而留下了《末日情殤》、《2013开错花季节》、《桃花节还是桃花劫?》等快炙人口的佳篇。毫无疑问,初恋是最纯洁的青春花渡,但它也带给作家春去的忧伤:</h3><h3><br></h3><div> 我知道,你是幸福的。因为你说出了你的心声,你在压抑的世界里终究有人来陪,有人来倾诉,但我的世界里,却从此少了你的脚步。</div><div> 不是不爱,是爱到一种心痛,却要割舍。</div><div> 不是不爱,是痛到一种心碎,却要离去。</div><div> 不是不爱,是碎到一种体无完肤,却告诉自己,我很好。</div><div> 最熟悉的,依旧是那个最陌生的你。</div><div> 这些诗化的语言,把一个青春少年初恋季节的心理淋淋尽致地跃然纸上,表现出作家在文学湍流中击水扬帆的诗意徜徉。</div> <h3>  然而,爱情作为人诗意存在的漫长旅程,总是与人的生存价值、命运沉浮交织在一起的。这就决定了它旋律的多变和复杂。当时间成为生命也是爱情的基本存在方式时,也就注定它必然是一曲多味的交响,是不经洗磨的岁煎人寿,“时间久了,岁月里沉淀的誓言便开始慢慢生锈,再久了,就会腐烂,不堪一击”;是事与愿违的主客体错位,“我不断的反省自我,我不断的告诉自己再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喜欢的人伤心,可这样的结果是恰恰相反,自己越不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然而,最为深刻的还是作家的一声咏叹,道出了中国式爱情背后的复杂动因:“最峥嵘的岁月却遭遇反戈一击,家里的反对,经济的困难,都成了拆散海枯石烂的理由。”于是,“故事的结局,她渐行渐远,湮灭在爱的荒漠,从此不问世事”。这是振聋发聩的,也是发人深思的,历史留给中国人的文化遗产不仅仅是传统文明,更有着穿越岁月走到今天的尘垢。这样,作者的三个篇章就构成了情爱三部曲。在我的有限的阅读范围内, 像这样以散文的笔触,哲人的睿思,心理学的深刻,去读解人的情感奥秘的作品还不多见。它无疑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散文写作是一种生命写作。</h3><h3><br></h3><div> 这是一部读社会的铭心镂骨。作为行进在新世纪风云道上的80后生命躯体,他们这一代人从来到这个世界时起,就亲历了大变革所带来的文化多元、理念多元;从划出青春渡船的第一时刻起,就必须经受欲望与信仰较量、理想与逐利冲突、崇高与媚俗共在的影响和考验。这就决定了在某种意义上,《晚上的太阳》成为一部当今中国社会生态的投影。不必说作家笔下股市的风云际会,不必说作家笔下社会集团之间为了一己之利而相互扯皮,单是一篇《宿舍》,就构成了斑斓多彩的人生价值镜像。那“冬冷夏热”的彩钢房,不仅是一种生存空间,更是一个文化与意识的角力场,令作家痛心的是身边一些人“失去了奋斗的理由”,“每天都睡不醒”,“每当我看到他们不思进取,我多么希望他们可以再去投胎一次,好好的去享受一下贫苦的日子。”而更为可怕的是,缠绕着他们灵魂的那种阿Q式的麻木不仁,他们不但“拿父母的血汗钱不当钱”,而且以来自城市而盲目自居,瞧不起与自己一起住在彩钢房里,从乡村走出来的工友。他们不知道比自己对这个民族的贡献,却沉湎于嘲笑乡下人的压岁钱不及城里人多。宿舍以及宿舍里人的“坐井观天”,从社会意义上说,仍然是这个现实社会的一个精神切片。这一切,都引发作家对教育展开道德意义上的反思,《阳光下有悲哀》,不但表现了作者切入批判的智慧,更体现了文化认知的理智。作家尖锐地写道:“教育的劣根让所有的人忙却不知为何而忙”,“教育成就了不少庸才,却囚禁了太多的天才”,他深情而又幽怨地呼吁理想和崇高,“我认为守财奴已经让钞票上长满了霉菌,所以我们这一代完全没有必要让知识上也点缀青苔。”呼唤理想在人生旅途上张起风帆,“因为经历了苦,才拥有了奋斗的力量。”</div><div><br></div><div> 孙红波的散文最鲜明的艺术特色在于浓郁的主体意识,在他的笔下,事实和细节、环境与故事的调度和设置始终是围绕着意识的流动而变化的。这就是说,生活与事实只是服从于思想的“资料”,在文本上呈现出一种“自诉式”的叙事;在视角上,具有散点式透视的特点,从而为读者勾勒出一副多彩的生活风情画卷;在结构上,采用一种“条”、“块”结合,纵横交错,时空交替的排列组合,从而是整部作品既浑然一体又可以独立成篇;既有宏观上的纵横捭阖,又有微观上的细腻探微;既有理性的意象蒸腾,又有感情上的宣泄喷涌,读来心潮起伏,共鸣迭出。</div> <h3>  孙红波的根在乡村,不管走到天涯海角,他的心深深地眷恋着乡村的老屋、石碾和炊烟,那些童年的记忆成为他发现人性善的原动力。因此,从他审美的眼睛中,走来了“满面春风”的王改鹏,走来了在自己身后“前赴后继”的兄弟,走来了可以坦诚相见的“许广建”、“田经理”等,正是从与这些人的相仞相靡中,他读懂了中国,读懂了作为三才之秀的“人”的善良和纯朴,并且不断完善着自己的人文品格。我十分欣赏作家充满着哲理的睿语:“或许,这就是成长。艰难的日子,便是人生最美的磨练。”</h3><div>晚上的太阳依旧是太阳,它燃烧着自己,而为这个世界奉献者光明和温暖!</div><div><br></div><div>2018年2月13日于咸阳梅轩</div><div><br></div><div>(本文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咸阳师范学院兼职教授、咸阳市作家协会原主席)</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