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里的旧时光

心月

本文先后发表在

《赣州晚报》“笔耕"

《赣南日报》“赣江源"副刊

《江西工人报》“鄱阳湖"副刊。

　　 童谣里的旧时光  

○龚德明

假日，在老家村前古樟旁，一老太正教一小孩：“借你的马，下赣州；借你的牛，犁大丘。大丘边上一口塘，罾起一只鲩鱼八尺长，爷要食，崽要放，留给哥哥讨夫娘……”这亲切熟悉的古老童谣，从这一老一小的口中一句句传出，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是我还记得的最熟悉也最喜欢的童谣之一，在想念家乡、忆起父母时，心中便会想到这首童谣。以前喜爱它，是因其朗朗上口，现在想来，这首童谣寄托着老家前辈们的美好梦想，更反映了老家乡亲重情义、乐助人，勤劳俭朴的生活方式与持家理念。

我的老家距赣州城百余里。据村里老人说，以前小村未通公路，偶尔村里有人赴赣州城，天还未亮，便要带上干粮、划着线香火照明启程，跋山涉水，一天不停息，到了赣州城外的建春门浮桥东端，天已黑，几乎看不清浮桥。那年代，若能有匹马骑着，轻松抵城，该多好！我想，这也许正是“借你的马，下赣州”童谣诞生之缘由。

我童年时，小村已通公路，但未通客车，村里人要赴赣州城，须赶到二十华里外的田村圩乘车。有去城里做木工、弹棉花者，为省车费，仍凭着双脚走到两头见星星。当他们自城里回到小村，大人小孩都爱围着他们听其讲赣州城：那章江贡水上的船只，印在火柴盒、卷烟盒上的东河大桥，超过村边鹭溪河两倍宽的红旗大道，商贾如云、钱财广通的涌金门，登台可眺赣州八景的八境台，浮于江面却不被冲走的古浮桥，购票入园便能看到老虎、狮子和各种珍奇动物的赣州公园，大街上老远便能看清时间的标准钟，还有那商品齐全的百货大楼。熟记“借你的马下赣州”那首童谣的小伙伴们听着想着，心中充满向往：若能借到一匹马，一定要让父亲带我们到赣州城看看。

后来，村里一位在邮电所当邮递员的村民骑回一辆绿色自行车，这让全村人羡慕至极。每当周末他回来，我们这些小孩都喜欢到他家去看看，甚至摸摸那辆坐在上面只需脚蹬便跑得飞快的自行车。农闲周日，村里年轻人到晒场上，在邮递员的悉心指导下，我扶你骑，我骑你扶，轮流学骑那辆自行车，一个个车瘾大发，干劲冲天，即使家里有事，或手足摔痛也不愿离开。我们这些小孩扶也扶不动那辆自行车，但自那以后，小伙伴们都立下大志：好好读书，认真做事，将来一定要买一辆不用喂草就能跑的自行车，骑着它去看美丽的赣州城！

春耕时节，小村田野，一个个耕作的好把式，扶着犁耙，紧跟牛后犁田耙地。“老牛亦解韶光贵”，耕牛拉着犁耙一声不吭，奋力向前。老家人把耕牛当成自己的忠实朋友。童年的我们每天须做两件事：放牛和读书。清晨早早起床，带上自己的课本，把牛赶到山脚溪边，朝阳晨风里，牧童的书声、鸟儿的鸣唱相伴。牛饱了，自己吃过早饭又赶去上学。放学归来，依然放牛。将牛当马骑的我们常常在牧归时，骑在牛背上齐声高喊：“借你的马，下赣州；借你的牛，犁大丘……”古老的童谣伴随童年的快乐在乡间小道、山野田间飞扬、回荡。

天寒地冻的天气，耕牛都由各家男主人亲自照料。担心牛喝冷水着凉，家家都烧好热水喂牛。一旦天气晴暖，又牵牛到背风当阳处取暖喂饲料。我父亲还拿来木柄铁质的梳耙，仿佛为自己小孩梳头般，一遍遍细心地给牛理毛除虱蜱。春耕大忙前，家家犹如款待即将远征的将士，为辛苦劳累的耕牛熬好米浆。

勤劳纯朴的老家人把田土当做自己的财富之源、生存之本，视其为养育自己的母亲。边边角角一小处未犁及耙平，便要手持镰铲将之翻挖铲平。一条条田塍修筑得平整如带，田中除了农作物，容不得其他杂草；石子陶片哪怕只有一小颗、一小片，都要从泥土里掏捡干净。“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翻耕前，全家大小肩挑车推，把早已积好腐熟的各种农家肥料全部运至田间，为的是培肥地力。

熟知“借你的牛，犁大丘”那首古老童谣的家乡父老，在实现了祖辈们用自己的牛犁大丘之梦想时，对田土、耕牛是那样的珍惜与爱护！

　　时空跨越40年。一处处古迹与名胜，一幢幢现代化建筑，犹如一颗颗明珠，把赣州这座历史文化名城装点得更加绚丽璀璨。老家人勤耕种、好读书，在惠农富民政策引领下走出大山，不少人在赣州城及与之毗邻的赣县县城经商创业，购建新房。难舍故土的乡亲在山上建果园、搞养殖，在田野种水稻、栽蔬菜，翻耕收割大都实行机械化，还根据各自需要购买了大小不等的车辆，老家至赣州城开车仅需一个多小时。

今天，再朗诵起那首童谣，我由衷地感到，古老的童谣应赋予新词：“开宝马，下赣州；驾铁牛，犁大丘……”但“借你的马，下赣州；借你的牛，犁大丘……”那原汁原味的词句韵律和其中那段难忘的旧时光却深深地镌刻在了我的脑海。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若有异议，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