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缘

老山羊

海明威的故居在西礁（Key West)。旅游者发现那里有不少六趾猫，都是海明威那船长朋友送给他的"雪球"的后代。海明威生前曾说过："猫是最善良最忠诚的伙伴。有了一只猫，便会有另一只猫！"我深表同感。

《挪威的森林》作者村上春树（不是《一路向西》作者向村上春树）说："养猫与读书对我而言，就像我的两只手，相辅相成，编织出多彩的生活。"

有人说：丰子恺也是个猫奴，曾养过五只宠物猫。

但他更喜欢画猫。

冰心爱猫的故事更令人感动。她的猫宝叫"咪咪"，与她形影不离十五年，一直相伴她到临终。老人在医院里与世长辞，"咪咪"在家里似有感应，嚎啕惨叫。半年后，"咪咪"也忧郁而去世。如今，长乐的"冰心纪念馆"里，"咪咪"已被制作成标本，摆在冰心生前的书桌上，永远守护着老人。是的，猫和狗一样，有史以来就是人类忠诚的朋友。

我深有体会。我养的这只猫宝，今年六月就满十岁了。近十年来，我与它相依为命，在彼此的生命中平添了不少色彩浓艳的故事。我老了，视它为暮年的伴侣；它也不年轻了，视我为终生的依靠。我感谢上苍，赐予我这份人生难求的猫缘。它呢？或许也有一样的心得体会。

以前我家也养过猫。大概是缘分不够，一只大黄公猫暴病而死。它的配偶，这只小白母猫可能伤心过度，也可能是为追寻夫魂，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唯独这只灵性十足的猫宝，和我不离不弃，把这份最深的缘分，赠给了我这个有福的老头。我要写，写出近十年来它那可读的猫生。

2008年6月14日，雨后的黄昏，我和拙妻幺妹在小区附近遛狗。忽听见草丛里有小猫叫，一种急切求助的声音。幺妹俯下身子，脑袋探向草丛，学着猫叫地呼唤。一只幼猫应声钻出了草丛，喵喵地叫得更可怜了。幺妹伸出手，靠近小猫。奇了！这只乖巧的小猫竟然爬上了幺妹的掌心！我仔细看：小家伙胎毛未干、还没有睁眼呢！

就这样，它成了我家的一份子。头天晚上，我给它做规矩：造了个上层睡觉下层就厕的"小别墅"。在阳台上关了二天，才放它出来。这是只小公猫，特别讨人欢喜。它粘着幺妹，当作娘亲。幺妹用牛奶、烤鱼喂它，称它为"猫宝"。"猫宝"也爱跟我玩，它会发出不同的声音，表达喜怒哀乐的感情。智商不一般！

转眼过了五年。盛夏一个傍晚，雷阵雨刚过。我们在遛狗时，树丛里又听到有小猫的叫声。幺妹俯身、伸手，一只小白猫走入了她的掌心，也走进了我们的家庭。

猫宝一点也不妒忌，视它为小兄弟、小徒弟，带着它一起玩耍。

如此，我家养了三只宠物，全是"男子汉"。屋里怪热闹的。

小白猫（我叫它"小咪娃"）处处学着"猫宝"（我叫它"大咪儿"）的样，形影不离。这出于不同娘胎的两兄弟，成了一对天造地设的师兄与徒弟。

"大咪儿"事事护着小兄弟，处处让着小徒弟，任由它撒娇卖萌。

说起"大咪儿"的智商，要遥遥超越小白猫。它对什么都好奇。狗儿在洗澡，它也跑来看个究竟。

"大咪儿"还喵呜喵呜叫着，似乎在问狗兄："洗澡舒服不舒服？" 不久，它就喜欢上了泡澡。水桶里盛着温水，"大咪儿"入桶后，就将身子往下沉，只露出个脑袋。好一付享受的模样！

与冰心养的"咪咪"一样，猫宝天生爱抢镜头，而且非常上照。你看它卖萌的腔调：半闭着眼睛，象在静候着甜蜜梦境的降临。

毎每面对镜头，猫宝就心有灵犀，会摆出撩人的造型。

站着，威风凛凛。

蹲着，姿势优雅。

躺着，萌态可掬。

卧着，

也功架十足。

猫脸的特写。

丰富的表情。

像不像只小老虎？

每天我上课回来，"小老虎"就凑到我身边，煞有介事地陪读。

小白猫也亦步亦趋，学样陪伴着我。晚上我写日记，它还装模作样地探看我的文字。师兄也蹲坐在笔记本电脑上，默示着榜样的力量。

国学大师季羡林1978年开始养猫。每晚有二只猫陪睡。那时我还在新疆放羊。三十年后，我才有季大师此福份。

虽是只公猫，它也会媚态十足"侍寝"。脑袋、猫臂枕在我胳膊上，似乎特别受宠的慵态。

设若它高兴，"侍寝"时还会跟我亲嘴。那股肉麻劲，真使我难以适从。

这种待遇，幺妹比我享受得更多。而且是热吻，春雨滋润般的热吻；吻得幺妹心花怒放，吻得幺妹脸上尽是深爱的湿痕。

人猫互动，交流借助于肢体语言。我对它的挚爱写入了它的眼帘；它对我的信任叩开了我的心扉。

情窦初开的"小老虎"也会疯。一疯起来，把我手臂当树爬，猫爪乱抓。真有点吃不消它！

我试用一块手帕做了个布老鼠，在客厅里随手拋扔。"小老虎"心领神会，一阵风飞快追出去，前爪扑捉住"老鼠"，用嘴叼着，摇着尾巴啣到我面前，给我献宝。聪明透顶！

不想让"小老虎"的活动局限于120余平米的家宅里。在小区遛狗时，我试着把它也捎上。头一次回归兰天白云下的大自然，"大咪儿"有点胆怯。

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里放射出好奇。

似乎还有点警惕与恐惧。

杏叶金黄的深秋，让它上树看风景，却不知道往上攀爬。

铁树开花的时候，把它放在上面，便张嘴露牙地吼叫，样子有点怯场，却不失"小老虎"的威风凛凛。

把它安置在百花丛中，让它沐浴大自然中的阳光。更彰显"小老虎"妩媚的另一面。

2015年初夏，"大咪儿"已七岁了。"小咪娃"也二岁多了。我们准备搬新家，住到东海之滨。那是幢带底楼的宅第，猫儿可以自由出入。为不使小区的流浪母猫遭罪，女儿请来了宠物医生，给这二个"男子汉"动了绝育的手朮。在疗养伤口的二周，由我照料。它俩头回受到"伤害"，心中的怨气都对着我。从两对猫眼中，我首次看到了不信任。

11月28日搬家那天，又是我得罪了这对猫兄弟，把它俩装进了纸板箱里，行程一小时，才放它俩出来。当晚又把它俩关在北阳台，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养成规矩后才放它们出来。二只猫儿不习惯新家，到处躲藏。"小咪娃"趁机还溜出了窗户。待我们发现时，已经找不到影踪。我白天黑夜在小区里寻觅、呼唤"小咪娃"。回答我的却是刺骨伤心的寒风。

上苍只给了我们和"小咪娃"二年的缘分。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搬家了。我宁可守在旧宅，也不愿失去可怜的"小咪娃"！如今，172平米偌大的家里，只剩下"大咪儿"一只猫。楼梯上的它顾影自怜，好不孤独！

上好的伟嘉猫粮，它入口也不香。我把新家的门窗全关了。是的，我不想再失去和我相处了七年之久的"大咪儿"。

在家里，我想方设法善待它，消除它眸光中的不信任。

时间能冲淡隔阂。数月后，"大咪儿"又开始向我撒娇卖萌起来。

幺妹也分享着猫宝的亲昵。

它又重新依偎在我温暖的胳膊里。耳畔的猫宝还会说梦话。有一次，它还发出了愉悦的低吟浅唱的声音。

我看电视消遣，猫宝也陪同我一起。有时守候久了，它还会打起瞌睡休眠。

窗外的世界似乎很精采，窗内的猫宝看来颇无奈。

为满足它的心愿，遛狗时我冒险让猫宝迈出了第一步，走入了苍穹下的大地。

瞧它神情！两耳直竖，捕捉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双眼园睁，警惕着身边的瞬时变化。

在院子里，就是趴在幺妹腿上，眼神也飘忽不定。

日久生胆，"大咪儿"消除了内心的恐惧。它独自蹲上了家宅的山墙头，尽管神情仍有点紧张。

艳春五月，百花盛开。墙头上的猫宝已显得十分放松、悠闲。

樱花上树，我平生第一次与猫宝一起在花下合影。

遛狗时，我把猫宝也叫上。

在小区里遛狗兼遛猫，人生一大乐趣！

"小老虎"大胆地走出了家园，与邻家的猫儿交友、疯玩。撞见凶残的野猫，它也不畏惧。拱腰怒吼，厮打对决。我怕它吃亏，可再叫也唤不回来。"小老虎"凭借良好的体质，竟然没有吃过败仗，每次都翘着尾巴凱旋而归。它在小区里，一路打天下，成了名符其实的小老虎。面对欺弱的狗狗，它都敢一博。邻近一只大狗见了它竟躲着走。

一只年近十岁的公猫，竟然怀有如此叫绝的身手！我和幺妹都为它庆幸：不老，再能陪我们十年！遛狗时，小老虎也尾随着。只要它高兴，就会追上狗兄，一个飞步从狗儿身上越过。兴致来了，小老虎还会风驰电掣地疾跑，一转眼就窜上了树顶！瞧它那神气！

春天，杜鹃花像似为猫宝而开。

家门口的樱花也向猫宝展示最美好的一面。

还有不知名的小花，也在为它婆娑起舞。

夏天，栀子花也将沁人心脾的幽香呈献给了猫宝。

盆栽的大叶海棠也映入了我俩的眼帘。

在我俩的心底绽放出绚丽。

深秋，小区满地的银杏落叶，是呈献给猫宝的黄金甲。

小区老唱机雕塑。

暖冬，猫宝享受着阳光浴。

模仿人的坐势。

猫舌梳理着毛发。

回眸。

正视。

通人性的猫宝还陪我晨练。

猫步最远还跨出了小区。在健康主题公园，它蹲坐在石阶上，背景是滴水湖湿地的仿古船。

猫宝更喜欢夜行。它跳上小区白色的雕塑，接受幺妹的抚摸。

夜幕降临小区，猫宝和我在一起。设若相机不开闪光灯，摄下的只是黑暗中一对炯炯有神的电光猫眼。

金风送爽的白天，我陪猫宝在小区遛弯、散步、小憩。

去年冬夜，猫宝独自出户去玩耍。不料天亮还不归宿，急得我和幺妹满小区寻找、呼喊。忽听见在一憧楼的上面传来了它的应答。抬头看：它正蹲在五层的楼梯窗口上，向我们求助呢！搞不懂它怎会被门禁关在楼内，幸好它会说猫话，救了自己一命！失而复得，我搂着猫宝，亲了又亲。

猫宝有个"小跟班"—一只流浪母猫。趁我们不在家时，猫宝就领"小跟班"入室，用伟嘉猫粮款待它。我们吃剩的鱼虾下脚也招待过这只似有身孕的母猫。

不久，这只母猫在外面产崽了。或许感到不安全，它竟然把窝挪到了我家健身房的储物柜内！一数，五只小猫（其中一只已奄奄一息）。幺妹就在楼梯下为它们重置了一个挡风遮雨温暖舒适的窝。

天气转暖，幺妹还把四只小猫放在院子里晒太阳（那只奄奄一息的猫儿已夭折）。

流浪母猫不放心，前来守护着四个小家伙。

它并不领幺妹的情，或不愿受干扰，又啣着小猫，搬家了。折腾了几次，还是感到我家楼梯下安全保险，又迁了回来。这时只剩下二只幼崽了。

断奶后，母猫就带着二个孩儿，教它们捕鸟逮鼠，寻觅残羹剩饭。待小猫能独立生活后，它就悄然离去。这二个小家伙却成了我家的常客。

外面找不到食物，它俩就来我家院子蹭饭吃。

那只小花猫特别能吃，除了硬的石头软的狗屎，什么都不忌口。吃园了肚子，就用猫爪洗脸、仰天打哈欠。我管它叫"大肚汉"。在幺妹口中却变成了"大肚狼"。

"大肚狼"是我家狗狗的跟屁虫。我们在小区遛狗兼遛猫时，它颠着猫步，几乎是踩着狗狗的影子走。它把狗狗看作为抵御外来伤害的靠山。

"大肚狼"也是我家猫宝的小徒弟。与野猫格斗厮打、闪电般的爬树攀枝，仗着它虎背熊腰的身材和学艺的精湛，真有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感觉。

小黄猫体质羸弱。小区遛弯时，总跟着人和猫宝走。稍一离开，它常会受到野猫恶狗的威胁。此刻，它即尖声惨叫来求助。猫宝"小老虎"就火速冲过去解围，救下这只可怜的猫。

瞧这两兄妹！

在我家院子里晒太阳的萌照。

在小区溜达时间长了，这对流浪小猫也出了名。大家都说：遛狗很常见，遛猫就稀奇。遛流浪猫，天下奇观！

这对流浪小猫已养成了习惯：每天三次，要跟随我们十二条腿，在小区里溜达散步。一天下来，找不到果腹的食物，就来我家蹭饭。我们保证它俩不挨饿过夜。它们的娘有时也来乞食。只要二个孩儿在场，它肚子再饿，也会后退到一边，先让儿女吃饱，它才再去打扫食盆。我用手机拍下了这张舐犊情深"母爱"的照片。

这张照片显示：遛弯回来，幺妹打开了宅门，狗儿就先回家。接踵而入的将是猫宝。二只流浪小猫，还有其母（那只最瘦小的猫）将在外夜宿。幺妹在天井楼梯下搭了只猫窝，可以供它们挡风遮雨。

生活还在继续。今后我家狗儿、猫宝，还有这二只流浪小猫的命运会如何？谁都不知道！我家的狗狗今年已十四岁了。它老态胧肿，步履蹒跚。或许会走在前头。猫宝虽年近十岁，但精力充沛，机智过人。嘴不馋，不与生人打交道。不易受到伤害。或许寿长些。

"大肚狼"已能独立生活，只要管住馋嘴，不会遭歹人暗算。担心的是小黄猫。你看它脖子上那块血红的伤疤！不知是哪条恶犬、哪只野猫下的狠口，差点咬断了喉咙气管！有一对好心的夫妻想收养其中一只流浪小猫。我正在极力推荐那小黄猫：只要给它做了绝育手术，便不会有养猫越养越多的麻烦。但愿这对兄妹有个好的归宿！

我的余生有限。我只企盼：和"小老虎"的猫缘能更长久地延续下去，到头来有个善终。庄生梦蝶，蒙田戏猫……人与生物的互动永远是超越时空的主题。蒙田说："When I play with my cat, who knows if I am not a pasrime to her more tnan she is to me ?"或许猫宝才是主角，我仅是它消磨时间的配角。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