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京剧小生大师李松年

一击便倒（涂少昆）

访谈李松年
已临近除夕了，昨日抵达上海，今天一早我急急赶往莘庄。
沪上今天风和日丽温度宜人透着一股浓浓的春意，恰如我此时的心情。
能和阔别多年的京剧小生名宿李松年和夫人王苓秋先生算是了却我内心的多年的夙愿。
李松年老师是我心里仰慕的艺术大家。也许在群星如银河，鱼目可混珠的今天，李松年是何许人？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不把李松年老师比成“北斗”，尊为一颗璀璨的“启明星”是有道理的。
我说，您对京剧小生声腔艺术成就所作的贡献，可惜淹没在不为人知的历史风尘之中。京剧小生的声腔只有姜妙香宗师开创“娃娃调”（四郎探母杨宗保唱段为代表）而后再无新腔新调式。您的代表剧目“宝玉摔玉”、“回十八”（梁山伯与祝英台）、“失舟巧嫁”、“拜月记”等既无影像资料，又无文字资料，如今您已是八十九岁高龄，我也痛恨自己也是迎逢古稀年纪，不能够听您口述，为祖师爷传道，难为后人留下“种子”是我一生遗憾。

李松年老师说：姜妙香宗师是学习旦行，后改为小生的。大嗓子和旦行声音“正宫调”有“八度”相差难以适应。姜妙香论小生嗓音为“龙虎”音，即是“真假嗓音”混合，高中音形成“龙吟”之势，低音“虎啸”宽而明亮，要聚阳刚之气表现亲年男子。俞振飞大师则从昆曲小生行体验要求小生切忌“脂粉气”不要有“娘娘腔”，侧重强调“书卷气”为演习之法。
说到小生行兴衰，李松年老师说：京剧小生形成的历史，可分为三个阶段。
一为“娃娃生”时期，以饰演“岳云”（岳家庄），“李存孝”（飞虎山）“陆文龙”（八大锤）等少年英雄为代表的剧目。
二是“武小生”时期，以饰演青年英雄“杨再兴”（小商河），“石秀”（石秀探庄）“赵云”（截江夺斗），“子都”（伐子都），“周瑜”（周瑜归天），“石秀”（翠屏山）“罗成”（杀四门）等为代表。
三是“才子儒生”为“生旦净丑”剧目搭戏。“陈大官”（状元谱），“周瑜”（群英会、临江会、黄鹤楼），“安冀”（十三妹），“杨宗保”（四郎探母、穆柯寨），“梁山伯”（柳荫记），“王金龙”（玉堂春），“赵宠”（贩马记）“张珙”（西厢记）“王明芳”（连升店）“莫稽”（棒打薄情郎）“许汉文”（白蛇传）等。
这三个小生行兴衰的轨迹可以一目了然。

我们在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师生热议话题连叠。我说“四功”，不赞同“五法”，认为“唱做念舞”为艺术之功，“手眼身步”为“四法”，是技术之法。“手眼身步法”的“法”是方法之法，不是独立一门技法。
李松年老师说：“法”是存在的独立之法，“法”是“法儿”。这个“法儿”是现在流行所说的“范儿”而已。表演、唱腔都有一条很难琢磨到的“范儿”。没有“手眼身步”“法儿”就是演戏唱是傻唱，劲是拙劲，叫不开窍。李老师这一番说是，我还真是好有一番领悟。
师生聊到戏曲生存大环境的尴尬，新政的提倡无疑迎来了戏曲艺术好的“天时地利”。而我们戏曲专业人呢？几十年过去所谓戏曲剧目精品只能是黄鼠狼下崽子一拨拨“评委”评奖次，“封藏”颁赏赐。戏曲艺术只有“唱做念舞”萎缩了“手眼身步”。一台锣鼓半台戏的打击音乐基本被废，管弦乐冲击了丝弦乐，一句话成了“转基因”的偽戏曲。
师生谈到历史大环境变迁，必然影响事物的发展，戏曲艺术更是如此。
李松年老师说：慈禧临朝她是个百分百的戏迷才成就了“谭兴培”，皇城争唱“谭叫天”。武戏爱看杨小楼，赐绰号“杨猴子”上有所好，下必行效，京剧怎不被青睐？
民国初期军阀林立，北伐、抗日时期，“角儿”的剧目随时局喜好而变。忠义孝篤，“彭公案”，绿林好汉“水浒传”，爱国抗敌“岳家傳”，“杨家将”。一时“文戏武唱”“京角儿”南飞，南角儿北上津京，那时沪上，武汉三镇本戏连台好不繁荣。
小生剧目流失，是演员继承发展上失去了观众，剧目则拱手让位于武生。尤其是在新中国成立初，当政以解放妇女，提倡女权，成立了戏曲改革委员会经过改戏一时“言情戏”“天仙配”，“梁山伯与祝英台”、“花为媒”，“小二黑结婚”，“花木兰”，“女驸马”，“杨门女将”，“穆桂英挂帅”，“荒山泪”，“陈三两爬堂”，“罗汉钱”，“还魂记”，“窦娥冤”，“桃花扇”等等蓬勃而生。小生更多成为了“傍角儿”小生独立剧目更是寥寥无几。
六十年代中期戏曲界进入改制后全面禁止上演传统戏“小生行”彻底灭绝。京剧很是顽强在那个特殊的革命年代十四年的炼狱成就了“八个革命样板戏”，可以说曾经是空前，也成为了历史上的绝响。
【此文未经李老师校对有本人思悟撰写，如有差异我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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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2月12日星期一