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书架

大明

<h3> <br> <br> 父亲有一个书架。它是一块丈把长、尺来宽的厚木板,用三个木桩撑挂在我家窑洞的墙壁上做成的。我们乡下俗称其为板架。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我家的这个板架上,层层摞摞,包包蛋蛋,放的全是父亲的书籍。说它是书架,虽然有点勉强,却也是名符其实。如果在城里或是在乡下的富裕殷实之家,有那么一个像模像样的书架,也许算不上稀奇。但是在我的故乡那个干旱贫瘠的山区,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困难年代,一个家徒四壁的贫寒之家,拥有那么一个书架,陈放那么多些书籍,却实属难得。</h3> <h3>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我们的国家和人民都遭受了一场巨大的灾难。在我的家乡,几乎家家都经历了吃麸糠、咽野菜的苦难岁月。父母生养我们儿女多,生活就分外的艰难。而唯一给我的童年带来欢乐和情趣的,就是父亲书架上取之不尽的精彩故事。每当农闲时节的夜晚,在热炕上,油灯下,父亲总是从书架上取下几本书,给我们兄妹们讲书中的故事。每一次我们都听的津津有味、如痴如迷。 </h3> <h3> 父亲读过私塾,在我的家乡那个穷乡僻野的小山村里,也算得上是个识文断字之人。他写得一笔好字,擅行草,在村上小有名气。父亲为人忠厚,又没有什么架子,乡邻们都喜欢父亲为他们写这写那。父亲也乐于花上功夫,搭上纸墨,为他们帮忙,从 不打推辞。到了每年的春节前夕,乡邻们都拿了红纸来我家写春联,父亲就格外的忙活,常常一写就是大半天。父亲不仅毫无怨言,且乐此不疲。我在干完家务活时,也爱凑到跟前看父亲写字,帮着给父亲研墨压纸。</h3> <h3> 父亲一生和书、写字有着深深的不解之缘。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在空暇之余,多是用来看书和写字。他练字的草纸,全是正面写完写反面。他的书籍,许多已很破旧,但仍然被他修整的干净整洁。在我上小学以后,家里的生活仍十分困难。必须的学习用具如铅笔、本子也经常买不起,更谈不上买课外读物了。那时我们兄弟姐妹们一有空闲,就去父亲的书架上找书看,自然也少不了去请教父亲,父亲总是耐心地给我们讲解和指导。父亲的一言一行在我们身上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可以说,父亲是引领我们读书、写字最早的启蒙老师。</h3> <h3> 那一年,家里盖新房子,木料不够,父亲把他心爱的书架添凑着做了门窗。到后来,我们兄弟姐妹们相继成家,我也到省城兰州上学,毕业后分配到城里工作。每当我回老家探亲,除了跟父母家人说话之外,总要抽空翻翻父亲的书。每每翻动这些老书时,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个既有酸楚、又有快乐的年代。父亲去世几年后,在整理父亲遗物时,那些书籍已破损和丢失很多,字帖、画谱已片纸无存,成了我永久的遗憾。</h3> <h3> 现在我已为人父,孩子还在上学。随着岁月流逝,年岁增大,我对父亲以及他的书架的思念也与日俱增。回想起来,我从童年到上学以至后来参加工作,无论是在文化知识的积累、思想工作的进步,或是为人处世态度的修养,无时无处都难以和父亲身体力行的教诲熏陶,以及他的书架的诱惑感染割舍开来。</h3> <h3> 我现在的生活与父母这一代人相比,已有天壤之别。我的小家宽敞明亮的房子里,时兴的书橱占居了房间的一个小墙面,书橱里装满了我喜欢的书及孩子的读物,但我仍觉得它空空荡荡,徒有虚名,没有份量,无法跟父亲的那个书架相比。唯有父亲的那个书架,使我独有钟爱,倍感情深,魂牵梦绕,永远无法忘记。<br> <br> </h3> <h3>哦,父亲的书架,我心中最美丽、最珍贵、最富有的书架!<br><br> 2005年1月</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