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门前有棵石榴树</b></h1><b><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刘树伟</b></h1></b><b><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2018年2月12日</b></h1><h1 style="text-align: left;"><b> 我住的宿舍楼前有棵石榴树。春天它芽碧如玉,夏天它花红似火,秋天它果缀枝低,冬天它则满树的枯枝呈顺风式延伸。因为这是一个风口,寒风往往从此呼啸而过,冬天很少有人在这里停留。</b></h1></b><h1><b> 就在前几天的一个中午,我12点40分才下班回家。这时,我发现一位老人坐在石榴树旁的石阶上。我驻足而视,原来是我系的退休教师强教授(化名)。因为同住这座楼,所以我与强教授经常见面。</b></h1><h1><b> 我说:"强老师,您坐在这里干什么?这是风口,容易感冒,赶紧回家吧!" 强教授突然站起来,用力拉着我,指着顺风的方向,着急地大声说:"我儿子……他……他走了……"。</b></h1><h1><b> 我起初感到愕然,然后握着他的双手说:"您儿子是否是回美国了?" 他点点头,继续大声说:"他同学开车……拉着他……去坐飞机……走了!"<br> 强教授几年前患过脑梗塞,语言中枢损伤,吐词不清,再兼他那本来就难懂的胶东话,听起来着实令人吃力。<br> 他表情凄然,开始流泪,忽然挣开我的双手,朝顺风的方向走去。"我去……送我儿子,再见他一面。" 我说:"他走远了,您追不上了。" </b></h1><h1><b> 他的嘴唇开始颤抖,低头抽泣了起来,又坐回了石榴树旁的石阶上。他的姿势与榴枝的伸展竟然是那样地吻合,均呈顺风的祈盼状。<br> 我说:"强老师,这里实在太冷,还是回家吧!您儿子不久就会再回来看您的。" 他坚持不走,开始掰起了指头。"他来了七天,今天……终于走了!"我已经听到了他老人家的呜咽声,就像那呼啸而过的寒风直刺我的肩背,透过我的前胸。</b></h1><h1><b> 他用袖口擦了一下泪眼,直盯盯地望着我说:"我今年……89了……89了啊,怕……再也见不到……我儿子了!"<br> 他开始仰面朝天,竞然嚎啕大哭起来!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愿妈妈离开一样!那无望的眼神,泉涌的泪涕,撕裂肝肺的哀嚎,……<br> 解放前,强先生当过小八路和解放军战士,在大家的心目中是一位英雄。他高大的身躯、峻峭的面庞和略显冷厉的表情,曾令我感到敬畏。而这铁骨硬汉今天竞然变得如此脆弱……。他的夫人于几年前先他而去,现在有一位邻居隔几天来照料一下他的生活。<br> 这时,我不知所措,环顾四周,远处来了一位老太太。我忙掏出纸帕,递给他,劝说到:"强老师,这是公共场合,来人了,别哭了,行吗?"<br>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他停止了哭泣,站了起来,向我鞠躬。"对不起,我哭了,失态了。"<br> 我忙说:"咱们回家吧!这里太冷,容易感冒。" 他答应着,却向家的相反方向走去。那是顺风的方向。<br> 我赶紧拉住他,"强老师,我送您老人家回家吧?" 他忙"好!好!"地答应着,用力拉着我的手。我把他送到19层,他的家门口,可他那双抖动的手怎么也插不进钥匙了。在我的帮助下,他终于自己开开了家门。<br> 他隔着防盗门与我说再见,我迅速地从楼梯走下去。与其说是不愿强先生长时间在门口等我上电梯,倒不如说是因为我再也抑制不住我的泪水,像江河一样滚滚而下,差一点哭出声来。<br> 我不知怎的,没有回家,而是径直下了楼,又来到了那棵石榴树旁。她那顺风而伸的枝头仿佛又回到了秋天,榴皮炸裂,露出了无数的紧紧拥抱在一起的红籽,就像一个温馨的家庭一样。而现在,干枯的枝头仅残存一片榴皮,那如血一样的榴汁已经流尽……<br> 寒风仍在呼啸,枯枝顺风而伸,正是强先生儿子远去的方向。他肯定不知道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当然,我也无从知晓他离开孤独的老父亲远去时的心情。<br> 我立即回到电脑旁,订上了回老家的高铁票。无论多忙,也要陪年迈的父母过除夕。我的家乡是石榴之乡,那里有无数的石榴树。她们那些顺风伸展的枝头,正等着我,也在等着您。</b></h1> <h1><b> 我住的宿舍楼前有棵石榴树。春天它芽碧如玉,夏天它花红似火,秋天它果缀枝低,冬天它则满树的枯枝呈顺风式延伸。</b></h1> <h1><b> 他的姿势与榴枝的伸展竟然是那样地吻合,均呈顺风的祈盼状。</b></h1> <h1><b> 她那顺风而伸的枝头仿佛又回到了秋天,榴皮炸裂,露出了无数的紧紧拥抱在一起的红籽,就像一个温馨的家庭一样。</b></h1> <h1><b> 而现在,干枯的枝头仅残存一片榴皮,那如血一样的榴汁已经流尽……</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